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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過豐年 第九章 四年過去了(2)

回到彝秀堂台階前,正廳里也是笑語晏晏,一室溫暖。

聞巽吸了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他就坐在蔣氏下首,蔣氏正听著兒孫們講話,一旁聞澤、聞易兩兄弟談論的是時事,再過去的佟氏和錢氏談的又是兒子女兒的事了。

「看過了,心放回肚子里了吧?」蔣氏悄悄在聞巽耳邊道。

聞巽輕咳了聲,給母親舀了匙魚翅羹。「有勞母親了。」

「我可什麼都沒做。」她哼了一聲。

聞巽笑了笑,沒有母親的允許,花滿樓的菜如何進得來?

蔣氏咂了咂嘴。「我听說她在院子里叫了席面,熱鬧得很,要不是這里這麼多人,我也想去瞧瞧。」這國公府里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差別在于想過問和要不要裝聾作啞而已。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她沒給母親添麻煩吧?」

蔣氏笑吟吟的吃了兒子孝敬的魚翅羹。「我要說麻煩,你能怎麼辦?她不方便出現在眾人面前,我讓小廚房給她送幾個菜過去,結果她卻自己掏腰包和院里的下人們吃起年夜飯,這丫頭的主意大得很。」

「不過是圖個熱鬧罷了。」

「我也這麼想,要不能縱容她胡來嗎?」

聞巽又舀了一匙佛跳牆,「母親要是覺得不喜,兒子下回出門就把她帶走,丟給流火他們。」

蔣氏是知道這幾個人的,雖然他們很少在她面前出現,「一群大老粗,讓一個小丫頭跟著他們算什麼事?」

「所以兒子這不是把人帶回來,由母親替我看著?」

繞來繞去說了這麼多,兒子還不是一心為了那丫頭,將氏呸了一聲,「你這滑頭!只會算計我,不過那丫頭哪來的銀子請吃飯,不會是你那里出的吧?」

她知道依照佟氏的性子,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按著聞家姑娘的例錢給纂兒,就算她什麼都用公中的,衣食無虞,一個月也存不了二兩銀子。

花滿樓的招牌菜以貴出名,普通的一頓飯沒有五、六十兩吃不了,那丫頭叫了兩桌,還是上等的,除了她這個傻兒子能給她銀錢,她想不出來纂兒哪來的銀錢可以使?

「她自己能掙銀子呢!」給母親夾了不少容易吞咽、好消化的菜,聞巽這才隨意吃了兩口。

「你這是誆我呢,小小人兒能賺什麼銀子?那不成妖怪了!」老人胃小,蔣氏本來對這些大魚大肉沒什麼胃口,可現下小兒子在身邊,又一直陪著她講話,和纂兒那小丫頭如出一轍的喂食法子,不知不覺間她還真吃了不少。

廖嬤嬤在旁看得欣慰,主子就是寂寞,要是有人在一旁陪她說說話,她的心情就會好上許多,心情好,這冑口不就開了?

「您還記得黃金素和大雪蘭那兩株難得的奇花吧?」

「被墨老頭死活要走的那兩株?」她說起來還有氣,明明兒子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來孝敬她的,卻讓上門的墨老頭死皮賴臉的給要走了,還說什麼銀貨兩訖,拿幾萬兩銀子出來打發人,以為人家沒銀子嗎?

墨老是致仕的閣老,放眼整個大晁沒幾個人敢叫他老頭,就連皇上也得對他客氣三分,也只有母親不信這一套,不對盤的兩人因為母親有個什麼都有的花房,愛花成痴的墨老便不時的腆著臉皮往國公府跑。

「那就是纂兒培育出來的。」他原來想把哪兩盆蘭花送給愛花如命的母親,討她歡喜,讓流火帶著他自掏的銀子回到竹屋,說他把蘭花賣了人,哪里知道半途出現了只攔路虎,硬是把哪兩盆稀世蘭花給搶了。

「你哄我?」怎麼可能?

