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皇後有孕,這是整個朝廷的大喜事。
男孩兒,有很高機率就是未來的太子。
女孩兒,那也是頭一位嫡出公主。
在皇上膝下空虛之際,生男生女都是振奮人心的大喜事。
但伺候皇後娘娘的工作,在皇上的高壓政策下卻變得十分艱難,連被伺候的皇後娘娘都替他們表示了抗議。
在皇上不予以采納,依舊我行我素之後,皇後娘娘直接讓人關閉鳳儀宮,謝絕皇帝踏足。
惹不起,姊躲得起!
「女人也就是懷孕這時期能稱王稱霸,一旦瓜熟蒂落,那就是明日黃花,所以任何事都必須趁這段時間做,有基本的人身安全保障。」蘇明月振振有詞地跟白茶分析情況。
白茶一臉木然地洗著菜。
沒錯,她們現在待的地方就是「不找零」。
因為娘娘受不了皇上各種龜毛限制,便直接領著他們遁到宮外來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娘娘自打出宮後,那真是吃什麼都香,心情好得沒話說,每天把勺子舞得虎虎生風,把燒火的常冬看得心驚膽顫。
「喀嚓」一聲,一口黃瓜又進了蘇明月的口,她繼續往下說︰「什麼時候皇上選完秀了,咱們再回去,估計也就能安心過日子了。」
「是嗎?」白茶對此表示很懷凝,娘娘這是當局者迷吧,還是在自欺欺人?
皇上如今擺明了就是椒房獨寵的架式啊,哪有半點兒想選秀的意思。
「當然啊。」蘇明月興致勃勃地跟她分析,「你想啊,一旦選秀,天子愛新婦,到時就顧不上搭理我這個懷孕的黃臉婆,那些什麼見鬼的孕期注意事項自然也就不用遵守了。萬一人家小妃嬪的肚子再爭氣一點兒,立馬就能把我這風頭全搶了去,到時候,我就可以安心坐冷板凳,開店帶孩子了,多美好。」
伴君如伴虎啊,還是早日功成身退的好,但願這胎能生個太子吧,把任務給完成了,估計皇帝也就不會再跟她糾纏不休了。
白茶搖搖頭,繼續洗菜,她真的無法理解娘娘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李小山走了過來,他打好了一桶水倒入一邊的大盆里,擦擦汗,繼續將吊桶扔進井里打水。
那天還好他足夠機警聰明,死活都要跟著皇後,否則,現在一定在宮里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皇宮娘娘掌勺,鳳儀宮侍衛長燒水,掌事宮女洗菜,他一個首領太監打水,半點兒都不違和。
這都是榮耀!將來他要跟小輩兒說,老子當年吃過皇後娘娘親手做的菜,羨慕死他們。
說起來,娘娘精神可真好,胃口更好,完全不忌口,經常都能看到她在吃吃吃。
蘇明月啃完了那根黃瓜,撿了把菜,「我去炒個菜,吃碗飯,餓了。」說完就往前面店鋪去了,身後是李小山景仰的目光。
白茶也是無語,娘娘說的好像她之前啥都沒吃似的,事實上,娘娘的嘴一直沒閑過好不好,食不語這事基本跟娘娘沒啥關系。
娘娘現在的禮儀素養要是不特意裝一下,那真是不能見人,有時甚至還顯得過于奔放恣意了。
現在還不到飯點,店里沒客人,蘇明月自己炒好了菜便坐到小桌邊吃了起來。
常冬則慢慢收拾灶具,分揀配菜。
這幾乎是「不找零」每天的日常生活,前面營業,後院洗菜,有客人干活,沒客人歇著。
蘇明月吃完飯,常冬就過來將碗筷收走,放入廚區專門盛放髒盤碗的大木桶內,差不多滿了就提到後院進行清洗。
蘇明月打量了一圈店里,嘆氣,「天氣一天天轉涼了,這店開到十月就歇業吧。」
常冬不解,「為什麼?」
蘇明月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嘴里開始數落他,「你可真不心疼自己媳婦兒,白茶的手得保養啊,而且天冷了我也懶得動彈。」
