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媚娘醒來之後,得知寒鄲零為她做了什麼,先是捏了一把冷汗,才又感動又擔心的望著他。
「你又何必如此,那可是皇帝和皇子呀,反正我也沒出啥大事,何必和他們爭這些。」
寒鄲零笑著不說話,他不打算告訴她,那些嬤嬤不是沒讓她受了大損害,而是還沒來得及。
王太醫暗地里和他說的,比跟皇兄說的要多,那樣吊起來鞭打,真正重創的地方在身子里,若是再打個一天半天的,她的骨頭會被打出毛病,容易月兌開不說,甚至會手腳發軟,像病入膏肓的人,坐臥起居都要人服侍,也就是說,遇到有人想一逞色欲時,別說逃跑了,就連抵抗都不見得做得到。
她不知道嚴重性,他也不打算告訴她寒敬詢讓嬤嬤們做出那樣的教是存了什麼齷齪心思,不過他在心底發誓,絕對不會就這麼輕饒過他。
他當著皇兄和甄貴妃的面發作,他們會以為事情已了,以為他會收手不再繼續,只有他知道,那樣的教訓不過是個開胃小菜,敢犯到他的頭上,事情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一抹陰鷙閃過他的眼中,不過在對上齊媚娘眼眸的瞬間,他的眼底又是溫柔清明,不見半絲的黑暗。
「不說那些了,你好好調養身子,我會使人收拾收拾行李,接下來我們要下一趟江南。」
「江南?」齊媚娘眨了眨眼,一臉的不解。
日前皇上不是才急急忙忙的喚他回京,怎麼這麼快又要收拾東西趕去江南了?
看著她臉上猶豫的神色,他以為她不想去,便體貼的說︰「若你不想去,我就去跟皇兄推了這差事也行。」
總之,現在必然是他走到哪,她跟到哪兒的,甚至連睡覺他都想跟她一間房,他絕不會再讓今天的事情上演第二遍,即使只有一點點的可能都不準。
「別別別!」她一連說了好幾個別字,才眨著大眼望著他,「我很想去看看呢!我看過書里寫著江南風景好,只是別說江南了,我連京城都沒來過幾次,能夠出去走走,我可是欣喜得很。」
天清皇朝不禁止女子外出行走,只要有父兄陪伴,或者是已婚婦人都可以在外行走,但是即使是如此,齊媚娘因打小就不斷的守孝,幾乎沒有外出過,家里一些日常用的東西也幾乎都是鄰居或者是讓店里的伙計送來的,她整天窩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抬頭看天,想象著外頭的花花世界。
能有機會到外頭走走,齊媚娘自然是十分開心的,哪有半點不樂意的道理。
她想過了,自從決定與長福在一起,她替「先夫」守孝的事就只是個心意、是儀式,誠心最重要,因此不管去哪都可以做,自然也不會因為江南行而受阻。
見她那著急的樣子,確定了她是真的想去、沒有半分勉強,寒鄲零才表情溫柔地點點頭,「那好,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們就收拾行李下江南。」
齊媚娘一想到要去玩,心里就有點急,略著嘴,「我這外傷看起來是可怖了些,其實也沒什麼,又沒有傷筋動骨的,就是累了點,七天……不!頂多三天就能夠下床了!我們趕緊去吧?」
見她傻傻的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他有些不舍地將她輕擁入懷,嗅聞到她向來帶著淡淡清香的身子染上了苦澀的藥味,他心疼不已。
他哄著她,「我們不急,反正一時還走不了,你好好養身體,過幾天我們再走。」
齊媚娘見他這麼說,以為他還要準備些什麼,也就不再強求,但還是忍不住嘀咕,「其實真的沒什麼,就是累了點,完全不需要躺的。」
他不能說實話,又沒別的法子讓她好好休息,只能祈求的望著她。「多歇著讓我安心好嗎?我總怕……怕是我害了你的……」萬般無奈下,他也只能使出苦肉計。
他一直不提,不代表他忘記這回事,听到媚娘出事的時候,他心中除了怒、除了慌,還有這一點猜測和忐忑讓他安不了神。
他總想著是不是這段日子兩人毫無顧忌的接近才讓她招來這樣的禍事?又想著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的話,她現在的日子會不會平靜許多?
這樣想著,他又擔憂她當初是對他許諾過,可如今還會一如初衷嗎?還是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而對他心生不滿?
種種的猜測、不安,雖在她醒來之後那依舊滿是關懷和寧靜的眼神中得到了舒緩,但是現在卻因為自己的苦肉計又把這件事情給勾了起來,他忽然有些不敢看著她了。
他哀求的口氣讓齊媚娘瞬間慌了手腳,急急的從他懷里探出頭來,語氣急促的說︰「才不是呢!那都是那個什麼王的錯,跟你有什麼干系?」這一切都是那個浪蕩子的錯,跟長福有什麼關系?
說句大不敬的話,是陛下和那什麼貴妃不會教兒子,教出這樣一個人渣。如果那是她生的,還真不如一落地就掐死算了,免得出來為害世人。
「真是的,人家說養女不教,害人全家,但像那個浪蕩子,才真是養兒不教,害了千千萬萬個人家呢!」
齊媚娘劈里咱啦說了一堆,卻只見他沉默的回避她的眼神,她先是愣了下,然後想到他的心結,不由得心中竄起一把火。
「寒鄲零,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齊媚娘小手握拳,輕槌了他的身子幾下。
他抓住她的手,輕蹙著眉,低斂的眉眼里有著復雜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放手,但想到她若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害,他的心就宛如在熱油中般的煎熬。
他低語著,「我沒有胡思亂想,我知道我不可能放手。」
齊媚娘可不相信他這套話,逼他直直看著她的眼,看到他眼中尚未收起的迷茫,她堅定的、慢慢的一字一句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了,人各有命,今天若我因你而死,那也是注定的,我也心甘情願,所以你不用想得太多,我們都有各自的命運,假如真有那天,我不怨,也不悔。」
他沉默的緊緊摟著她許久,深深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這樣一番談話又耗了她不少精神,得了他這句話,沒多久她就窩在他懷里再次沉沉睡去。
他讓她在床上躺好,溫柔的眼神一次次的描繪過她的眉眼,然後落在她的唇上。
窗外夕陽慢慢落下,收拾好了一地的金暉,又落下了一層再一層的淺淺月暈。
他看著她的睡臉,在心中低喃——
我何其有幸能夠遇見你,媚娘。只是,我們又何其不幸?在我終于找到了真心可托的人後,卻又明白自己不久于人世。
幸哉?哀哉?我已經弄不清楚,我只願在我還有呼吸的每一天,都能緊緊握著你的手,幻想我們白頭到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