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十娘直奔主題,「孟姑娘上回說大小很容易歸類,不知是怎麼個歸類法?」
必于這個問題,那日銀衫走後,為了證明她腦子不差,她也思考了很久,卻是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岳老板請看。」銀衫將整理好的罩杯表給岳十娘,她依現代對罩杯尺寸大小的分類,先區分胸圍,再區分罩杯,A、B、C等尺寸則換算成這里的尺寸,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岳十娘看完之後,打從心里甘拜下風。「孟姑娘想得實在周到,十娘佩服。」
「岳老板,事實上這衣物並非肚兜,您也看見了,它並不是圍著肚臍的,而是圍著的,它的名字叫做雪兜。」
小說里都形容胸部為雪胸、酥胸的,酥兜不夠唯美,便擇了雪兜。
「雪兜嗎?」岳十娘連連點頭,眼楮忍不住閃閃發亮起來。「這名字甚好,也能區隔它和肚兜的不同。」
「正是這個理。」銀衫又細細說道︰「另外,咱們一開始便要做好商標管理,日後若有人仿做,也不能把咱們的商標照著仿造。」
「商標?」岳十娘沒听過這個詞,但她也不笨。「孟姑娘的意思是,像高檔茶葉那般,在包裝打印上巧繡莊的名字嗎?」
目前還沒有哪家綢緞莊這麼做,大家只知道上哪間綢緞莊買布買衣裳或訂做衣裳,但衣裳上頭並沒有標記是出自哪家,大家都是憑繡工認店家,憑自己的喜惡選擇店家。
「不錯。」銀衫點了點頭。「這是讓客人知道他買的是真貨還是仿做品,也讓客人知道唯有咱們巧繡莊賣的雪兜是品質最好的。」
岳十娘自認做生意的手腕一流,卻也沒想到那里去,她對年紀比她小上許多的銀衫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問道︰「孟姑娘究竟是如何想到的?府上可是有人從商?」
銀衫笑了笑。「我平日就喜歡胡思亂想,這些想法存在腦中許久了,承蒙岳老板看得起才有實現的一天,否則都是紙上談兵罷了,我一個人哪有能耐付諸行動,日後還是要仰仗岳老板。」
「依我看,日後我要仰賴孟姑娘的地方才多呢。」岳十娘靈機一動。「我想與妹妹結為金蘭姊妹,妹妹千萬不要嫌棄才好。」
銀衫確實受寵若驚,她沒想到岳十娘會突然提出結拜要求。
岳十娘是成功的商人,家底豐厚,提出要和她義結金蘭是看得起她,有心與她結交,她自然是好。有岳十娘這個義姊等于多了一座大靠山,主要也是她覺得岳十娘十分爽快又聰明,若是那種斤斤計較,問題一堆、固執己見又只想佔便宜之流,任憑生意做得再大,她也不會想結交。
「銀衫見過姊姊。」她起身,真心誠意的給岳十娘福身。
岳十娘滿面笑容的攜著她的手道︰「衫妹妹,我夫君十多年前病逝,我沒有生育孩子,娘家遠在京城,婆家雖然待我很好,但宅門里畢竟復雜,平日也沒有個知冷知熱、可以說體己話的人,從此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可不許不听我抱怨碎念。」
听了這話,銀衫臉上添了一絲暖意,笑道︰「姊姊有什麼苦水盡避倒給我,我听了再給姊姊出主意。」就這麼一句結拜,兩人之間無形之中距離縮短了。
「這幾日姊姊找人設計也行,自己設計也好,要畫出個簡單的圖形,中間需有巧繡莊三字。」
怕岳十娘不明白商標概念,銀衫索性把商標的大小和大概模樣畫出來,前生她沒受過藝術薰陶,故而畫得簡單,小小的橢圓形里頭有巧繡莊三字,自然了,她的字還是丑得不能看,不過岳十娘也看明白了。
「這事不難,我認識幾個畫家,明日就能辦妥,定會畫出個小巧精致又醒目的圖樣做咱們的雪兜商標。」
「姊姊,那我明日再來。」家里弱的弱、小的小,尤其剛月兌了孟家族譜,她娘老是沒有安全感,再說她也要練字,既然事情辦完了,她就歸心似箭。
岳十娘要去打點商標的事,便也不留她,只道︰「坐我的馬車回去,明日何時去接你,你告訴車夫就行。」銀衫還要添購一大家子的日常用品,心想這樣倒也方便,便不推辭了。
銀衫前腳一走,岳十娘立即派人去飛鴻客棧。