常冬模模後腦杓,憨厚的笑笑,「白茶用的手膏一直是最好的。」
「算你有良心。」蘇明月看向店外,「冬天就算要開門,洗碗這事也得另找個人,還得常備熱水,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早,誰知道到時候是個什麼情況。」
也不知道龍兆天能容忍她到什麼程度,萬一過火了,沒準他就直接把她扔冷宮體驗生活去了也不一定。
她這以生命在試探,也是被逼上梁山啊,要知道在宮里那會兒可不叫安胎,簡直是坐牢啊。
俗話說得好,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雖然有時候反抗不一定能成功,但總是得將反抗的意思表達出來,否則真當她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啊。
常冬默默贊同娘娘的後半句話。
皇上再寵娘娘也有個限度,隨著娘娘月分越來越大,身子越來越沉,自由肯定會是最大範圍的受限。
而且皇上能忍到現在都沒找來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娘娘她是真不把自己的肚子當回事,讓他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人看得都挺膽顫心驚的。
其實,蘇明月倒覺得自己的心態很好,懷孕又不是殘廢,而且她也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那麼像平時一樣生活就好了嘛,完全沒必要搞得興師動眾、草木皆兵的,壓力太大對孕婦才不好呢。
某皇帝不懂盡會添亂,她懶得跟他爭辯,直接無視走人。
不過,她都跑到宮外好幾天了,怎麼宮里都沒有半點兒動靜?
這不對勁啊。
***
閉宮不見也就算了,至少人在宮里,龍兆天想著等她情緒發泄完了也就沒事了,結果竟然連離家出走都學會了。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皇後都沒舍得回宮一趟。
挾著她肚子里那塊肉,她都敢蹬他這皇帝的鼻子上臉了。
是他太縱容她了,懷著龍種出宮夜不歸宿,半點兒自覺都沒有,簡直是把他說過的話當耳旁風。
心中十分火大的天佑帝終于在跟皇後拗了一個月之後,認輸了。
她即使要上天,他也只能提心吊膽地在下面準備萬無一失的補救措施。
他曾年少無知過,結果事實證明,女人再多,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連上床都是一種例行公事,更談不上什麼歡愉享受,每次都只想著快點結束,完全不想深入。
可是,面對皇後,從他們在桃花鎮重逢開始,他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想完全佔有她,再也不讓這個女人從自己眼前消失。
曾經,他以為這或許是對蘇皇後殘余的執念。
後來,他發現不是,這個從一見面就輕易挑動他情緒的女人簡直可惡可愛得讓他舍不得放手,是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心靈觸動。
可是,這個可惡的女人在懷了龍種後,居然膽大包天地甩了他到宮外逍遙去了。
她在宮外過得如魚得水,樂不思蜀,他在宮里卻是望眼欲穿,不見伊人。最可惡的是,他還不能把她怎麼樣,就像她說的,孕婦的心情很重要,太醫院眾人也都確認過該說法的正確性——保持愉悅的心情,有利于皇後娘娘養胎。
總而言之,現在一切都要以皇後的意念為主。
唉……龍兆天手撐著頭在心中嘆氣,實在是很想她,不如今天出宮去見見她吧?
