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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心頭寵 第五章 忠毅伯府怒分家(2)

鳳娘慢悠悠地跟著進了祖父、袓母住的正院。

長公主沒有另闢公主府,與武信侯做一對舉案齊眉的恩愛夫妻,當年武信侯外放時,大長公主帶著兒女跟過去,不畏旅途艱辛,也不在乎外地不如京城繁華,真正做到夫唱婦隨,武信侯十分愛重,深情不移,兩人一直居于正院。

接待女眷的廳堂里,陳氏對數月不見的長女好一番打量,見金翠娘媚顏嬌俏,唇角始終掛著淺笑,可見日子過得十分順心,想想也覺得自己多慮了,廣寧伯府的門第不比自家遜色,肇伯世子夫婦成親六年一無所出,庶子、庶女也沒有,反觀女兒與沈珞一成親便是入門喜,已順利生下伯府的嫡長孫,廣寧伯夫人待金翠娘自然是眉開眼笑。

若是世子夫婦一直生不出孩子,日後廣寧伯的爵位豈不是……

想想便激動,陳氏忍不住兩眼放光。

端坐羅漢榻上的大長公主端起茶盞掩住唇邊的諷笑,暗道廣寧伯夫人是親娘不是繼母,如何能看著世子無後?翠娘可別起了歪心思。

金梅娘曾去廣寧伯府參加滿月宴,如今見了金翠娘,自然扯起這個話題,「大姊姊怎麼不將泰哥兒帶回來?那孩子太招人疼愛了,妹妹心里總不時想起他呢。祖母和大伯母也想泰哥兒了吧?只可惜鳳妹妹沒去參加滿月宴,沒見著泰哥兒的可愛模樣,不然也會像我一樣心里不時掛念著。」這麼親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與金翠娘是同胞姊妹呢。

听人夸獎寶貝兒子,金翠娘是听一千遍也不嫌膩,笑得容光煥發,不過她還沒有傻到去怪罪鳳娘沒出席她兒子的滿月宴,那時鳳娘已定下婚期,祖母自然不會輕易讓她出門。這梅娘是傻了不成?

鳳娘眉眼一掃,面含微笑,「天氣寒冷,小嬰兒嬌貴,還是少出門得好,祖母,您說是不是?」

「正是,我們鳳丫頭就是會體貼人。」大長公主笑眯了眼,拉著鳳娘的手讓她在身旁坐下,並吩咐丫鬟,「快將熱熱的果子露端來,我的鳳丫頭怕冷。」

每每看見鳳娘那與自己相似的眉眼,就彷佛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大長公主怎麼可能不喜歡?

做父母的要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大長公主老了,身分擺在那,她愛偏心誰就偏心誰,誰敢翻白眼?

陳氏是真心不在意,丈夫是世子,女兒嫁得好,她孫子、外孫都有了,而鳳娘是二房的嫡女,早晚是別人家的媳婦,她何必跟一個孩子吃醋?至于丈夫的兩名庶女,反正不受婆婆疼愛,關她什麼事?

丙子露端來,盛在豆青釉荷花小盅里,淡黃色配上豆青色,加上酸酸甜甜的香氣,即使肚子不餓也想來一碗啊!

幸好在座的每位女眷均有一碗,否則金梅娘的帕子又要被她揉爛了。

即使如此,丫鬟最後才將果子露端給她,還是得到她冰冷似刀的一眼。

胃里暖和了,陳氏想到女兒送來的年節禮,此時不炫耀更待何時?當即笑吟吟地道︰「翠娘不是給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備了一份禮嗎?剛好鳳娘也在,讓她瞧瞧喜不喜歡。」

鳳娘忙道︰「大姊姊素來疼愛弟弟、姝妹,即使送個荷包,那荷包也一定與眾不同,我可喜歡大姊姊的禮了。」

出嫁的姑女乃女乃往娘家送禮,都是有例可循,孝順貼心的頂多再備些爹娘喜歡的小禮物。若是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各備一份,那可是皆大歡喜,不但贏得人心,也彰顯她嫁得好,有錢可撒。