「難道這陣子母親從未去過花房?」

「我以為她帶過來的那些花草不過是孩子的小玩意,我哪會多加留心。」身為國公府最尊貴的老封君,她只要開口,要什麼沒有?哪用得著她親自去走一趟。

「母親要是閑暇,就去逛逛吧。」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听你這麼說,我倒非找個時間去瞧瞧不可了。」

母子倆聊得意猶未盡,聞巽的叔父們卻在這節骨眼帶著家中大小餅來了。

三個叔父都住在同個宅子里,可幾房早在聞巽的祖父過世後,個個想騎到蔣氏頭上取而代之,蔣氏這麼強焊的人,哪可能低頭,破罐子破摔,一番大吵後由家族長老調停,聞家一分為四,各自為政,孩子們也分房序齒,但是架不住大房老大、老二一個在六部做事,頭上還頂著輔國公的爵位,一個是布政使,還有一個管著家族庶務,這樣的人脈,哪一房子弟沒有需要用著的時候?

只要沒分家,不管大嫂和幾房的感情如何,他們都還是輔國公府的主子,若分家了,就難說了。

有時候,名頭帶來的好處,可是銀子買不到的。

至于當年和大嫂的不對盤,誰家沒有牙齒咬到舌頭的時候?因此每年團圓夜在自己家里吃過飯,便大張旗鼓,扶老攜幼的趕過來湊熱鬧了。

蔣氏再不耐煩這三個小叔子,但也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叫他們不要來。

聞巽看著母親神色沉了下來,只好撩起袍子,起身迎了過去。

人生似乎就是這樣,有許多事情,再不悅、再不喜,該來的總是會來。

日子如流水般的過去了,轉眼就是四年。

如今的纂兒就要滿十二歲了,女童稚憨之氣漸漸褪去,窈窕少女的模樣已有了雛形。

不過少女之路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正在長身體的她,上個月來了癸水,頭一次來月事,喜嬸知道後,臨時用干淨的碎棉布做成長條狀的袋子,就像小枕頭般給她應急,告訴她用過之後用清水加明礬清洗,可以重復使用。

她悲摧的拿著那小枕頭,穿越過來,挨打受餓她都能忍,可這個年代沒有衛生棉條,她的大姨媽要怎麼熬?

難怪古代的女人都不太出遠門,好朋友來了,只能躺在床上或是一直坐著,哪里都去不了。

值得安慰的是,起碼她用的不是傳說中的草木灰月信帶,那謹無論心理讀有多強大,來自現代的她就是接受不了,跨不過去那個坎。

想想好險,穿越後的她要不是受人庇蔭,住進了國公府這金字塔頂端,若是在孟家村那赤貧的地方長大,恐怕也只能選擇草木灰度過漫長的人生歲月。

謝謝聞巽,謝謝她的巽哥哥……好吧,雖然因為這個感謝他有點奇怪,不過巽哥哥真的是她的貴人,要是沒有他,她這穿越之路怕是更崎嶇曲折。

說起聞巽,她又許久不見他了,這幾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年沒幾個月在家,每次好不容易回來了,沒多久事情又來,沒打過幾個照面又得出門去了。

其實纂兒真的覺得他有點可憐,他也才幾歲,卻做得比一頭牛還要累,反觀他那兩個兄長,不只能天天在家里享受親情溫暖,起碼一頓熱飯菜不會少,他卻得到處奔波勞碌,就算下人不會少伺候他,但是能跟家人的噱寒問暖相比嗎?對于聞巽商賈的身分,她壓根不會像這時代的人一樣看輕,哪個行業只要不偷不搶,正正當當都是好的,倘若這世界只有高官顯爵,那人們怎麼活下去?

再說,他向來是個有主張的人,他要不願意的事,誰又能勉強得了他?

像這種事,在腦袋里過一過就好,這些年她除了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跟著龔先生上課,還拜了流火大叔為師,鍛煉身體,當然她還有花樹要照顧……諸凡種種,好不容易當那些女人的道德規範告一段落後,她額手稱慶以為可以月兌離苦海了,哪里知道老夫人壓根沒打算放過她,後邊還有琴棋書畫和女紅等著她。

她內心里淚流成海。

她不禁要問,老夫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上心,是想把她教育成一個十八般武藝齊全的女子,好替她爭光嗎?

君不見,現代那些高齡剩女都是高學歷、里外一把抓的女強人?偏偏孤寡終老的也是這些人。

當然啦,在現代,女人也不是非要踏入婚姻不可,只要錢財能自主,一個人想過什麼日子沒有?

