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視妻如命 第4章(2)

這座山莊非常氣派,佔地極廣,所用的一磚一瓦都是極好的建材,走在其中更可見精致的亭台樓閣。

秦子宸帶著阮昭芸走進去,兩個丫頭也跟著在前走,驀地,一名年輕的小廝上前拱手,「我家主子交代,想與你家小姐單獨說說話,還請二位姑娘到側廳一坐。

夏竹跟荷涓互看一眼,不是很放心,但前行的阮昭芸顯然也听見了,遂回頭朝兩人點頭。

秦子宸帶著地步上一座造得美輪美奐的樓台,位處高處,放眼望去,可見田野阡陌,遠遠的山腳下還有幾戶屋頂,飄著炊煙的農家。

兩人在桌前入座,稍後,下人送上精致的糕品及茶香,她發現是她最愛吃的三色糕,茶水也是她最愛的碧螺春。

她凝睇著他,他還是如此貼心。

「不喜歡嗎?」他問。

「沒、沒有。」她靜靜的喝茶,低著頭,小口吃了點心,腦袋里轉著,京城應該沒什麼事發生吧?他看來一切都好。

她再喝口茶,心思重重的抬起頭,驀地對上他的視線,這才發現他的眼眸帶著濃濃笑意,她一愣,「怎麼了?」

他嘴角微彎,伸出手,拉開袖子,露出手臂上早已結疤的咬痕,「我想請問大師,近日可還有劫難要注意?」

所以那件事真的有發生?她臉色微微一白,「你沒有什麼事吧?」

他搖頭,「沒有,若非芸兒姑娘的示警,也許此刻,我也無法坐在你面前。」

她大大的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他笑得愉快,沒錯,他是沒事,不過再過不久,京城就會有樁自負惡果的丑聞傳出來,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他收回手,再指指自己的俊美面容,「還有什麼是我要小心注意的?」

她尷尬的看著他,放下手上的杯子,「我……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有那種算命能力,現在暫時沒有。」

「那就言歸正傳,我要去查件事,需要你幫幫忙,就當作是回報上回的救命之恩,如何?」

他在此處跟監某人已久,他這幾日離開後,在鎮州布局的下屬通知他一個好消息,皇上要他辦的事已有重大進展,他只要再丟餌,就能釣到大魚,而這個傅原本的設定就是個少女,他也已有人選,只不過在與阮昭芸相遇後,他只想讓她來當這個關鍵人物。

「要我幫忙?」她愣住了。

「對,不會太難,你要扮演驕縱的主子,我是你百依百順的貼身隨從,時間最長不超過一個月,當然,你的安全絕對無虞。」他黑眸閃閃發亮,話中有話,還很犯規的靠她更近。

見這張靠得更近的魅人俊顏,她益發緊張、慌亂,不過這樣她就臉紅心跳,還要相處一個月?不行!不是她不想幫忙,而是她不能跟他有太密切的接觸,她無法忘記上一世他是因她而死,她不想冒險「我、我可、可以拒絕嗎?」她困窘的結巴。

他濃眉一蹙,「原因?」他不能說不失望。

她吞咽了口口水,「我是侯府閨女,本就不該在外拋頭露面。」

他笑了,「只要戴上人皮面具,沒人知道你是誰。」

她咬著下唇,「那如果……如果是我不想再跟你接觸呢?

他黑眸倏地一眯,「我讓你感到害伯?」「當然不是,只是我們畢竟還是陌生人。」她暗松口氣,很高興自己想到這個理由,他一直沒用真面目與自己相認,不是嗎?

「只因為我是陌生人?」黑眸灼灼,帶著她不容逃避的光芒。

「當然,我們一點都不熟。」她急急點頭。

他莞爾一笑,緩緩近身,「那如果我告訴你,真實我——」他一手模向脖頸,打算揭開人皮面具。

「其實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就是我還是個病人!」她突然急匆匆的打斷他,接著起身一福,拉起裙擺逃之夭夭。

秦子宸傻眼,他正要坦白身分,怎麼也沒想到阮昭芸竟然會落荒而逃。

他撫著下顎,不解的看著下方逃跑又急急返回叫丫鬟的阮昭芸,雖然說女人心海底針,但他的小貓咪從來都不難了解,也不是膽小表,那麼她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困擾他許久,就連入夜後,某人依慣例與他會合,前去另一個山莊夜探,他仍不得其解。