打定了主意的天佑帝,在天色剛剛發暗的時候便領著貼身中官和侍衛出了宮,直奔目的地「不找零」而去。
他們趕到「不找零」外的時候,天剛剛擦黑,但店已打烊,只是門縫間有燈光透出。
龍兆天抿抿唇,還知道早早打烊,不算太任性,他有些欣慰。
許大海悄悄去看皇上的臉色,心里吁了口氣。
「去後門。」龍兆天說完,便往後街走。
這店鋪後面連著一幢小院,門開在後街,畢竟是他親自看過的地方,自然熟門熟路。
來開門的是李小山,看到來人時,他被嚇了一大跳。
「不許去報。」龍兆天黑沉著臉逕自往里走。
李小山站在門口沒敢往里跟。
龍兆天走到主屋門口的時候,听到里面傳來讀書的聲音。
是白茶在讀,讀的是《詩經》。
「娘娘,小主子真的听得到嗎?」念完了一篇,白茶忍不住又一次發出疑問。蘇明月帶著笑意說道︰「當然了,小家伙在肚子里這幾個月也一直在成長啊,這是胎教。咱們從現在就開始薰陶,等她出生的時候就會對一些東西感興趣,成為一個愛學習的好寶寶。」
「那光讀書就可以了?」
「其實也可以听听音樂,看看舞蹈,多看帥哥美女,這樣將來保準長得好。」說到最後,方向有點兒偏。
這個天佑帝表示不能忍,直接推門而入,「如果是公主看美女就行了,看什麼帥哥。」
「陛下!」白茶趕忙起身行禮。
「下去吧。」龍兆天直接清場。
蘇明月正坐在床邊泡腳,也不太好起身,索性只口頭表示了一下恭敬,「見過皇上。」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龍兆天心頭的怒氣火苗就徹底熄滅了,這張臉實在是太過無辜了,無辜得好像他在無理取鬧一般。最不敢置信的是,他心里竟然還真的忍不住自我檢討了一下。
「皇上吃了嗎?」蘇明月問得很隨意,就像普通見面打招呼一樣。
龍兆天告訴她,「還沒。」
蘇明月很識時務地道︰「我洗完腳去幫您做。」
「嗯。」龍兆天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落在木盆中那雙小巧雪白的玉足上,「公主看帥哥干什麼?」對此,他仍是不能釋懷。
蘇明月很自然地說︰「我希望是個女兒,可也許是個臭小子呢,雖然不喜歡,但還是不想他長得太難看嘛,自然也是要看一下帥哥的。」
龍兆天抬起她的下巴,朝她微笑,「那看朕就行了,別的男人不許看。」
蘇明月後背莫名涼了涼,很是乖巧地表示,「皇上真帥。」
龍兆天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以示嘉獎。
蘇明月在心里翻白眼,趕緊提前結束泡腳,用布巾擦乾腳上的水漬,換了乾淨的襪子,然後穿鞋。
「我給你做飯去。」
龍兆天心中瞬間暖成一片,為他洗手做羹湯的皇後,讓他有一種回到家的愜意感,起身跟她一起去了店面。
「剛才我見店里還亮著燈。」到了店里,龍兆天說話間便注意了用詞,以免有人經過外面時听到不該听到的。
蘇明月一邊挑揀食材,一邊道︰「剛才常冬在收拾,順便整理明天要用的食材。」
「我吃不了那麼多,少些。」見她揀的食材有些多,龍兆天忍不住開口。蘇明月很自然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沒吃,跟著你的人就吃了嗎?當人家主子也要有點人性嘛。」
龍兆天無語。
听到的侍從內心激動,娘娘真是好人!
「忙得過來嗎?」龍兆天看她往灶里添了截柴,不免有些擔心,可又不想這時候多個燒火的人來破壞他們之間的氣氛。
蘇明月不在意地道︰「沒事,顧得來。你別給我搗亂就行了。」皇帝燒火這種事她是不指望的,他放火可能還是把好手,燒火就算了吧。
隨著蔥姜爆香,食材入鍋,菜香漸漸彌漫在屋子里,並朝外飄去,勾得人肚里的饞蟲直叫。
系著圍裙,布巾包發的蘇明月一臉沉靜的掌勺,看起來意外的賞心悅目,很有賢妻良母的氣質。
菜起鍋的瞬間,她的嘴角會不自覺地彎起,像是對自己完成一件作品發自心底的歡喜。
見她這樣,龍兆天無聲地笑了,這是他的女人,他的皇後。
皇上的菜、跟班大鍋菜,很快便都做好了,另一個灶頭上的米飯也同時出爐,晶瑩白皙的米粒透著稻香。
店面讓給侍衛們吃飯,蘇明月用托盤端了某人的飯菜,回屋。
「過來,吃飯。」她一邊將飯菜擺上桌,一邊招呼跟進來的某人。
「陪我再一起吃點兒。」
「好。」
兩個人對桌而坐,如同這世間的普通夫妻一般共用晚餐,龍兆天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