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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童帝君 第6章(1)

「得手了嗎?」

山形瓖白雲靠背的白玉羅漢床上,一名身穿青色綢緞袍服的六旬老者斜倚著靠背,神色閑懶地一口一口抽著僕從送到嘴邊的水煙。

水蔥兒似的嬌美少女不過十三、四歲,衣衫半解,香肩微露地靠在他懷中,眼波含春,任由他戴著青玉扳指的手探入紅色兜衣,時輕時重的揉搓女敕桃,不時嚶嚀兩聲。

他臉色有些蠟黃,眼白處略顯混濁,看來精神十分不濟、體力亦不佳,可能是長年縱欲過度所致,下垂的眼袋與幾撮銀絲顯現出歲月的滄桑。

但是殘敗的身軀下卻有著雄霸天下的野心,深凹的雙眸透著精芒和冷戾,緊抿的唇是不擇手段的冷酷,陰沉沉地看著前來復命的手下問道。

「是的,不負所托。」單膝跪下的女子有張不俗的容貌,柳眉鳳目,鼻挺唇豐,身著夜行黑衣。

「人死了?」

「……應該死了。」受那麼重的傷,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回,必死無疑。

老者的眉頭一挑,哼聲雖輕卻有如刀劍加身,令人打顫。「老夫要的是尸體,而不是模稜兩可的應該,孤影,你的劍變鈍了嗎?」

他不介意磨一磨,重新冷血無情的利刃。

「本來屬下已經一劍刺入他心窩,但是他的隨從不知打哪練來的邪功,人未至劍鋒先到,硬生生地折斷我的劍。」半截斷劍在手,半截劍身插在目標的胸口。

只要再沒入寸長,抽劍,她的任務便可完美結束。

「老夫不听借口,我只想知道他死了沒,尸首在何處?」那人不死便是心頭大患,留他不得。

甭影的神情猶疑了一下,眼神閃爍。「不死亦不遠矣!只剩半口氣拖著,不可能活命……」

「老夫問的是尸首呢?你照實回話。」他抽著水煙,探入少女衣內的手稍一使力,表情很不耐煩。

她一頓,肅殺的眼底閃過一抹冷意。「他的隨從一個攻向我,一個搶走了人,兩人都有上乘的武功,屬下不敵,被逼退了。」

「你是說人沒死反被救走了?」好,真好,養了一條听話的狗卻牙口不夠尖利,讓到嘴的獵物飛了。

「主上勿怒,屬下那劍刺得極深,他們帶走的只會是尸體,斷無可能生還,屬下相信威遠侯府已在準備後事。」不日便有消息傳出,白幡高掛。

他陰陰冷笑。「你打哪來的自信?讓你去殺一個人而已,你居然空手而歸,而且還損兵折將,一群人去卻只有你活著回來。」

她不知道要訓練一批死士是多麼困難的事嗎?從十五年前起他就找了上百名七到十歲不等的孩子,把他們扔在人煙罕至的山林里互相廝殺,一年後走出林子的才是他要的精兵,剩下的不到一百名,但個個已具殺手的雛形。

而後又派人教他們武功,十一、二歲開始殺人以磨練膽識,如此三、五年下來,每個人的劍下至少沾上百來人的鮮血,不再有所畏懼,視死如歸,下手更是狠戾無情,將殺人當成是一種成就,劍起劍落從不手軟。可是她一次出去竟然折損了十七名好手,任務還未完成,讓人有機會循線查到他身上來,著實是可惡又可恨!

「稟主上,不是屬下無能,而是他們武功太高了,兩人圍攻屬下招架不住,我們想退卻走不了,一層又一層的乞丐將我們團團包圍住,殺了一個又一個,多如螞蟻。」人數上的懸殊注定了敗局,未戰已先輸了氣勢。