沉寂的夜,林木蓊郁的山腰處,一棟黑瓦紅牆的宅第座落,侍衛來回巡視,戒備森嚴,就算是白日,來客也是坐著馬車直接進入高且厚實的大門內,離開時也是馬車直接駛出,讓人無法一窺到訪的人。

此時,六名護衛如常的提著燈籠巡視,在繞過主院後,再次消失在夜色中。黑暗中,兩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開始行動,他們小心翼翼的穿梭在高大茂密的樹上,飛檐走壁來到一屋子,倒掛在廊上,清楚的看到屋內的情形。

「那家伙竟敢命令我!」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吹胡子瞪眼,對著前面一名中年男子拍桌怒道。

「他的確更得主子的心,郭老,你還是坐穩目前這個位置就好,別想對付他,那小子年紀不大,但論城府謀略,確非常人,難怪深得主子歡心。」中年男子嘆息一聲,顯然自己的地位也因為該人而連降幾級。

「那小子說皇上交付給秦子宸的在務可能就是沖著我們來的,這話可信嗎?」

老者突然又擔心起來。

「這消息恐非空穴來風,郭老還是派人吩咐下去,有些錢暫時別賺了,保守些。」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說。

老者點點頭,兩人放松下來,開始聊起了風花雪月,不一會兒,一輛馬車進來,不僅送來幾名春風樓的妓女,竟然還有貌似女子的男倌,就見中年男子立刻將漂亮男倌擁在懷里,狠狠的吻了下去。

「李大人,這小倌可不是李大總管,你別嚇壞他了。」老者邊說邊將個美人兒拉到自己腿上。

李應奇放開懷里的人,眼神閃爍的笑道︰「我就當他是,郭老,你是沒見過李衛,不然,你絕對會像我一樣,從見到他第一眼到現在三個月了,我腦海想的都是在對他做些邪惡事……」他邪魅的說了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婬話,所有人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兩名黑衣人听不下去,在夜色掩護下以高超的輕功離開,進入樹林後,拉出兩匹藏匿的駿馬,上了馬背一陣奔馳後,來到一山頭上的木屋。

這時,看似無人的老木屋被點亮燈火,另外兩名黑衣男子走出來,向他們拱手行禮後,再度沒入黑暗中。

兩人走進屋內,一床一桌兩張木椅,另有一只老舊不新的衣櫃,家具十分樸拙筒單,最值錢的可能只有桌上那盞精致的茶具,木屋主人——嚴思平在桌前坐下,動作熟穩的拿起一個瓷瓶,微微頓了下,才打開瓷瓶倒出一些茶葉在瓷壺中,再提起桌旁一只以炭火溫著的熱水,沖泡而下,室內立即泛起一股濃郁茶香。

「沒想到舅舅也喝大紅袍。」秦子宸挺訝異的。

嚴思平腦海里浮現送這茶葉的女子,還有她嬌俏說著——「大紅袍昂貴又如何?不就是茶嘛,人生在世,有機會嘗試就喝,反正也沒要你付錢。」

「舅舅?」秦子宸難得的發現舅舅的眸中閃過一抹溫柔笑意。

這一聲,讓嚴思平連忙收斂思緒,不再去想那個動不動就跑到他這里來討杯茶喝的美人兒,他注意著壺中茶色,似乎又想到什麼,抬頭看著秦子宸,「舅舅這里不需要暗衛保護,你還是將人撤了。」

「不成,我們都做了偽裝,舅舅卻不肯戴人皮面具,我也只能用這種方法保護舅舅。」秦子宸會如此謹慎不是沒有道理的。

舅舅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包容與傾听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孤單,並在無處可去時,可以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他能夠建立戰功,也是舅舅傾盡心力教導,讓他統領大軍沖鋒陷陣,成功擊退敵人。

他建立大功,得到皇上賞識,皇上要他秘密返京後,還刻意召了幾名要臣進議事閣,公開贊賞他這名年紀輕輕的小將,直言他將成為國之棟梁,還給了他象征如朕親臨的白玉佩,要他代替他探查民情,走訪大金王朝國土有無貪官橫行或民怨。

