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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是毒隻果 第6章(2)

「小舅,慧女乃女乃回去了嗎?」白雪躡手躡腳的走進車庫,因為得不到嚴讀的回應,她只得四處張望,待發現車庫里只下嚴讀一人後,她才松了一大口氣。「慧女乃女乃回去了啊,呼……小舅,姊姊剛才在花園里發現了一只好可愛、好可愛的小白貓,你趕快來看看。」

嚴讀沒有回應,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杵在原地。

白雪明白,每次小舅和慧女乃女乃見面後總是如此,一定又是慧女乃女乃說了什麼讓小舅不開心的話了,她該怎麼做才能再讓小舅開心起來呢?

正當白雪還在思考之際,白隻已經抱著小貓走進車庫,模樣慌慌張張的。

「怎麼辦?小貓一直喵喵喵的叫,看起來好像肚子很餓,我們可以喂它吃什麼?」

「姊姊,小貓不可以抱進屋子里,媽媽對貓毛過敏。」白雪急急忙忙將白隻拉到車庫外頭,見嚴讀還留在車庫里,她又沖了回去把人給抓了出來。「小舅,怎麼辦?我們剛才在花園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小貓的媽媽。」

嚴讀恍然回神,看著正向他嘰哩咕嚕說話的白雪,但他的世界一片空洞,完全無法消化白雪究竟在說些什麼,直到……白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那柔軟的觸覺令他震了一下,他驚慌的想縮回手,但她卻攤開了他的手,將棉花團似的小貓放在他的掌心。

「救救它。」白隻懇求道。

他望著她求助的陣光,緩慢地咀嚼她的話。

小貓需要拯救,那麼,誰來成為他的救贖?他渴望的凝視著白隻,她的純真可愛,她的隻果香氣,他所心儀的她,似乎注定成為他今生再也無法擁有的奢望。

縱使他願意付出代價換得她能待在他身邊,但實際上必須為他的愛情付出代價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小舅,你會養貓嗎?」白雪湊了過來,輕撫著小白貓細軟的毛。

嚴讀眼眶浮上一層薄霧,久久擠不出一個字來。

「嚴讀?」察覺到他的異樣,白隻抬起頭望著他。

他低下頭,在模糊的視線里已瞧不清她的模樣。「白隻,叫我小舅。」他的嗓音有著被撕裂過的心碎傷痕,沙啞得不可思議。

「小舅,你干麼啊?」白雪訝異地看向他,被他極其嚴苛的神情給震懾住。

「我……為什麼要叫你小舅啊?」白隻一臉莫名其妙,卻又難以忽略他渾身散發的疏離氣息。

他最後選擇將目光停留在小貓身上,低斥道︰「你這個小壞蛋……」

連他要放棄的時候,她也不肯叫他一聲小舅,這要他怎麼舍得摒棄心里僅存的那麼一點貪婪?

「嗄?這麼快就幫小貓取好名字了?」沒听清楚的白雪驚喜連連。「小White、小壞!哇,小舅好有創意,我本來以為你會叫它小白呢!」

相較于白雪的興高釆烈,白隻則是冷靜地看著嚴讀,她敏感地察覺到一切開始不對勁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知道他口中的小壞蛋其實是在責備她,但她不明白的是,過往他總是習慣性地指示她該叫他小舅,每當她拒絕時,他也都一笑置之。

只是這次,真的很不一樣……

「嚴讀,你希望我叫你小舅嗎?」白隻突然一臉認真地問道。

他渾身一僵,沒有回答。

當他看見她企圖伸手踫觸他時,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步伐甚至因為遲疑與掙扎而踉蹌,在她又向自己靠近一步想要探詢之際,他閉上雙眸拒絕了她投來的關切目光,然後,再次睜眼,他眼底已是一片冷漠。

「嚴讀,如果你希望的話……」她說得言不由衷。

「我先把它帶走了。」他毅然截斷了她的話,人走得又急又快,任性忽視身後白雪的呼喊。

他深怕自己只要再多停留一秒,便會不顧一切地一口咬下她這顆毒隻果,他不敢想像那樣的後果將會毀滅了誰,而現在的他,也不是可以用親吻便能解除魔法的王子。

真愛,有時比想像中的還要虛無縹渺。

那年的他,正值人生當中最蒼白的二十四歲,而白隻,十八年華,花朵般的人生才正要開始。

「小壞來的那一天?」白雪偏頭咕噥,絞盡腦汁回想,「姊,你突然問我這件事做什麼?」

「呃……嚴讀前幾天突然提起,我一時想不起來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還記得嗎?」白隻縮坐在沙發上,心虛地將目光瞥向趴臥在身旁貪睡的小壞。

那天嚴讀只是淡淡地說著「如果你還記得的話」,結果她的思緒卻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一時之間,太多記憶與情感涌現胸懷,她被喪母的悲傷淹沒,被嚴讀眼底掀起的波濤滅頂,她弄不清自己究竟該先梳理哪一段,眼淚卻早一步委屈落下,等到她回神後,他已將她輕擁在懷里。

「你累了,先休息吧。」他用手指順了順她的發絲,為她整理凌亂的枕頭,接著為她熄了燈,帶著無聲的嘆息步出了她的房間。

然後接下來好幾天,他以工作繁忙為由避不見面,只交代白雪有空來這里走走,並好好照顧她,但她只想找他問清楚,到底讓他難以啟齒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她縮了縮身子以雙臂擁緊自己,心里眷戀起嚴讀那晚溫暖的懷抱。

