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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童帝君 第12章(2)

雲淡風清,日麗風和,一只雲雀掠過朗朗晴空。

夏至雖已遠離,秋老虎的威力仍不可小覷,遍地野草早已枯黃,徐徐金光灑落,照出土地被蒸出的熱氣,讓人不自覺汗流浹背。

皇上的車輿早已先行一步,滿山遍野的獸跡,野鹿讓人熱血沸騰,激起男人嗜血的狂熱,背搭一弓引箭長射,倒地不起的垂死獸身是勝利的歡呼。

狩獵是皇上的興趣,每年秋獵也是他少數能走出皇宮的消遣,所以一到秋天太監總管便會大舉準備行裝,從特制的龍形雕紋銀弓到九龍奪珠的金箭,以及金線蠶絲制成的冷弦,劃開獸頸的鋒利短刃,幾乎無一不全,君臣同歡以狩獵為樂,捕獲最多獵物者另有重賞。

因此每到秋獵季節總有不少官員自願跟隨,一來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臉,二來能贏得賞賜,這些人無不因獲得同行機會而欣喜若狂。

不過有兩道身影卻遠離人群,專挑僻靜的小徑行,人多的地方不易捕得他們想要的小獸,獐子、水鹿、野兔才是美味,虎豹就讓自視本領高的人去獵捕。

「听說狩獵前小蘭跟你說若獵得小貂,希望你把貂皮給她?」喬翊狀似若無其事的問起,其實心里在意的要命。

「听說?」這倒有趣了,他從哪里听說?

「少唆,你只要回答是不是,不要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猜我心思,小爺不吃這一套。」小歡子那張臉不過長得好看些,眼沒瞎,鼻子沒塌,嘴巴長在該長的位置,憑什麼令女人仰慕,視為崇拜的對象。

眼眸閃過一絲訝色的容盡歡不禁失笑。「幾時世子爺也學人听壁腳,教教下官如何做個貼牆角的小賊,相信會听到不少令人莞爾的趣事。」

他狡猾的不做正面回復,以不相關的話題帶過。

「小歡子,你越來越會裝了,連在小爺面前也不老實,一句話分成好幾句,可是小爺我沒听見想听的事,是不你的腦子開始不靈光了,像老人家一樣忘性大。」

他就是個賊小子如何,專門偷搶拐騙。

喬翊的消息來源並非听壁腳,他哪來的空閑做這些無聊事,注意太子和國丈的動靜就忙得他團團轉了,有時想見溫拾蘭還得半夜偷溜去,把人吵醒來個花前月下,私會後花園。

他會知道是因為朱心池這個「眼線」,隨時將溫拾蘭的一舉一動通報給他,她做了什麼,和什麼人說話全無遺漏,讓他了如指掌,知之甚詳。

因此他才特別不是滋味,非常「怨恨」容盡歡,明明他和溫拾蘭走得最近,感情也是最好,為什麼她想一塊貂皮不跟他開口要,反而要求別人送她,這實在太沒道理了。

「世子爺小心看著路,別從馬背上顛落馬蹄下,被馬踩壞了一張俊顏可是會令全京城的姑娘心碎,世子爺保重。」他居然在吃醋,木頭腦袋終于開竅了。

看到世子爺竟然將他當成競爭對手,還不是用言語試探,容盡歡為了世子爺的開竅感到欣慰又心酸,感情遲鈍的呆子終于看清楚心里的那個人是誰了,不再懵懵懂懂的傷佳人的心,可是他也有些酸澀,自己竟一手推波助瀾,將心儀的女子推給別人。

不是他不爭取,而是一開始便知道結果,他的退讓是為了成全,因為她要的人不是他,所以他選擇沉默,讓她保有心中的美好。

只是他還是會小小捉弄一番,刺激某個喜歡人家卻不敢開口的偷心賊,如果他的小計謀能促成良緣,那也是功德一件,就算心缺了一角也值得。

喬翊背著騎馬,背靠著馬背,一腳玩著甩來甩去的馬尾,可見騎術不錯。「唉!小歡子,小爺瞧你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盡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你不怕夜路走多了撞到鬼,報應就在眼前。」

容盡歡就是個黑心肝的,還下流的裝出謙謙君子的模樣,論起陰損的手段可不比他少,有過之而無不及,偏偏被他偽善面容所騙的人還真不少,相信他有菊花一般的高潔品行,孤芳自賞。

「多謝世子爺關心,下官向來不信鬼神之說,倒是世子爺要多行善事積德,畢竟世子爺做過的缺德事罄竹難書,下官著實為世子爺擔憂。」容盡歡狀似為世子爺的將來憂心,但眼眉間盛滿笑意,讓人看了非常刺眼。