但秦子宸私下還拿到一封密函,他才知道皇上真正的目的是要他查辦大金王朝最大也最多分號的大圖錢莊,以及與之在來密切的各名特定官員。

信函中明指要他摧毀長年把持大圖錢莊,利用搜羅到的情報做消息買賣,賺到錢財、權勢,甚至以此勒索威脅一些朝中要臣,出賣國家機密並危及重兵駐守邊境軍情的貪官污吏。

于是,他與多名親信,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明查喑訪,再布下許多耳目暗樁,這才查出官員們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莫白山拜訪退休的郭老將軍。

這些人中,有些曾見過舅舅,更知道舅舅長年鎮守邊關,即使打勝仗也留在邊關,只讓副將帶兵凱旋回朝接受皇上封賜,而今,他卻出現在此處,就怕那些人多有聯想,進而危及舅舅的生命安全。

不同于外甥的擔憂,嚴思平靜靜的為兩人倒上一杯茶。

邊境戰事在敵方退兵投降後已停歇,在得知皇上用意後,他自動請纓來幫忙,因為幾個月前,軍情被敵軍所識破,他們無端折損多名弟兄,雖然後來戰勝,但身為大元帥的他定要查個究竟,絕不讓此事再發生,皇上也恩準了。

他啜了口茶,深邃眸光跟著一斂,「子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會避開那些人,不讓他們發現。」說是這麼說,但他不願意戴人皮面具,其實也有他的用意,他就是要讓某些人不安,某些人急躁,這樣子宸就可以更快的拿到相關證據。

他們都很清楚那小子指的就是江維仁,效忠的是當今的大皇子,只是這中間可以連結或搜尋到的證據太薄弱,就算事情爆發,恐怕也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兩人默默的喝茶,沉澱了思緒,秦子宸開口,「雖然很不甘願,但我已經決定先將他們各處的窩都給捅開,至少能逼一些人安分些。」

「好,這里舅舅就先盯著,你準備到鎮州去收網。」

「不急,再多等幾日,我的另一個分身很努力的在那里與大圖錢莊的女掌櫃‘周旋’,還與春風樓幾個美人兒翻雲覆雨的探情報,這種賣身的事兒,我可沒興趣。」秦子宸笑笑的喝了杯茶。

「你在這方面似乎都沒興趣。」嚴思平含著某種深意笑望著他。

「舅舅不也一樣?」秦子宸也帶著某種意味回視。

舅舅有一張如刀鑿般的五官,黑眸深邃,全身上下帶著強焊的氣勢,任何人見了都能感受到一股威脅彳生,這是舅舅長期在戰場上沾染上的煞氣,但他知道他有一顆多麼溫暖的心。

想到這,他突然一笑,「不過,我听暗衛說,近月來,有一女子老在這里來討茶?」

「不過是個小泵娘。」嚴思平雲淡風輕的說。

「應該不小了。」秦子宸很清楚對方就是阮昭芸常常掛在嘴邊的琳姑姑,相信舅舅也知道,只有阮芷琳還不知道舅舅的身分。

嚴思平開玩笑的瞪他一眼,「舅舅對男女之情早已無心,你也別想當月老。」

「我只是覺得她不錯,但舅舅沒有表態,我自然也不會讓她知道舅舅的身分。」秦子宸邊說邊注視著眉宇間有著不同于以往的光采的舅舅,「不過,她與世俗認定的世家閨女不同,不是會在家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這話舅舅倒不贊同,女子就算跟了教習嬤嬤學規矩及禮儀,琴棋書畫皆精,也不見得就是個可以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嚴思平下意識的反駁,但在對上外甥帶著某種玩味笑意的眼神時,竟莫名心虛,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倒是芸兒,你對她另有打算吧?」

秦子宸不由得一笑,「知子莫若父,但我爹卻沒有舅舅來得了解我。」

「你爹跟你一樣是痴情種,我知道他心里深愛的只有你的娘親,只是他背負著一大家族的榮辱,娶了馮蓉又納了多名妾實在是情非得已。」

這話里的意思秦子宸听得明白,就是要他對他爹好一些。

「在得知芸兒因怪病解除婚約後,我就沒打算再放開她,」他勾起嘴角一笑,想起白日她落荒而逃的可愛身影,心情愉悅的再喝了口好茶,「她是我的。」

「她能應付得了馮蓉?」嚴思平提壺再次沖泡,讓那濃厚純郁的茶香再次飄散在屋內。

先前在威寧侯府發生的事,外甥已跟他說了,這幾日,還刻意派人在京城里送點消息,不然,外人不知曉,不可惜了馮蓉的那場大戲?