「姊,小壞來的那一天,慧女乃女乃也來過。」白雪盯著姊姊明顯削的臉龐。「後來我听爺爺和蓮女乃女乃聊天,原來小舅出國前交的那個女朋友是爺爺安排的,小舅其實並不願意,是慧女乃女乃強迫小舅,小舅才勉為其難順從,听說小舅和慧女乃女乃就是從那時開始不再說話的,爺爺為了這件事很自責呢……結果過不了多久,小舅就決定要去英國讀書,你記得嗎?我找你一起去送機,你還不肯去呢。」

白隻听著白雪的訴說,回想起那些日子的紛亂,對于嚴讀突如其來的冷淡,她其實在心底存下了許多不諒解及怨慰,甚至他身邊有了女朋友這件事,也帶給她不小的沖擊。在她自以為是的認知里,她始終將他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

直到確認了他的疏離之後,她的心像是被刨去了一塊,變得不再完整,于是再耳聞他即將出國深造,兩人的距離轉瞬間拉得更遠,遙不可及,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在賭什麼氣,冷淡拒絕了白雪一同去送機的邀請,更直接忽視因他而郁積在胸口的怨。

等他回國後,再次見面,兩人關系已然陌生,而他總是講話激她,變成她遇上他老是想逃之夭夭。

現在……她撫上發熱的唇瓣,想起了他的吻,渾身一陣燥熱……

「姊?姊!」白雪見姊姊不知道在想什麼出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白隻拉回思緒。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認真?你有在听我說話嗎?」白雪沒好氣地噘起嘴。

「有啊,你說到我不肯去送機,我記得我當時拒絕你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嗯,有在听就好……欸,那天送機好險你沒去,小舅的前女友當天可是追到機場去,哭得梨花帶淚的哀求小舅不要走,那場面看得讓人好心酸。」白雪喟嘆。「這樣看來,小舅對你比對前女友還要好……」

白隻背脊發涼,有些心虛地問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小舅前女友哭得死去活來的,小舅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回頭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拜托,誰是姊姊誰才是妹妹啊?」白雪哭笑不得,緊接著又道︰「嗄——現在仔細想想,小舅還是和以前一樣疼你嘛,只是換了個方式啊!」

白隻不解,狐疑地睨向白雪發亮的小臉。

「喂,姊,你都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哭著跑走沒消沒息的,小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動于衷,可是後來我听媽說,他一整晚到處在找你,緊張得要命,後來加莉姊打給他,他又急匆匆地拖著我去飯店找你,然後……你本來不是說想回你的公寓嗎?是小舅說不放心你,才把你帶回這里的。」白雪又拉回原本的話題,問道︰「姊,你記不記得小壞來的那一天,小舅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他還硬是逼你要叫他小舅。」

白隻還未消化完妹妹轟炸似的訊息,記憶又因妹妹的疑問而陷入過往。

「嗯,我記得……」那時他的表情過分嚴肅又……痛苦,而她幾乎要妥協于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眸中。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叫他小舅,心里自然而然抗拒著這層帶上血緣關系的稱謂。

白隻感覺到心發疼發燙,恍然間多了份遲來的領悟。

「姊,會不會是因為你當年一直不肯叫他小舅,所以小舅才會總是對你這麼生氣啊?」白雪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勉強找出了這可能的答案。

白隻听著妹妹單純的猜測,虛弱的笑了。

怎麼可能呢,倘若如此,他早就該氣她氣到天長地久去了。

「姊,小舅烤了一些蛋糕要給你吃,他說你心情不好,吃點甜點會好一些,要不要我去拿來給你?」白雪露出嘴鐵的表情。

白隻寵溺地笑罵道︰「想吃就去拿!」

「欸,那是小舅親手做給你吃的,我當然得先問過你啊。」白雪嚇嘴,人才起身,玄關那處便響起了開鎖的嗶嗶聲,白雪沖上前去,就見嚴讀提著公事包走了進來。「小舅!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

晚上八點欸,好稀奇,這幾天白雪在這里陪白隻睡一晚都有可能見不著嚴讀的人。

嚴讀月兌掉鞋子,不疾不徐地換上室內拖。「一回來就听你嘰機喳喳的,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

喔……火氣好大。「小舅,我見你這幾天忙到沒日沒夜的,難得可以這麼早見到你覺得很驚喜,所以問一下嘛。」白雪陪著笑臉,將他遞來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

小壞一听到主人的聲音,喵嗚一聲跳下沙發,直奔嚴讀腳邊磨蹭撒嬌。

白隻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直視前方,耳朵卻直直豎起,听著他與白雪的談話。

「我先去洗澡了。」嚴讀沒有看向白隻,自顧自的往臥房走去。

「小舅,你吃飯了嗎?」白雪揚聲問道。

砰!回答白雪的是關門的聲音。

「看來是沒吃吧。」白雪自討沒趣的模模鼻子。「姊,我去幫你們買點東西吃吧,反正我也肚子餓了,你想吃什麼?」

「我不餓,你不用買我的。」收到妹妹拋來的白眼,白隻馬上改口,「好啦好啦,我吃,你買什麼我就吃什麼,可以了嗎?」

白雪咧嘴笑開,把嚴讀的西裝外套往沙發椅背上一放,動作迅速地撈起茶幾上的感應卡便出門。「等我回來喔!如果真的很餓,就先吃小舅做的蛋糕。」

白隻直到妹妹出門後,才將目光挪向通往嚴讀的那扇門。

那扇門緊閉著,正如他此刻的心,她看得出他的閃躲,但她並不願兩人的關系持續地曖昧不明,她站起身,緩緩來到他的臥室門前,她的手微微顫抖,因為逐步的靠近而感到緊張,最終,她深吸了口氣,手握上門把,閉上眼,使力一轉——喀。他沒有鎖門。

而她開門,走入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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