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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敵枕邊睡 第4章(1)

刑清霆的話言猶在耳,但事實上,人真的溜了,還大大方方的從門口走出去,由大嬸變成瘦小的小老頭,一頂遮頭遮面的帽子拉得很低,叫人無從看清是何種長相,是男是女。

可以確定的是這人擅長裝扮,而且扮得維妙維肖,不是有這方面的專業,就是常接觸這類人,久而久之便無師自通,信手拈來便能改變樣貌。

在雷霆的保全正大肆搜捕之際,那人正叼著煙,大搖大擺的離開,等調閱監視器的紀錄——比對,人已經走了老遠,沿著河道進入下水道,至此失去了蹤跡。

這件事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重石,壓得每個人快喘不過氣。

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這對從未出過差錯的保全人員是一大打擊,感覺真是太糟糕了,他們之中還有幾個和那名家政婦打過招呼,幫她拿垃圾袋,兩個和小老頭擦身而過卻無視。

那人肯定在笑這群保全人員又傻又好騙吧,關鍵人物不只一次從眼前走過,他們不僅察覺不出異狀,還成了幫凶助其逃月兌。

「還沒找到嗎??」

唉,老想著誰要害她,睡都睡不香了,一向沾床就睡的安姬居然失眠了,在雪白床鋪上翻來覆去,她的眼楮難得出現黑眼圈,可見這件事對她的影響甚大。

「那個人太會藏了,一直蟄伏著,未有太過明顯的動靜。」他的人手不足,只能被動的等待。

事情發生後,刑清霆另外從公司調來五名懷有特殊異能的專員,替換掉表現較差的員工,也就是和寄恐嚇信的人接觸過卻未發現有異的那幾個,他們的訓練還不足,要回爐再造。

雷霆保全成立不過短短兩年,由負責人馬天雷和只肯擔任保全主任的刑清霆共同創立,公司成員九十八名。

換言之,刑清霆來到人界最少兩年,在適應了人類的步調後,他決定自組公司,以保全為主,並在短期內收了不少身手不凡的專業人才,加以編隊和職前訓練,所接委托都能圓滿達成,在業界的聲望一夕飆高。

但是在名氣漸高的同時,也有人得意忘形,自以為是的疏于防範,才會栽了個大跟頭,把累積兩年的名聲毀于一旦,而且還差點讓被保護人出了事。

難辭其咎的刑清霆從此更是形影不離的跟著,昔日水火不容的仇人變成同行的伙伴,最不能適應的當屬胃口不好的安姬,她都少吃了好幾碗飯,兩頰消瘦了幾分。

別人看著是秀色可餐,她看著那張禍水臉卻是益發的食不知味,想想過去每次遭罪都是他所為,那仇恨之火便會竄高,燒得她心頭像煙囪似的悶燒,無處排解。

「你們也太沒用了吧!找個人也找不到,難道要等他殺到我面前才圍起人牆,大喊‘保護、保護’?」那就太掉價了,十幾個大男人防不住一個變態狂。

听著她不耐煩的諷剌,刑清霆發現他的修養變好了,「我們是保全,並非警務人員,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我們的首要任務,捉犯人是警察的責任。」

只要她不受傷害,全須全尾的安全返抵國門,這一次的委托便算順利圓滿的完成,未負所托。

聞言,她瑩綠水眸一眯,「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保全人員不負責捉人,只在于防範,被動地等人找上門?」

他頭一頷,神情愉快,「沒錯,本公司的重點在于保護,使人或物不遭受損害,但我們無權執行警察的勤務,除了加強巡防外,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在法律的限制中還是有些事不能做。」

「你……你居然跟我講法律,這對你來說是無法理解的天書吧!你老實說,你來人界幾年了,不會我前腳一走,你後腳也跟著來吧?」目露狐疑的安姬冷視著他。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誰預料得準,他性情本來就叫人捉模不定,會做出什麼事她都不意外。

「三年,我先是去了一個叫‘法國’的國家,落腳半年,在那里認識了來自台灣的馬天雷,他是我的合伙人,也是狼人。」具有東方血統的狼人他還是第一次听聞,同是屬于人界的異類,因此走得近,結交成友。

「狼人?」居然沒滅絕。

一听到異種生物,被勾起好奇心的安姬眼中閃著星星光采,她比他早來好幾年,卻沒見過化身為獸的人種。

「狼人,豹人,犬族,鷹族,他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若是控制不住容易現出原形,有感他們在人界生存不易,因此我才決定網羅他們,以保全公司為名義提供他們工作的機會。」而他們也未令他失望,個個表現優異。