這一點的確是很大的問題,秦子宸看著握在手上的茶杯,眼神陡地一冷,「我會在她身邊,該給顏色時,我也不會客氣的。」

聞言,嚴思平點了點頭。

日子又一天一天過去,秦子宸不再出現。

阮昭芸逼自己不能在秦子宸住的山莊去,但心里又覺得自己很差勁。連個忙也不肯幫,一連幾日,她過得極為糾結。

阮芷琳是個好奇寶寶,總想知道兩人去了哪兒又聊了什麼?但阮昭芸說得含糊,她正打算去拜訪英雄的家時,一封從京城送來的家書讓她整個傻了,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進阮昭芸的院子,就見她坐在花廳內,望著暖暖日光發呆。

「看看。」她將信交給她。

阮昭芸迅速覽信,愈看愈心驚。

近日京城盛傳威寧侯府的嫡次子秦子賢酒後亂性,差點玷污了自己的親娘,好在奴僕听到當家主母馮蓉的求救聲,急急進去阻止,不然,可是的大事啊。

听說事件發生那日,兩年多未歸的秦子宸也有回家,但僅有幾名家族成員知曉並一起用了午膳,沒想到不過一、兩個時辰後,就發生這件大事,爛醉如泥的秦子賢緊急被送到南方,府中也要奴僕們守口如瓶,但還是有人嚼了舌根,傳出去了。

阮昭芸心思煩亂,這樁丑聞還是發生了,只是男主角從秦子宸變成秦子賢,到底怎麼回事?

「這事太勁爆,我都風中凌亂了。」

阮芷琳搖搖頭,在靠近雕紋大圓窗前坐下,「我看你也別嫁你的子宸哥哥了,我本就討厭假惺惺的馮蓉,現在她還養出個的兒子,這不妥。」她頓了一下,突然傾身向前,「可是,這樣對秦子宸也不公平,不然,他若答應不跟他們那對母子同住,那就可以。」

「琳姑姑,你真的想太遠也想太多了。」她真的不知道姑姑怎麼會有那麼多奇怪的想法。

「我哪有想太多?」她瞪大雙眸,「信里不是寫了嗎?威寧侯府嚴重否認此事,說不知是哪個有心人刻意污蠛,但京城里沒人相信,這會兒,大家都聚焦在此事,三哥說你著想回去也沒問題了。」

「好,我也想爹娘了。」

「那你先回去,我待在這里,我對八卦滿天飛的京城真沒什麼興趣。」她微微一笑,「冰山男正在融冰中,我不能前功盡棄。」她神秘兮兮的說著。

「好,芸兒先回去。」她離開也好,不然這麼糾結下去也不是辦法。

翌日,兩人用完早膳,奴才將一些行囊都裝上馬車後,阮芷琳陪同阮昭芸走了出來,兩人相擁道別,阮昭芸轉身正要上車——

一陣急遽馬蹄聲陡起,接著,就見到某人英姿勃發的策馬過來。

阮芷琳眼前一亮,「是鷹呢。」

易容的秦子宸一身黑色勁裝,豐神俊朗的在兩人面前拉韁勒馬,俐落的翻身下馬背,動作一氣呵成,甭說幾個丫鬟看了心兒怦怦跳,連小廝們也覺得他帥翻了。

「你們要離開了?」秦子宸目光來回掃過阮芷琳跟阮昭芸,最後定在阮昭芸略顯不自在的粉顏上。

「芸兒的病好了,她要回京,但我沒有。」阮正琳想也沒想的就道。

阮昭芸瞪大了眼,卻已來不止阻止,只能窘迫的看著突然笑得很歡快的秦子宸。

「看來,你那個重要理由已經消失,沒有理由不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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