長公主也贊許道︰「翠娘有心了,有長姊風範。」

金翠娘讓人取來紅漆螺鈿的扁方匣子,鳳娘謝了接過。

知道金翠娘是想炫耀自己嫁得最好,鳳娘自然要當眾打開,見里面是一只赤金山茶花的鐲子和相配的耳鐺,不禁喜上眉梢,拿起鐲子便往左腕套上去,大長公主也夸好看,給足了金翠娘面子。

金梅娘有些訕訕然,她可舍不得多掏銀子備禮,更何況鳳娘還會缺一件首飾?她心里不免埋怨金翠娘多此一舉,故意把她比下去。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金梅娘接了楊府的中饋,才知道清貴世族不比富商銀錢多,那麼多張嘴要吃飯,還要穿戴體面,人情應酬,哪一樁不用錢?大姊是次媳,可以當甩手掌櫃,自然舍得用自己的陪嫁做面子。

金梅娘心中月復誹,裝作沒看見。

鳳娘也不會白拿東西,給外甥做了兩身冬裝和一雙虎頭鞋,正好拿出來作為回禮。此番不只金翠娘十分喜歡,連陳氏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溫柔。

金翠娘笑道︰「鳳妹妹的女紅是閨閣千金中少見得好,我都不敢獻丑了。」

長公主與有榮焉,「那是,我身上的坎肩、抹額都是鳳丫頭孝順的。」

鳳娘笑著謙遜兩句。

金梅娘不屑地撇了撇嘴,資質平庸,當不上才女,只好往女紅、膳食下工夫了。

此時外院的大管事求見,說是三小姐的未婚夫親自來送節禮,侯爺與世子留他在外書房說話,只是有一箱東西是送給三小姐的,侯爺命人抬進來。

長公主樂了,「柳震這小子倒是識相,伯府分了家,便自己登門送禮。快抬進來,我看看都送了些什麼?」

兩名粗使丫鬟抬了一口箱子進門,約三尺長、兩尺寬、一尺半高,放在廳堂的中央,兩名丫鬟行禮後便隨著大管事回外院。

金梅娘眼紅極了,她出閣前,楊修年可沒送過一件禮給她。

長公主打趣道︰「鳳丫頭自己去打開吧。」

鳳娘紅著臉,扭了一子,不理會。長公主笑呵呵的,親自拉著她的手去開箱子。

在座的誰不好奇呢?都瞪大眼楮看著。

那箱子不大,卻塞得滿滿當當,有十本搜羅來的山河志略、西域游記、雜曲話本之類的閑書讓她打發閨中寂寥,有一盒十二生肖的玉雕小件供她把玩,有一大盒九宮格的干果蜜脯供她甜嘴,還有一匣子的小金魚和金豆子供她過年花銷。

長公主點頭贊許,「這小子有心了,且實在,沒送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鳳娘有些不安,「祖母,這太貴重了。」

「沒事,東西送到我這兒來便是過了明路,待會便教人抬回彌春院去。」

「是。」有袓母發話,鳳娘便放心了。

「我可羨慕極了,回去跟我家相公說道說道,讓他也補我一箱好禮。」金翠娘掩口說笑,心里對柳震此人多了幾分關注,想著他能如此大手筆,看來不只是忠毅伯的庶孫這麼簡單。

金梅娘心里酸極了,手里捏著的帕子一緊,笑得違心,聲音也略微尖銳,「一個庶孫能分得多少銀子?柳妹夫該不會把分到的值錢東西都送過來了吧?哎呀,鳳妹妹可要收好,以後過日子處處都要用到錢呢。」

金翠娘臉色微凝,與陳氏對視一眼,陳氏無語,再瞧瞧大長公主和鳳娘,一個自在喝茶一個剝著福橘吃,于是她也沉默了,並沒有回話。

她在心里嗤笑道這梅娘是讀書讀傻了,

還是依然不通庶務?都成親一年多了,還用才女的目光看世人?忠毅伯征戰沙場,兩度鎮守四川,加起來快二十年,四川可是天府之國,又有鹽井,忠毅伯就算不是富得流油,也不會比武信侯府差。柳震雖是庶出,卻承嗣二房,忠毅伯虧待誰也不會虧待他一手帶大的孫子。

