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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童帝君 第7章(2)

「你懷疑內神通外鬼?」容盡歡一點即明,溫潤如玉的笑顏上蒙上一層淡淡的肅殺之氣。

「若沒有人通風報信,誰會曉得我和刑部的人去了青城,而且喬裝小乞丐隱身市井,落腳城東的破屋。」他相信已經夠隱秘了,即使相熟之人也不確定他去了哪里。

「我……」

容盡歡正想說他會盡快去辦,揪出內鬼,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不少宮女、太監好奇地趨前探看,交頭接耳的講得熱鬧。

「什麼事?」稚女敕的童聲軟綿綿,像裹了蜜汁。

一名看完熱鬧的嬤嬤小聲回答。「尚儀局那邊有位司樂女官昏倒了,整張臉白得沒有血色。」

喬翊一听,緊張地追問︰「是誰昏倒了?」

「好像是……呃,太常寺卿溫大人的女兒,叫什麼蘭的……哎呀!瞧我這記性,一時想不起……」「溫拾蘭。」他提點。

「是這個名兒,我听見有人喊拾蘭……啊!小祖宗,你別跑,慢點慢點,小心跌傷了……別往那兒跑呀!那是司樂司……」

嗯!什麼聲音嗡嗡地在耳邊繞,像小孩子軟糯的嗓音在喝斥下人……咦!小孩子?

听錯了吧!爆里哪來的小孩,除了兩、三歲大還在學話的小皇子外,宮中規矩不許命婦私帶幼子入宮,以防孩童無知吵到各宮貴人,造成紛擾。

而司樂司近一、兩年來少有十歲以下的藝習生進入,皇上德澤令年幼者不宜與爹娘太早分離,故而滿了足歲方可參加遴選,以有習舞基礎為第一優先。

她八成是睡胡涂了……呃,等等,她睡著了嗎?不是正在排舞……

打了個激靈,溫拾蘭挺尸一般地張大眼楮,要坐直身子,她眼神猶帶三分茫然,以及幾許說不出的疲倦,慌慌張張的想盡快回到排舞場,她沒有時間耽擱了,迫在眉梢的大節目即將展開,她是負責之人,責無旁貸……

「春柳、碧竹,我的鞋呢?綠雲、銀妹把我的舞衣取來,快來不及了,我得趕快……」咦,誰壓著她肩膀,害她起不了身?

「趕著去哪里,瘦得快成骷髏頭了還不知道好好休息,你真要變成一堆白骨去驚嚇眾大臣嗎?」

哼!再三天三夜不睡,準嚇得所有人破膽。

「我哪有瘦,只是不豐腴……」咦,不對,她在跟誰說話?听聲音不像春柳、碧竹她們。溫拾蘭狐疑地看向壓向肩頭的手,有點小,不似大人的,再往旁邊一看,哎呀!嚇了一跳。

「這是誰家的孩子?」她咕噥著,不解為何宮中多了個陌生的小孩,眼眉間……似曾相識?

「你管我是誰家的小孩,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在皇上面前獻舞,你是想造反還是謀逆,把皇上嚇出病可是殺頭大罪。」兩頰微紅的喬翊虎著臉訓人,頭頭是道。

「你這孩子怎麼凶巴巴的,管起人來像尚儀局吳娘娘,是誰帶你入宮的,沒人告訴你有些地方不能亂跑嗎?被大總管逮著了得挨板子。」她反教訓他要當個听話的孩子,捉著他小辦臂諄諄教誨。

「你才該挨板子,排舞排到一半就往一旁歪去,你不知道沒有好精神就跳不出好舞蹈嗎?虧你還是吳娘娘贊譽有加的新司樂,怎麼就沒做出好榜樣,以後底下的人有樣學樣,司樂司還有誰能跳舞。」笨小蘭,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干什麼,得到的賞賜又不多。

