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煙藍在新房里整整養了三天的病,足不出戶,不過她透過下人間的談話,也了解了不少事。
藺爾愷在皇上面前頗受器重,還要教導太子,常常一忙就是住在皇宮里十天半個月的,所以即使是新婚,她見不到他也滿正常的,她也在心中暗自慶幸著,他沒回來反而好,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和一個老頭子同床共枕,即使是他「那方面」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一樣。
而原主在烈火族是個出了名的丑女,這件事讓她郁悶了很久,而藺府里唯一一個服侍她的婢女小紅第一次看見她,也的確像見鬼一樣,更讓她對原主的長相不抱任何希望。
她在現代雖稱不上艷冠群芳,卻也是小有美名,尤其她自認對男人頗有一套,舉手投足間的風情也迷倒了不少男人,想不到難得穿越到古代,竟將她直接從美女榜上打落凡間。
但幸好她樂觀堅強,不斷催眠自己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她就不信這丑到極致的外表,不能被她的勤奮所改變!
直到她好不容易能夠起床了,鼓起勇氣拿了一面銅鏡,看著映在銅鏡上的臉蛋,她呆了好半晌,甚至差點忘了呼吸。
這這這……這明明是個大美女啊!清艷月兌俗,挺直微翹的鼻梁,嬌艷欲滴的櫻唇,而最吸引人的是她炯炯有神的雙眼,融合了女人的柔情似水,以及烈火族人的剛強堅毅,身材更是玲瓏有致,只是縴細了點。真要比較起來,現代的沐煙藍都不知道要被甩開幾條街。
這哪需要勤奮?就算十天不洗澡,再去泥地里打個滾,相信她的美色仍然勝過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啊!
烈火族的人到底是腦袋還是眼楮有問題,這般的姿色居然是舉族皆嫌的丑女?身材窈窕如此,還嫌她太柔弱像是生病了?
沐煙藍搖了搖頭,由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門前,一手搭上了門把。
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後,恢復健康的她再也待不住了。這藺爾愷不知是真心想虐待她,還是下人故意欺負她,這三天她的吃食盡是些清粥咸菜,衣服是粗布素衫,涼颼颼的天氣給她的洗澡水要熱不熱的,要知道她可是個病號呢!若非這新房還像個樣子,她都以為自己住在貧民窟。
重點是,她今天起床到現在也有五、六個小時了吧?換算成古代的時間,大約已經未時了,也就是說中午都過了,她連一粒米都還沒有吃到,是刻意想餓死她嗎?
輕輕把門一推,她走了出去,入目的陽光令她眼楮一眯,不過陽光並沒有帶來多少暖意,因為映入眼中的畫面實在太過違和,讓她不由得滿心納悶。
現在應該入春了吧?她居住的院落不能說小,但草木凋零,滿地落葉,只有一條曲徑透露出這里是有人進出的。她沿著曲徑走了出去,四周的房舍有的顯然有住人,因為破掉的窗戶會用塊布擋起來,有洞的牆壁也會填上泥土。至于沒有人住的房舍,嚴重的屋頂都垮掉了一半,讓她看得滿臉黑線。
原來,她住的房子還算好的,至少不會看起來要倒不倒的。
而且,這府里的人也太少了吧?她都逛了一大半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好不容易听到人聲,她斷定那應該是大廳的方向,便拐了個彎快步行去。越走,這府里才越像個樣子,至少花園感覺有整理過,屋宇也不那麼破敗。
直到來到大廳外,一眼看進去,里頭有兩男一女,應該都是府里下人,穿著制式衣物。
其中服侍她的小紅她是認識的,此時的她正拿著一個小甕,一副著急的樣子在屋子里轉圈圈,邊叨念道︰「怎麼辦?米缸里一點米都不剩了,萬一夫人餓了怎麼辦,她還在生病呢……」
另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外表忠厚老實,卻是面黃肌瘦的模樣,他咧開一個蒼白無力的苦笑,自言自語地道︰「府里其他地方就算了,這正廳可不能差,是老爺夫人接待客人的地方,至少椅子要能坐人啊!」似乎是一張椅子斷了腳,他正試圖修復,敲敲打打的。
最後是一個看來七、八十歲,瘦弱乾枯、走路顫巍巍,彷佛說話太大聲都會往生的老頭子,他抖著手翻開像是帳簿的冊子,老眼昏花的將冊子貼得離眼楮極近。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府里應該還有余錢的,至少也要替新來的夫人添件新衣服……」
听到屋里三人的對話,沐煙藍雖是滿臉黑線,但也猜得出來這大學士府的景況,恐怕比她想像的還糟啊!扁看眼前三人,原本以為小紅的個頭瘦小是個人體質問題,但另外兩個男人的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這府里的人,該不會都有營養不良的問題吧?