「哼!那你怎麼沒死,還能跪在老夫面前說自己敗得多慘烈。」他憤然將一只茶盞丟向她,茶水濺濕了她一身。

甭影抿著唇,面色難看。「因為屬下裝死,藏身已死的同伴底下。」

她能活著不是僥幸,全憑一時的機智,以及對方急著救人,沒細察是否有活口便匆匆離去。

「呵、呵!不錯,還有點腦子,知道貪生怕死,老夫倒是小看你了,沒讓你早點挑起大梁。」

他語帶諷刺,對她的失敗感到莫大的失望。

「屬下有錯,甘心受罰。」她自領責罰,不逃避失手的責任,敗了就是敗了,無話可說。

老者眼眸一冷,重重地掐住懷中少女肩骨,痛得她擰眉申吟。

「一句有錯就能挽回十七條死士的性命嗎?老夫可不是吃素的,你自個兒想想該怎麼做。」

不罰比受罰罰得更重,冷眉低垂的老者半闔上眼,頭往後頭的玉枕一靠,玩弄眼前的稚女敕身軀,吹彈可破的肌膚在惡意揉捏下出現點點斑紅,還有咬出的血絲。

他在等,等著看養大的狗崽有沒有成為狼的資質。

只見孤影面不改色抽出只剩一半的斷劍,狠狠地往左手臂砍去,以血還血,不皺眉頭。

「等等。」嗯哼!丙然還有點出息。

臉色煞白的孤影額際已布滿冷汗,劍身嵌入臂肉,只差一分力道,整只手臂就廢了,應聲而斷。

「給你將功折罪的機會,那只手先留著吧!先把傷治好,三日內若沒傳出喬府有喪,你就想盡辦法給老夫接近他身邊的人,從中打探他是死是活,然後……」

他眯起眼,唇角流露出陰狠冷笑。

一次殺不死,那就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不信那礙事的小子有九條命,一再的刺殺還死不了,次次逃出生天。

「是,屬下多謝主上的不殺之恩。」世子親近的人有……她在心里盤算著,看要從何下手。

「下去吧!別讓老夫看得礙眼。」他厭煩地揮了揮手,好似在驅趕一只嗡嗡叫的煩人蚊子。

「是。」

扶著開了血口的皓臂,本身已有不少傷口的孤影艱澀的起身。她和左輕雲、富春等人交手不可能全身而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處不下十數個,流失大量氣血幾乎令她眼前全黑,幾近昏厥,但是一身黑衣看不見血的顏色。

不過她強撐起一絲氣力,不輕易在他人面前露出不支的敗相,在多年的浴血生涯中,她能存活下來靠的是不服輸的倔強,讓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爭戰里成為唯一站著的人。

只是,她也有不願面對的事,例如正朝她走來的錦衣男子。

「小若,你看起來很慘烈,傷得很重……」瞧!就是這麼不可人,不就要模她一下她竟然避開。

「屬下孤影,請國舅爺讓路。」她冷著聲,面容孤傲地宛若生長在絕崖峭壁的一朵石蘭,冷硬無心。

「嘖,跟我生分了呢!我要了你的那一天你可不是這般冷漠,你那時多嬌媚,眉眼盡是羞澀,含情脈脈地要我溫柔點。」處子的滋味是絕然的美味,叫他愛不釋手。

「過去的事如雲煙散去,孤影無知,冒犯了國舅爺。」她內心翻騰著濃烈的憤恨。

這個人不是她的良緣,而是讓她化身夜叉的魔障。

季元徹倏地攫住她未傷的手,邪肆地在她耳邊輕笑。「真能忘得掉嗎?我可是清楚地記得你在我身下的嬌吟承歡,淚眼蒙叫我不要停,要我把全部的我給你。」她適合在床上取悅男人,而非拿劍殺人。

「在你把我丟進十幾個喂了藥的男人當中,我就忘得一乾二淨。」任人撫模的屈辱她永遠也忘不掉。

天下的男人都該死,在她被活生生地蹂躪了三天三夜後,她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一個人靠得住。

殺手的她也有過對愛情憧憬的年紀,國舅爺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她最恨的人,他親手毀了她的愛,讓她從此不知有愛,只知有恨。

他表情似痛似悔地松開手,「那是爹的意思,他認為你不夠狠,太溫順,所以才命我……」

那是釜底抽薪的法子,讓她徹底絕望,跌入最黑暗的谷底,他們要的是絕情斷愛的殺手,而非心懷情愛的嬌柔佳人,那時的她……沒有殺氣。

「所以你如願了,現在又何須惺惺作態的作戲,孤影無情也無愛,只知殺人。」

她冷冷甩開他踫觸的手,冰霜一般難以親近。

「小若……」他伸手欲挽留,卻震懾于她眼底煞氣。

「國舅爺請讓道,小若已死,在你面前的是孤影。」

「你……」他箝制住她下頷,強行一吻。還想仗著男人的氣力強迫她屈從,沒有人可以無視他的存在,尤其是他玩過的女人。

「孽障,還不給我滾進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和女人攪和……」

廳堂內國丈季從虎的一聲大喝,令本有意繼續糾纏的季元徹撇了撇嘴唇,然後才不情不願的將人推開,讓她撞上低矮的欄桿,整個人差點翻過去,掉進長滿尖刺的月季花花圃。

被以吻羞辱的孤影腳步蹣跚,眼眶隱隱浮動可疑的光亮,她走得沉重的回到屋內,一口血噗地噴出,再也撐不住的她倒到炕上,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殺人者終至被殺,她始終記得這句話。