狼人凶狼,善追蹤︰豹人速度快,動作敏捷;犬族忠心,守門戶,負責收集資料,鷹族雙目銳利,能空中偵查。

雖然數量不多,但非常得用,只需給他們發揮長才的場地,每一個都出人意外的優秀,為公司招攬不少委托。

她訝然,「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說真的,豹人,犬族,鷹族還在?教科書上不是寫著他們在一百年前就絕種了,和冰河時期的恐龍一樣,在差不多的時期全體滅亡。」

中古世紀,因宗教信仰的不同大肆撲殺異教徒,當時受火刑而死的魔女不計其數,其中也包括一半是人一半是獸的獸人,狂熱的宗教分子打著驅魔的口號誅殺異族。

她在妖精學院上課時,帕米爾老師就不只一次感慨的提起,若非那幾年的大屠殺,人馬族不會大量死亡,至少今日他們還能見著——人馬族的族長以前到過妖精界做客,听說打算從袓居地遷徙過來,可惜還沒開始行動便被大舉撲殺,連剛出生的小人馬也不放過,以致滅族。

「教科書?」他輕哼了一聲,「我們都幾年沒到外面走走了,書上寫的都是老掉牙的舊聞,日子過得太安逸讓族人們都怠惰了,沒想過要更新,據我所知,起碼有數百只散居在世界各地,我能找得著的約一百個藏匿在人類之中。」

亞洲的表演已經告一段落,安姬等人來到美洲,從紐約開始,舊金山、華盛頓、西雅圖、渥太華……一共十個城市,一天一個城市各表演兩場,然後再轉到歐洲各國。

目前他們就住在能看見自由女神的大飯店,遠眺湛藍的海面,一艘艘的快艇、游輪停在碼頭邊,讓人感覺到美國人的自由與熱情,以及廣納各色人種的包容力,一個熔爐似的大隻果,擠滿了想出人頭地的追夢者。

「哼!還不是堅持純種害了他們,擔心血液混雜生不出正統,結果呢?數量越來越少,若能像人類那般不分種族的融合,瀕臨絕種的物種也能旺盛。」她看了他一眼,示威意味濃厚。

看吧,前車之鑒,不到數百個的遺族多形單影只,不但不能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大聲宣告自個的族群,還得躲躲藏藏的隱其身,活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見光便人人喊打。

「你不用意有所指,我至今仍認為不該跟其他族通婚,咱們的生存空間有限,本來就不應該在數量上增加,維持現今的數目才能長長久久的保存。」

雖然他們還沒有糧食短缺現象,可是人界的溫室效應所造成的氣候變遷已有些影響到五界的平衡,妖精界的蜜蜂變少了,蜜源地的花卉少了蜜蜂散播花粉,很多花就只開花不窶,一年生、兩年生的植物一旦開完花便枯死。

沒有種子就不會有新的植物發芽長葉,少了蓬勃生長的花草,他們的食物來源便會不足,族人越多,食物的耗損越快,若有一天真的吃完了,他們就只有挨餓的分。

「謬論,偏見!哪一個族群不是量制勝,我們妖精小小的一只,哪里都可待,一棵十公尺高的大樹就能蓋妖精學院,容納上千名學生,我們在樹上築屋,睡在花苞里,擁有一片蜜源不斷的花園,我不知道你在憂心什麼。」眾多的族人一只又一只穿梭花叢樹葉中,看了才開心。

「再小也要吃,即便我們的體形不大,但是耐不住量多,若再無節制的繁殖,一、兩百年後,我們的居住地便會住不下,到時糧食的供應也會出現問題,由小看大,我的主張才是未雨綢繆。」妖精雖然善于照顧植物,但是要他們辛勤育花,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天生的習性難以改變,妖精們喜歡玩樂,成天無所事事地飛來飛去,不是睡覺就是在吃,不像蜜蜂辛苦地囤積過冬的食物,今天有風便飛行,一遇到下雨便躲進樹洞里清理薄翅。

妖精沒有固定的房舍,除了皇宮和少數的貴族有自己的居所外,其他都是隨遇而安,幾株草便能編成圓形的草窩,一家人住在里頭,草枯了再換一個地方,不停地更換。

也有的比較精明會在枝椏間蓋屋,三角狀、蘑菇狀、斜角屋頂、雲形屋……各式各樣的屋子築滿一樹,這種房子能住得久,也不用擔心草枯了要再移窩,換個新窩。

但是,妖精的天性是懶惰,他們肯為住的地方費點心,可不見得會為了吃而去開墾,眼前就有吃不完的花蜜和果實,誰肯流一身汗做傻事,等沒得吃的時候再說。

安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人類的數量是我們的好幾千倍,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只看到富裕的一面,在很多貧窮國家的人類連吃都沒得吃,年年餓死不少人,他們是我們的借鏡。」控制數目是必須的,確保蜜源地的食物足以供給整族人,身為王子的責任便是讓族人吃得飽。