只不過,他們都自顧不暇了,卻還在意著她這個新進夫人的感受,這又讓她心里舒坦了許多。雖然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成了這破落大學士府的女主人,但至少這些下人們似乎都是好人啊!
听到她的腳步聲,屋內三人這才發現有人來了,慢慢的將目光挪了過來。
小紅一看到沐煙藍,馬上驚呼道︰「夫人!你怎麼過來了?」
其余一老一中年聞言,乍然看到這個傳說中眼歪嘴斜的丑女夫人,卻是如仙女下凡般出現,都是瞳孔一縮,倒抽了口氣。
沐煙藍視若無睹對方的驚艷,因為她第一次照鏡子時,心也是狠狠地跳了一下,而且她現在可是有好多問題想問,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在那中年男子剛修好的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道︰「原本我是餓得慌才從房里出來的,但方才在外頭看了一陣,也大概知道是什麼情形了。誰能替我解釋一下,這府里蕭條的情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紅驀地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那老得快死的老者,先從對沐煙藍的驚艷中恢復過來,清了清嗓子後,操著沙啞的嗓音道︰「讓老奴為夫人解釋吧,夫人叫我藺老即可,老奴在藺府已當了三代的管家,府里的情況沒人比老奴更清楚了。」
藺老抖著身子慢慢走到沐煙藍身前,讓沐煙藍都忍不住伸手想去扶,最後乾脆把椅子讓給他,怕他輕輕一摔就駕鶴歸西,那她罪過可大了。
對于她本能的舉動,藺老混濁的老眼中精光微微一閃,接著便緩緩介紹起來,「咱們藺府的家風是高風亮節,廉明公正,直到大人這一代,更是剛正不阿,風骨更勝祖輩,所以只靠大人的那一份薪俸,頂多只夠養活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更別說要維持府里的運作了,府里看起來才會有一些些……呃……寒酸。」
「一大家子,是有多少人?」沐煙藍懷疑的看著眼前三人,如果那個姓藺的老頭只領一份公務員的死薪水,那所謂一大家子搞不好就只有這三個,否則藺爾愷連自己恐怕都喂不飽。
看她的眼神,藺老就知道她誤會了,微微地搖了搖頭。「夫人可別以為府里就只有我們三人,其實我們還有長工八名、婢女三名、護衛五人,還有一個廚娘呢!其他的都走光了,我們都是因為對大人忠心而留下的。」
小紅連連點頭,無心地搭腔道︰「這已經很多人了,大人的薪俸還勉強支應得起,再多一個人,咱們可真要喝西北風了……呃……」此話一出,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連忙硬生生打住。多一個人,說的不就是夫人嗎?
沐煙藍自然也听懂了,俏臉微微地一抽,有種掃到台風尾的感覺,心中對那個素未謀面的丈夫打了一個叉。
「難道我們這麼大的府邸,這麼一大家子人,真的就只靠藺大學士一個人的薪俸,沒有別的收入嗎?」她忍不住問道。
「其實府里是有些土地田產的,不過大人並不熱衷賺錢,許多都閑置了,在京城以西約五十里處,有一大片土地都是我們藺府的,那里整個村子三百多個人,都是我們的佃農呢!」藺老索性將手上的帳冊交給了沐煙藍。
事實上,他也只是做做樣子,代表他尊重她,根本不期待一個異族女子能看得懂帳冊。想不到她竟然有模有樣地看著,還一邊詢問那些土地的位置,還有城外那佃戶種植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每個問題都問在重點上,讓藺老忍不住暗自驚嘆。
那名中年長工名叫滾子,倒是沒有听懂藺老與沐煙藍的對話,只是有些為難地抓著頭,愣愣地月兌口而出一些藺老沒有說明清楚的事,「藺老,因為今年又欠收了,所以今年的田租咱們也沒收到不是?大人也從來不計較,說起來,已經有五年沒有收到田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