「我……呃,我是皇上的生辰快到了,所以……求好心切……」莫名其妙被指著鼻頭大罵雖然有些不高興,可他說得沒錯是她疏忽了。溫拾蘭表情訕訕,有些被罵到重點的心虛。

「再急也不能不睡覺,三餐不顧地拚死拚活,皇上是人你也是人,干麼為了一個人把自己累死,你不曉得這宮里徘徊不去的幽魂有多少嗎?你也要算上一個是不是。」冤死的、病死的、被害死,還有老死宮中的嬪妃、宮女,死不瞑目的後宮宮人多不可數。

听說先帝的馬皇後就害死不少人,只要看不順眼的,對她有所妨礙的,或是懷有龍胎的妃子都活不了,通常她的手段十分殘忍,不是活活打死便是炮烙,按在水中溺死的,更甚者下毒毒害,將異己一一鏟除。

先帝就是她毒死的,長期以蠱毒殘害他的身軀,使其衰弱,而後吐血而亡,對待自己的枕邊人都這般狠毒了,何況是其他人,他們的死狀極慘。喬翊故意提起這些老掉牙的陳年往事,用意是嚇唬溫拾蘭,溫拾蘭怕鬼,任何鬼怪傳說都會嚇得她臉色發白,縮著頭躲在被里發抖,要丫鬟陪著才敢睡。

所以用這一招治她最有效,她一怕就不敢亂來了。

「我……我沒有……只是忘了……」真的有鬼嗎?那她夜里還是少四處走動為妙,不然……

她面頰白了白。

「忘了吃飯、忘了睡覺、忘了你不是鐵打的,你怎麼不把腦袋瓜子也忘了帶,一直擱在脖子上。」有什麼值得廢寢忘食,她不顧及他……呃,她自己,也要想想她上了年紀的老爹,他有幾年等著她盡孝。

喬翊耳根一熱,一時間竟想到她沒照顧好自己是對不起他,他們是從小鬧到大的情誼,他怎麼會突生那種怪異的想法,認為她該為他保重。

「你好凶。」她小聲地埋怨,被個比自己歲數少一半的孩子當頭碎念,她真的有種抬不起頭見人的感覺。

他狠狠一瞪。「你敢說我凶?」

「沒有、沒有,你說得真好,點出我沒注意的錯處,我會好好反省錯在哪里,日後絕不二犯。」

她揚手保證,緋色絲衣袖口往下一滑,露出一截女敕白玉臂。

神色略顯蒼白的溫拾蘭仍可見女子嬌媚,水盈盈的眸子像黑珍珠,潤澤生輝,櫻桃小口微噘,女敕如沾露的花瓣,雪艷嬌容若朝霞,花見羞色。

襲人花香出肌膚,勝似薔薇凝露珠。她並非刻意地張揚,但已是翩翩佳人,那不經意地玉腕一露,孩子模樣的喬翊忽然感覺有股熱意往面上拂,他口干地想喝水,赧著臉移開視線。

就在他感到尷尬的時候,有人出聲了,解了他的圍。他是不是生病了,居然覺得溫小蘭的小嘴艷得誘人,讓他想往上頭湊。

「小姐,你可別再嚇奴婢了,奴婢膽子小不禁嚇,要不是小鮑子請來太醫為你診脈,奴婢們都要腿軟了,以為你的大限已至……」銀妹哭著撲倒在小姐床榻邊,發腫的雙眼看得出哭了好一會兒了。

「呸、呸、呸!你會不會說話,一開口就咒自家小姐,你哪天吃湯圓噎著沒氣了,小姐還長命百歲,真是晦氣,你滾一邊吃齋念佛去,洗洗你的罪孽。」氣惱她一口胡話的綠雲真往她腰骨上踹一腳。