「克雷格,你又要跟我吵嗎?」她挽高袖子,一副要和他大車拚,舌戰三天三夜的樣子。刑清霆銀、黑兩色的瞳色交替,忽暗忽明,「安姬,我們休戰了,記得嗎?不要再任性的挑起戰火。」他容忍她,一時。

「我還是會回去的,那里有我的爸媽和兄弟。」她美麗的雙眼睜得很大,似在挑釁。

他一頓,慢條斯理的摩娑下顎。「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別挑動族人的反叛心,讓他們以為你才是對的。」

她有不少追隨者對異族通婚十分熱切,只是不夠勇敢,不敢踏出那一步,止于觀望而不行動。

「我本來就是對的,是你因噎廢食,人界的果子和花卉種類多到數不清楚,若能帶些種子回去撒在土地上,幾年以後,你擔心的事將不復存在。」她才不信有肥沃的土地種不出甜美的果實,他們那邊沒有西瓜和哈密瓜,那麼大顆的瓜足夠吃上好幾天,種上一個能夠養活數百張口。

安姬想著還有一種叫南瓜的植物,有一種品種大到可以在里面蓋房子,保存得久又不容易壞,若是地里有個幾顆,一整年就不用愁了,光煮南瓜湯、南瓜粥、做南瓜餅就餓不著。

刑清霆眼中微閃一抹亮光,「不是不可行,但族人肯不肯配合?他們習慣隨興而為,若驟然改變怕是適應不了,而且這里的種子能不能在那里發芽猶未可知,兩邊的土壤畢竟不同。」

「也沒你想得那樣難,我養的植物都長得很好,給它們充分的養分、陽光、水,就成長得朝氣勃勃。」樂天派的安姬從不覺得這是一件難事,鎮日與花草為伍她就開心了。

他眸光一閃,「也許我該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她想都不想的拒絕,「休想,本小姐的香閨不開放參觀。」

「安姬,我是想就近取經,看看你為何能如魚得水在人界住得樂不思蜀,把他鄉當做故鄉般樂在其中。」他來了三年還是受不了此地的髒亂和廢氣,還處處是剌耳的吵雜聲。

「知道網絡吧?上面有很多教學,你可以從中學習,你和我的個性大不相同,我喜歡的你未必喜歡,讓敵人進入我的地盤太不智,你不會認為我有這麼愚蠢吧。」她不會給他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的機會,讓他模清她的底好反過來對付她。

即使形影不離的相處十數日,陰影太深的安姬還是沒有放下對他的戒心,時時刻刻的提防。

仇結狠了,想解開不是容易的事。

「敵人?」他失笑。

安姬哼了聲,不想再跟他吵下去。「紐約的空氣真髒,一下飛機就坐車也沒接觸到外界,怎麼就一身難聞的氣味,懶得跟你說了,我去洗個澡,你不許偷看,一會兒我躺一下補補眠,不許吵我……」

大隻果人口多,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女人的化妝品,男人的古龍水,小孩的痱子粉,汽車的廢氣,熱狗、洋蔥、大蒜之類的食物味,以及地下道的污水,發臭的死老鼠……

城市在進步,但有些東西還是沒法改善,看似站在流行尖端的紐約市也有腐敗的一面,穿著邋遢的游民翻著垃圾桶找東西吃,野狗一般四處流浪,走到哪睡到哪。

愛干淨的安姬聞到的便是這個城市的腐臭,她敏銳的鼻子因無形的異味而難受,急著去沖洗。

她拿著換洗衣物走進設備豪華的浴室,嘩啦啦的把水開到最大,果著身子站在水量充沛的蓮蓬頭底下,任由熱水沖洗身體,眼微閉地感受水滑過肌膚的舒奭。

水聲很大,幾乎听不見其他異聲——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用著自制的洗發精洗發時,安姬突然打了個寒顫,她倏地用身體去感受空氣中的波動。咦!有什麼在爬行……等等,爬行?

她忽地一顫,猛地拉開浴簾,只見昂起身軀前半部的蛇和她的視線對個正著,黃褐色的眼是圓的,吐著分岔的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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