「爹,誰又惹你生氣了,瞧你又把人殺了,服侍不好就換一個嘛,何必氣壞身子。」季元徹抬腿一踢,將全身赤果的女尸踢到一旁,長長的血痕由她流出。

先前的百般憐寵轉眼成空,歪向一邊的皓頸已然扭折,青紫色的手印奪去她的未來,花未全開已凋零。

「忽雅思那兒怎麼說,他答應我們的要求了嗎?」狼族的勢力是一大助力,于他是極大幫助。

一提到正事,季元徹眼中的嘻笑收了幾分。「原則上他不反對,但是牛羊數目多三百頭,不要金子銀子,改成布帛、茶葉和會生養的女人一千名。」

「會生養的女人?」一千名……不難,蘭州開陽一帶多貧戶,販妻賣女不在少數,有錢就買得到。

「狼族的女人少,他們想要生育更多的子女,特別強調要能生的,身子骨壯實的,美丑不拘。」

化外的蠻人不重外表,他們重視的是子嗣。

十名鹽戶的死因其實簡單到三句話就能結案,因為他們貪便利模黑抄快捷方式,無巧不成書的撞見季元徹一行人與狼族踫面,為免事跡敗露而下令全部滅口。

販鹽事小,走賣私鹽更是小到不行的小事,只要找個替死鬼出來頂罪,再加上國丈的人馬適時施壓,天大的殺頭案子也能抹成體恤民意、皇上德澤,罰些錢、關上幾年,還能嚴重到哪去。

但是串通外族謀奪皇位可是抄九族重罪,即使當今聖上已早立太子,但是沒坐上那張龍椅前都有變量,皇後娘家勢力遍植仍不知足,他們妄想得到更大的權力,輔佐太子登位才好名正言順的掌控朝政,一朝天子為傀儡,季氏家族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所以為生計奔波的鹽戶非死不可,留下來是禍根,國丈與皇後的處心積慮不能斷送在幾名小商人手中。

「下次派靠得住的手下出面和忽雅思王子的人接洽,你能避就避,萬不可親自出頭,刑部的人在查這件事。」一樁無頭公案十條人命,遲早會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得預做防範,以免一把火燒向自己。

季元徹輕蔑地冷哼,「刑部那些人管這閑事干什麼,天高皇帝遠,京里的案子就夠他們忙到焦頭爛額了,居然還管到青城地帶。」手未免伸得太遠了,不怕吃撐了噎著。

季從虎冷著眼獰笑。「就是遠了點才方便我們下手,喬府那小子也跟去了,正是大好機會。」

他一听,興奮地兩眼發亮。「除掉他了是不是,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不用時時刻刻防著他來攪局。」

「別高興太早,目前生死不明,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不過就怕那個萬一,他的命比石頭還硬,多盯著幾天,看看威遠侯那方面的動靜。」死了個兒子不可能不發喪,除非另有圖謀,將真相掩蓋下來。

「怎麼這麼難纏,就不能一次爽快地了結嗎?小若……孤影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吧,她的身手一向是頂尖的,足智多謀又善于使計,連她出馬都不能擺平?」

不就個滑溜的小子,哪還能任他逍遙自在。

一提到威遠侯的小世子,吃過虧的季元徹神色一陰,恨得上下兩排牙齒磨得卡卡作響,在喬翊手中,他從沒討過一次便宜,每回都被惡整得慘兮兮,沒能耀武揚威反而落荒而逃,出了大糗不說,還淪為全京城百姓笑柄。

季從虎取下玉扳指再套上,大口抽著水煙。「不能再失手了,一定要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爹,這事交給我去辦,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萬無一失。」他早想動手了,只是苦無機會。

「胡鬧!若是事敗,你要拖累多少人陪葬,你這腦袋給我機伶點。」季從虎一揮水煙桿。如果他有喬府小子一半聰明,謀劃多年的龍椅早已是囊中之物。

「爹……」水煙桿子打人可真痛,他想為爹分憂解憂也不成,還沒做呢就盼著他失敗。

「笨,讓太子當出頭鳥,就算出了紕漏也栽不到你頭上,皇上和太子是親父子,真能誅他九族。」頂多被禁足,口頭上嚴厲些,虎毒不食子,何況是人。

季元徹一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爹英明呀!一石二鳥,讓太子去探路,哎呀!兒子我得多向爹學學。」

老的陰狠,小的毒辣,季氏一門心很大,不做臣下,只想稱大,眼饞民富國強的錦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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