如此想來,她倒有點羨慕鳳娘的姻緣,看著不怎麼樣,卻得了實惠。

金梅娘鬧了個沒趣,以為大家怕鳳娘沒臉所以不回應她,心中惱祖母和大伯母的偏心,很快便告辭回去。

柳震自個兒往未來岳家送年節禮,在忠毅伯府也掀起點點漣漪。

因為分家了,樂平縣主照往年慣例送禮、收禮,只是各房女眷的娘家不由公中走帳送禮了,由各房自個兒打理。

柳三太太氣炸了,分了家,她更在乎自己手上擁有的財產,能少花一兩銀子都喜孜孜的,哪舍得掏錢送禮,且連媳婦那一份也要她送。

柳三太太鬧到樂平縣主面前,樂平縣主翻了翻帳本,冷笑道︰「往年你的娘家,還有沐哥兒媳婦的娘家往咱們府上送禮,你不都急著叫人抬回西跨院去?往年沒分家倒也算了,如今既已分家,你是三房的主心骨,就該明白這世上沒有只收禮卻不送禮的好事。」

柳三太太氣得牙關發顫,「大嫂休想糊弄我,我們分家沒分府,往年怎麼辦,如今還怎麼辦,這銀子從公中走帳。」

「成啊,照往年慣例,三房分去的三個田莊、九家商鋪的收益也都送到我這里來,如何?」樂平縣主冷哼,臉上滿是嘲諷,她早看這三弟媳不順眼了。

柳三太太愕然地道︰「那怎麼行!那是我們三房的,我們還分得少了——」

既已分家,樂平縣主就不想事事隱忍了,嘲諷道︰「得啦,沒良心的話少說幾句,傳到父親耳朵里可不好。那些東西是你們三房的,你的娘家就不是三房的?舍不得銀子就別送禮啊,反正滿京城都知曉咱們分家了,不吃同一鍋飯。」

柳三太太怒瞪著她,眼中烈火熊熊。

樂平縣主見她生氣反而開心,想著自己終于不用再生悶氣了,呵呵笑道︰「沒有比較不知道,有了比較才嚇一跳。鐵山不愧是府里的長孫,有擔當、有氣概,一聲不響地將禮品備齊,自個兒去送禮,真是懂事。」

柳震,教你裝大方、裝懂事的?可惡啊太可惡,狗屁長孫,我兒才是嫡長孫!柳三太太磨牙,眼角微微扭曲,把這筆帳記在柳震頭上,轉身走了。

樂平縣主若有似無地勾唇。就讓二房、三房互相牽制,一直斗下去才好,她只要好好地守護自己的一雙兒女,任憑誰也槍不走她兒子應繼承的爵位。

柳震一個人,二房終究勢單力孤,待開春後,武信侯府的金鳳娘進門,肯定會熱鬧起來,且看三房那一家子極品如何出招吧。

餅完熱鬧的年,高氏便帶著兒子回侯府采辦鳳娘的出嫁事宜。

有大長公主坐鎮,陳氏出錢出力,加上金永禎的妻子張立雪鞍前馬後地搭把手,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金書良父子對鳳娘的看重是無庸置疑的,金梅娘如今每回一趟娘家便心里添堵一回,且為了操持楊修年的納妾事宜,她內心幾欲嘔血。

明明只是納妾,婆婆卻要宴客二十幾桌告知親友,說莫要委屈了良家子出身的余姨娘扣牛姨娘,往余家和牛家各送了六抬的聘禮,首飾、布匹是從她的嫁妝里面勻出來的。婆婆還說當初往侯府下聘可是五十抬滿滿的,如今她拿出來的不過十之三,賢德的正妻替丈夫納妾是常理,教她別忘了往侯府送喜訊,來喝喜酒。

金梅娘幾次想張嘴都開不了口,楊修年是她一心求得的良人,她想眉眼含笑、端莊大氣地告訴娘家人,她為丈夫納妾擺酒宴客,還一次納雙美。她想笑著張揚,但話到嘴邊便有一股想哭的沖動,她的心死了一大半。

如果楊修年掙扎一下,為難一下,護衛他們兩人的真情,表示自己被婆婆和祖母逼著納妾,她是不是會好受一些?