「哎呀!腰疼……」好狠的綠雲,真要折了她腰不成。

端著湯藥、膳食的春柳、碧竹笑著從門口走進,輕啐了一句。「腰疼總好過抽你耳刮子。」

「別別別,我不亂說話了,別打我呀!人家只是擔心小姐的身子骨嘛!怕她累出病來。」銀妹機伶地捂著雙頰,就怕姊姊們真打她臉面。

「就你一個心口有刀在割,我們就不急了,小姐昏倒的消息一傳來,我的眼前一片黑,真當天暗了。」碧竹還能帶著笑打趣,之前她急得絆了一跤,膝蓋處還青了一塊。

「別吵了,別吵了,吵得小姐頭疼,都給我安靜點,一邊待著去。」身為大丫鬟的春柳有大姊氣勢,一出聲所有人都靜了。「小姐,先喝點人參雞湯補補氣,待會有碗翡翠雞絲粥,吃個六、七分飽再把藥喝了……」

「等等,喝藥?」喝熱湯補補氣力她明了,可是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喝苦藥,她又沒病。

「小姐,你不能讓小鮑子笑你怕藥苦,是補身的,不苦,奴婢給你準備了蜜餞,喝完藥含一顆就不澀口了。」加了甘草,沒那麼苦。

「對,膽小表,怕吃藥!」喬翊在心里竊笑,表面上裝出看不起她的表情,用話激她。

溫拾蘭一臉為難地癟嘴。「既然不苦為何要給我蜜餞,肯定是苦如黃連,難以入口,我不喝。」

「小姐,你怎麼可以辜負小鮑子的好意,你要知道宮中太醫有多難請得到,他們勢利的只肯為皇上和娘娘們看診,尚儀局的吳娘娘都不太請得動他們,像二十四司的能開幾帖藥就不錯了,何況是傅太醫親自來……」她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似乎有點過了頭。

「停,春柳,你說得有點多了,我頭疼。」溫拾蘭揉著額側,一張臉雪白雪白的,像是十分難受。

一看小姐面色發白,春柳連忙上前拿了枕頭墊在她背後,讓她半坐半躺。「奴婢不說了,小姐躺著有舒服些吧!」

「嗯!好多了,沒那麼暈了。」她半臥著一側身正好對上一雙烏亮大眼,沒來由地她往那張感到眼熟的小臉輕捏了一下。「是你請來傅太醫?」

「是。」溫小蘭,你敢捏小爺的臉,你死定了。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越看越覺得面熟,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兒看過這孩子。

喬翊沒點頭也沒搖頭,神情哀怨地看著她。「太沒良心了,你居然記不得我,你,壞人。」

「我壞人?」她指著自己啼笑皆非,但是看到他臉上的不滿,又有一點點小自責,既然感到熟悉,她應該是認得他才是。「讓我再想想,我一定會想起你是誰。」

「我叫立羽。」他透露小小的線索,就看她悟性夠不夠,是她才有的特別待遇,誰叫她笨得大智未開。

「立羽……」她反復地咀嚼著,就是想不起立羽是誰,她家的親戚中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

見她不明,他微悶地搶過春柳手中的雞湯,煞有介事地小口吹涼,送到她嘴邊。「快喝,太醫說你過度勞累才會暈倒,不能日夜不休,不能不吃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再夜以繼日的操勞你的身子會吃不消,就算沒病也會病得起不了身。」

被個孩子喂食,她別扭地干笑。「可是皇上的壽辰快到了,我不加緊腳步將該表演的曲目排好,到時跳得不好我們司樂司都有責任。」

清明帝的生辰在四月初九,距離沒幾日了,他往昔都會大宴群臣,廣邀外國使臣一起同樂,見證騰龍王朝的繁華和富裕,載歌載舞歡度今宵。

「司樂司那麼多人,不缺你一個,今年跳不成明年再來,我就不信少了你皇上的壽宴就辦不成。」他賭氣地一橫眼,惡狠狠的瞪著她。

溫小蘭,你少給小爺拿喬,要不是你一臉蔫蔫地,準給你一頓排頭吃,小爺對你好還敢不領情。

「的確不缺我一個,卻是我展現苦練多年才藝的大好機會,我想跳舞,我想以一曲琵琶令聞者動容,你不曉得我對音律上的熱愛有多執著,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勝過它。」不是非跳不可,而是她的雙足想舞動,展現出她最美的姿態。