「容盡歡你這黑心鬼,自己做了多少壞事數過沒,你就是個壞的,怎麼就沒人發現你心黑如墨的真面目。」世上的瞎子真多,光看表面不重內在。

「不敢不敢,多謝世子爺謬贊,下官遠遠及不上世子爺萬分之一。」他拱手一揖,十分恭敬。

「你……你真是個黑心……」

此時,一只受到驚嚇的鶚鳥從林子深處飛出,喬翊安撫了下不安的馬兒,遠處的狩獵場傳來驅趕鳥獸聲和射到大型獵物的歡呼聲,他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不遑多讓的,他也認真起來了,隨手打了幾只山雞和野雁,兔子嘛,他這人也怪,單捉不到月大的小兔,肥美碩大的野兔反而放任從眼前跳開,甚至他還捉了一只狼崽仔準備養來當看門犬,真是個亂沒規矩的瘋小子。

喬翊的箭不像一般狩獵者斜背在身後,以手向後撈好抽取放箭,而是勾在馬的左側,系于左前腳上方,箭袋與馬身同斜,箭翎在前地緊貼著馬月復,他手上空空如也,連韁繩也不握,相當愜意又逍遙的含著兩片葉子,吹出破碎不全的雜音。

他就是個不懂音律的俗人,吹笛吹到破音,彈琴彈到琴裂,舞也是亂跳一通,頗為符合他胡搞瞎搞的性子,常拉著溫拾蘭左三拍右二拍的跳胡旋舞,搞得她哭笑不得。

「咦?銀貂。」

隱約的銀白色身影在彎低的枝椏間飛竄,見狀,容盡歡張滿全身雪白的月牙弓,箭尖對準那即將喪命的小東西,箭如長虹射出。

驀地,一片葉子破空而至,不偏不倚的擦過箭頭,長箭偏了一寸射入枝干,入木三分,尾翎不住的輕顫,正好與本該命喪當場的銀貂擦身而過,牠迅速的跳起逃開。

「哎呀,瞧我這笨手笨腳的,怎麼就手滑了,再來,再來,小歡子你行的,小爺最看好你,多捕些野豬和山羌給小爺當下酒菜。」手舞足蹈的喬翊笑得開心,揮著系在馬頸的方巾助陣,神情愉快的像剛得到一壺好酒。

「就你耍無賴。」容盡歡失笑,不以為意,再次尋找天性膽小,敏感又擅長逃竄的小獸。

「本事差就別怪風大,瞧小爺的馬上英姿,別閃了眼。」似流雲輕卷,雄鷹疾飛,一個飛身輕躍,足不沾地,動物慘烈叫聲響起。

幾乎是眨眼間,不用弓箭或刀劍,喬翊指間一使力,掙扎不休的貂兒忽地脖子一歪沒有動靜,失去氣息。

為了保持貂皮的完整性,他不用任何工具,只是輕輕扭斷頸後脊骨,讓小貂死得不痛苦。

而後的情形如舊。

每當容盡歡一發覺貂蹤,才欲下手捕獵,跟在身邊的喬翊就像鬼影一般,不是先把獵物嚇走便是早一步出手,百般阻攔容盡歡的獵貂行動。

很快的,勾著唇粲笑的喬翊收獲滿滿,馬兩側吊掛著七、八只銀貂、黑貂,毛發光潔,毛色純淨,不見半滴血,干干淨淨一如「生前」。

而容盡歡也不算太差,打到幾頭公羌和狐狸、雉雞等,故意和喬翊搶著獵貂實則是讓著他,小小惡整了一下。

「可惜呀,小歡子一只小貂也沒逮到,要不要小爺把剝了皮的貂肉賞給你,下姜蔥蒜爆炒滋味很不錯,或是抹上鹽巴、孜然串烤,風味更佳,你不妨試試。」

他得意的揶揄,下巴抬得半天高。

「打獵有打獵的樂趣,世子爺的賞賜下官不敢推卻……」他假意伸手欲取走未剝皮的銀貂,燒盤好肉菜祭世子爺的五髒廟,但是他還未有動作前,一道怪異的風聲呼嘯而至。「小心……」