同樣是喜氣洋溢,武信侯府的氣氛完全不同。

金梅娘出嫁後,大長公主便命人封了梅香院,待鳳娘的親事定下,開始慢慢收拾鳳娘的嫁妝,轉而梅香院當成放置東西的地方,里頭的幾間大屋都堆得滿滿的,大至紫檀、黃花梨木雕拔步床、方角櫃、桌椅擺設,小至古董字畫、綾羅綢緞,姑娘家一輩子需要用到的東西差不多都備齊了,更別提陪嫁的田莊鋪面、地契房契、壓箱的金銀,還有三房的陪房和十二名丫鬟、嬤嬤。

忠毅伯府送來的聘禮,大長公主都讓人添到嫁妝里去,而容氏遺留下的嫁妝,金永禎將值錢的都給了妹妹,如此一來,鳳娘的嫁妝竟超過金翠娘許多。

長公主說了,她老人家萬分心疼鳳娘低嫁,只能在嫁妝上補償她。

陳氏一想到女兒嫁得確實不錯,孫子有可能繼承夫家的爵位,便覺得那些嫁妝不算什麼了。有權還怕沒錢嗎?

陳氏立即丟開不舒服的感覺,忙得很開心。

只有金梅娘一再受到打擊,想著即使不算容氏留下的,她的嫁妝竟然也不巧鳳娘的一半,更別提那一匣子地契、房契,連繼母都大小眼,給了鳳娘五千兩銀票和六套頭面首飾。

一個商家女繼母也敢跟紅頂白,明明她嫁得比鳳娘尊貴許多!有朝一日楊修年入閣拜相了,她要看看這繼母拿什麼嘴臉巴結她!

于是,新的傷口掩蓋了舊傷口,金梅娘不再一味糾結楊修年納妾之事,曾經的真情回憶似空中閃耀的煙花,一剎那的輝煌之後便開始慢慢黯淡。

當金梅娘端著賢慧的嘴臉邀請娘家的兄嫂來喝喜酒時,金永德怔了一怔,呵呵笑著應了。

金永禎則是皺眉道︰「胡鬧!誰教你給上不了台面的姨娘抬身價?你就不怕楊修年寵妾滅妻?」

「那兩位早在楊府寄居多年,不給相公做妾,哪有好人家肯要。」金梅娘幽然低語,「我倒不怕相公寵妾滅妻,就怕侯府不給出嫁女撐腰。」

金永德有些傷腦筋地嘆息,「侯府永遠都是你的靠山,只是二妹自己也要立得正啊,畢竟我們也不好插手內宅之事。

「你該擺的架子就要擺,我納妾時,納的是小闢之庶女,也不過自家親族擺了五桌酒,而大妹妹給沈妹夫納妾時,直接將兩名通房抬姨娘,賞了一桌酒席,從不曾像楊家這樣大肆張揚,只有富商或小世家的老妻多年無出才會敲鑼打鼓地替丈夫納妾。而楊妹夫一個書生文人,兩榜進士,無功業也無建樹,何德何能敢如此張揚?怕人家不知道他貪墨多少銀子?」

金梅娘瞪大了眼楮。

金永禎頭一次慶幸鳳娘拒嫁楊修年,楊家的老爺和老太爺死得太早,楊修年長于婦人之手,內宅之事果然亂七八槽。

他罵道︰「楊家簡直不知所謂!去年楚郡王納側妃倒也熱鬧,但楊家是郡王還是親王,敢跟宗室比排場?那兩個女人長年累月住在楊家,肯定是小門小戶上不了台面,你倒好,自掏腰包替她們長臉!回去告訴楊妹夫,他納妾之喜我們就不過去了,別當我們武信侯府沒有能人。」

金梅娘難得心情很好地乖乖听話,回楊家一五一十的乖乖傳話。

楊去人砸了茶盞,楊老夫人甩了佛珠,楊修年則是沉默半晌,作主將酒席減至八桌,不請同僚,只邀楊家族親與三五好友。

鳳娘知道後,只慶幸二姊沒有蠢到家。

楊家的人可寵不得,貼心貼肺也只會換來狼心狗肺。

不管如何,照著前世的軌跡,余英荷和牛芳泉仍是做了楊修年的小妾,只不知金梅娘會不會像她那樣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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