所以,她這四年,文的武的,雙管齊下,讓她幾乎月兌了層皮。

她除了學習、學習還是學習,學無止境,什麼悠閑的富貴人家女子生活,閑來撲流螢、蕩秋千,偶爾參加個聚會,悲秋傷春一下……屁啦!就差沒有懸梁刺股,她過得比在現代要參加大學考試還辛苦。

不過,也托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勤奮苦練武術,她這些年連個小風寒都沒有,健康得她都要以為自己不是人了。

她如今的身量已經比進府時整整了高了一個半的頭,容貌也長開了,身上的土氣盡去,有時攬鏡自照,長得還不難看就是。

另外,今年開春,聞家大房的大小姐聞采黛開始在相看對象,不過听說京中老門老戶,還能與國公府平起平坐的大家世族中,沒幾個和她年紀相當的人選,相看得並不順利。

聞采黛也不過十四歲,在現代還是個國中生,卻已經要談婚論嫁,纂兒不敢苟同,不過那又如何,常常來她院子小坐的聞昀瑤告訴她,當事人每天喜上眉梢,整天窩在佟氏的房里看畫像。

好吧,婚姻這種事,你情我願才是最重要的,她一個外人就算認為這麼早議親是在殘害國家幼苗,但她的意見並不重要。

她在國公府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若硬要說有什麼不盡如人意的,就是這些年她沒什麼大筆進帳,只能靠著培育出來的蘭花和構思出來的盆景賺錢,能攢的銀子真不多,離她理想中的存款還很遠。

在這里,衣食無虞,女兒家需要的那些胭脂花粉她還用不著,珠花緞帶釵飾有聞巽無限量供應,至于打賞下人,她就拿月例應付,不過那二兩銀子還真不夠使,偶爾還得從私房里掏一點出來貼補。

妥妥的吃卯糧。

銀子一點一點的掏出去,她心慌啊,但是沒辦法,她出不去這國公府大門,想辦點什麼事,不管是賣花還是盆景,都要人幫忙,她總不能里里外外都喊小忠,手上沒有得用的人真困擾。

她好想買農田,種更多的樹苗,雕塑出更多的椅子來,她還想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園藝鋪子……夢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她也知道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缺人手,少銀兩,一切都免談!

比較能安慰她的是那些從竹屋移植過來的樹椅子,再過一年就能收成了,這是第一批,數來數去只有五十把,可是也夠振奮人心的了,未來的每一年都會有進帳,太幸福了!

後續還有打磨和干燥要做,一刻都不能松懈,她告訴自己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你缺人手,為什麼不說,我不是告訴你有事去找一元嗎?可見我跟你說的話都被你當成了耳邊風。」

一雙繡雙蝠的織金男鞋正往她這里走來,紗羅的直裰,那聲音……她愣了一下,隨即三步並成兩步的沖了過去。

「巽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家。」聞巽攔住像小炮仗似的纂兒,模著她小小的肩頭,嗯,他上回出門至今,有長大了點。

「纂兒快到巽哥哥胸口了,等你下次再回來,我就會長到你肩膀了。」手勢不斷的比來比去,表情生動異常,眉眼都洋溢著青春少女的氣息。

豆蔻年華的小泵娘對著他笑,女敕黃色的襦衣,淺綠長裙,用鵝黃的發帶挽著雙鬟髻,以前那個骨瘦如柴的小丫頭,如今已出落得跟朵花似的。

「瞧巽哥哥給你帶什麼東西回來了。」他手中變出一個長條鏤雕纏枝花卉的盒子,打開來,里面絨布上頭鋪著的是四個頭戴尖頂高帽,身穿長衣,肩部披帔的滇國巫師,起舞作法的鎏金舞俑金扣飾。

「怎麼好像是西南民族的東西?」她這些年的書沒有白讀,對整個大晁國有了粗淺的認識,當然啦,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她也希望有學以致用的一天,別把書讀一讀然後爛在肚子里。

聞巽只要出門,每回回來都會給她帶上各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她房里的櫃子都快要放不下了,不談這些東西的價值,單是心意就很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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