容盡歡的呼聲未起前,喬翊已察覺到一股直沖著他而來的冷冷殺氣,他倏地翻身正坐馬鞍,韁繩一拉令生性警覺的胯下良駒退後幾步。

僅僅一線的差距,一支箭頭抹黑的流箭劃過喬翊頭側,削落幾許黑發,箭身沒入泥土,一尺內的枯草野菊竟瞬間枯萎,成焦黑狀。「有毒?!」竟然挑在這個時候動手。

「小歡子,小爺的命是不是很值錢,怎麼人人搶著要。」真有意思呀,拿他當豹子射,喬翊的眼眸一冷,露出森冽寒意。

又是一支箭飛來,同樣箭尖淬毒,容盡歡取出腰間的青玉碧竹笛翻腕一揮,箭落地斷成兩截。

接著是連綿不絕的箭雨朝兩人所處之地射來,幾乎是箭箭凌厲,夾雜著破空之勢而來。

喬翊和容盡歡亦非省油之燈,他們先將胯下的馬放開任其奔向他處,以免顧之不及傷了愛駒,而後兩人有如兩條銀龍般竄出,一邊以兵器揮開飛箭一邊沖向箭射出的方向,只見十幾名身著衛兵服飾排成兩列,前列蹲射,後排站得挺直,前後一快一慢的配合著「宮中侍衛?」瞧見兵士的衣著,容盡歡遲疑了一下未盡全力,他不想錯殺無辜。

「殺手。」喬翊冷笑的揮動鮮少用到的兵器,三尺銀鍛軟劍,劍光如虹橫過其中一名侍衛頸項。

虹光一落,身死人不知的兵衛仍搭箭上弓,直到鮮紅的液體由線般粗細的傷處噴出,人才往後倒下。

「殺嗎?」容盡歡的玉笛一轉,搭地一聲,笛身前方多出三寸利刃。

「你還跟他們客氣不成,留下一個活口給刑部練刀就好。」敢要小爺的命,他先讓他們過不了今日。

「行,我左五,你右七,中間那個當粽子。」五花大綁,一條命留著見人間閻王爺。

「嘿!小爺不平,為什麼你五我七,剛好十二個你我平分才公平。」心太黑了,他居然多兩個。

嘴角上揚的容盡歡笑如皎月,明亮耀目。「人家想殺的對象是世子爺,下官不過倒霉踫上了,順手幫忙一把而已,人要懂得感激,不要抱怨太多。」

「成,你好樣的,哪天你身上插了百來支箭成了箭豬的時候,小爺一定義不容辭幫你拔箭。」

兩肋插刀太矯情了,收收尸還可以,算是還他認識十來年的交情。

兩人談笑風生之際,又有幾名侍衛倒地不起,雙目圓睜死不暝目、胸口、頸間、眉心或淺或深的傷口,血流不止。

其他人見狀雖心生懼意,但是沒一個人背過身逃走,他們豁出去了以命相搏,不用箭改用長劍,近身搏殺,劍光交錯,劍劍都是不留情的死招。

但是這也不過是垂死前的掙扎,偽裝成侍衛的殺手們雖然受過慘不忍睹的嚴苛訓練,可是怎麼及得上出招怪異,不照著劍招走而隨意揮灑的喬翊,以及穩扎穩打,受過名師傳授驚世武學的容盡歡,一個個死去的殺手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會敗得這麼快。

「只剩下你了,看要束手就擒,還是讓小爺陪你玩兩下。」先廢了一只手,還是在小腿肚上劃一劍,或是在臉上用劍劃出一只溺水的烏龜。

那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不斷後退,想著該如何月兌身。

「世子爺,溫柔點,人家是姑娘家,別嚇著人家。」眼前人陰狠無比的冷戾掩不住秀麗五官,細眉朱唇,目含丹露。

「女的?」喬翊微訝。

「要留要殺,下官擔心她「弱不禁風」的身子骨禁不住刑部酷刑。」

「呿!她下手可狠了,小爺的命都要給她滅了,不殺,留著,小爺倒要看看她骨頭有多硬,能不能硬過對主子的忠心。」

「是,下官遵命。」容盡歡笑容若煦陽,眉間眼底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的暢意,似是無害的春花。

倏地,還在笑談間的男人沒了身影,再出現時已立于幸存的女刺客身後,她察覺到一絲氣息近在咫尺間,手中的劍向後一刺……

長指一點,定住。

她刺向左側,他卻在右側,聲東擊西,以獨特的點穴法制住了滿臉驚慌和錯愕的女刺客。

「那個捕到的「獵物」算你的,記得好生照顧著,小爺先走一步,不奉陪了。」

這一身血腥味呀!不洗洗怎麼見人,叫富春燒桶熱水,順便剖貂取皮。

「世子爺,你也太不負責任了……」這麼灑月兌,說走就走,不留下處理善後?

好個心狠的。

啼笑皆非的容盡歡望著好友走遠的背影,無奈的嘆息聲由唇畔逸出,「能者多勞」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回身一瞧,他嘴角的笑意變淡了,兩指放在唇下吹了個響哨,駝著獵物,渾身雪白的馬兒由遠而近來到主人身邊,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動彈不得的殺手拋上馬背,一個跨步上馬,戴著麻煩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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