是自信,是自我肯定,也是對自己的交代,她做得到她想要的,而且不藏私地送給每個懂得欣賞的知音,她希望以舞洗滌人心,澄淨內心的苦悶,以喜悅的心情去接受,化紛亂為祥和。

「就算喬翊也不行?」見她不知好歹,喬翊沖動地月兌口而出,但是一開口他也怔住了,被自己的憤怒驚到,他想不透為何會如此在意她對音樂的在乎遠勝過他。「啥!喬翊?」白皙的臉兒微現潮紅,她努力地藏起羞赧,怕人瞧見她說不出口的小女兒心事。

喂完湯,他小臉發燙地把一匙粥塞入她口里,難得的困窘。「我是說喬翊哥哥似乎和你交情不錯,他常提起你們是串在一起的蚱蜢,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有他就有你……」

「啊!我想到你像誰了,你和那個老是欺負我,捉青蛙嚇我又偷藏我裙子的混蛋喬小三像到極點,簡直是他小時候的模樣。」溫拾蘭忽地興奮指著「八歲」

大的小孩大喝,一碗粥差點灑在她身上。

「混蛋喬小三?!」喬翊的臉黑了一半,握匙的手氣到拿不穩,很想往她可惡的笑臉扔。

「不是罵你性子不好,而是和你很像的喬哥哥真的很可恨,從小到大他捉弄我的次數多到數不清,每回氣消了想原諒,他又來惹我生氣,跟他吵、跟他鬧是自找罪受,他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傷到人,把人氣到發火了便一走了之……」一說到令人又氣又惱的青梅竹馬,她有滿肚子苦水好吐,句句是數落,沒一句贊美。

「我……喬翊哥哥沒那麼壞吧!」他明明做了不少對她好的事呀!怎麼提都不提,盡是對他的埋怨。

喬翊不快地回想從兩人認識的當初,腦子里浮現出一幕幕自幼相處的情形——有一次不小心弄髒她的裙子,他偷偷地拿到井邊想用皂角洗淨它,結果越洗越髒還洗破一個洞,他也就不好意思還給她,結果買了一條新裙子賠她卻買大了,被一個叫春泥的女孩子給拿走,以為是司衣司發給她的新裙,她穿上剛好。

還有一回她氣哭了,他心里很不安想賠罪,趁她哭得唏里嘩啦的時候跑回喬府,從娘的紅酸枝木妝匣取了一支黃玉鳳頭花卉簪做為賠禮,他才要送到她面前給她,不知哪里的臭丫頭居然一把搶了去,一副她才是簪子主人的得意樣,惡心地朝他搔首弄姿。

後來他才曉得那名女子成了太子的新寵,叫雲雪湘。

……好像真的沒一件好事,盡是小孩子惡作劇的惡劣行徑,喬翊越想越心虛,臉上那抹不快成了豆大的汗珠,回頭想一想,他的確把她欺負得很慘……

「他不壞天底下就沒有壞人了,提到他就來氣,消失大半月也沒一點消息……」她眼神微黯,心口發澀。「算了,不提他了,省得生氣,立羽,你長得和喬小三那麼相似,你是喬府的親戚是不是?」

喬翊還為自己在她的印象里是只會搗蛋的壞人感到震驚中,無心回應而隨口一答。「我就不能是皇室中人嗎?」

「咦,威遠侯和皇上是……天哪!你是皇上的……」她不敢說出「私生子」

三個字,這是對天顏的冒犯。

「你去猜呀!要是一個月內猜不出我是誰,我就讓皇上罰你不準跳舞,還要換掉你這個沒記性的司樂女官。」既然說他壞,他索性壞到底。

「什麼?!」溫拾蘭驀地瞪大眼,不敢相信這小孩跟喬小三一樣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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