樓天臨要她有消息就往飛鴻客棧找掌櫃的給他傳話,雖然明知他人就在縣衙里,她還是得正兒八經的去飛鴻客棧找人傳話。
不出她所料,消息遞出去不到一個時辰,樓天臨就上門了。暖閣里,她笑吟吟的讓下人給樓天臨上茶。
樓天臨喝了一口茶,直接發問︰「岳老板可是有眉目了?」雖然他知道岳十娘人脈很廣,倒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有進展。
「何止眉目。」岳十娘笑咪咪的看著他。「是已經找著公子要找的人啦。」
樓天臨十分詫異。「此話當真?」
奇怪了,若是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這般容易,皇上為何派他來找?岳十娘拿著杯蓋,慢慢撥著茶水。「公子,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樓天臨一凜。「難道岳老板身上有梅花胎記?」
岳十娘憋著笑。「公子說笑了,不是我。」
樓天臨看著岳十娘使勁憋笑的嘴角,淡然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嗎?在下眼前此刻只有岳老板。」岳十娘笑意深深。「我說的是孟姑娘,孟銀衫。」
樓天臨挑起眉頭,詫異的看著岳十娘。「你說——孟姑娘?」岳十娘笑著點頭。「正是。」
樓天臨還是不太能相信。「岳老板肯定嗎?」怎麼可能?怎麼會是她?
岳十娘知道他必然會大大吃驚,因為她也一樣,當她第一眼看到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在這個房里,我親眼確認,絕不會有錯,就在後腰際上,半個嬰兒巴掌大的梅花胎記,淡淡的水紅色十分扎眼,任何人看到都會過目不忘。」
一時間,樓天臨心緒紛亂。
「這件事請岳老板嚴守口風,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孟姑娘本人,暫時不能讓她知道。」
他的要求在她的預料之中。「公子放心,我是明白人,不會自作主張給公子添亂。」看來他要找梅花胎記的女子,不是他說的有床笫怪癖那麼簡單。
「在下信得過岳老板,不過來得匆忙,酬金沒有帶在身上,明日會派下人送來。」樓天臨的目光已是十分的不平靜。
「公子千萬別送酬金過來,我不會收。我告訴公子也不是為了酬金。」是因為您是縣令大人啊!這話當然不能說,她笑笑地道︰「倒是我看公子對孟姑娘有意對吧?若是真的有意,就不能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坐在家中干想,因為我瞧著孟姑娘也是個不開竅的,得要公子先下手才行。」
樓天臨苦笑,她確實是個不開竅的。
他起身告辭,岳十娘又說道︰「對了,公子,我和孟姑娘今日已結為金蘭姊妹了,要談的生意也初步確定了,這些事我覺得有必要跟公子說一聲。」
如此慎重令樓天臨突然明白了,岳十娘肯定知道他是縣令。他匆匆告辭,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孟銀衫竟然是皇上要找的人?
幾日不見她倒是忙得很,領著家人一塊兒出了族譜,又和岳十娘結成金蘭姊妹還談了生意,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一星半點的想念過他?
要命!
如今她有沒有想念過他重要嗎?重要的是,皇上為何要找她?難道她是什麼流落在外的罪臣之女,皇上要抓她回去定罪?
若在他們尚未相識之前,他會照皇上的密旨一找到人就將她送到京中,可現在她之于他意義大不同,在沒有打听到皇上想對她做什麼之前,他不會送她回去……不,他連找到人的訊息都不會向皇上透露。
他得先搞清楚,她究竟是何人?皇上為何要找她?
回到衙門,他浮動不已的心緒還沒完全鎮定下來,總算體會到什麼是關己則亂了。
「少爺可回來了。」路明迎上來,劈頭便道︰「孟姑娘來過,坐了片刻不見少爺回來,說要趕著回銀杏村便走了。」
樓天臨的心里頓時撲通撲通的跳。
听到她來找他,他感到情動的難以自已,體內的血液叫囂著沸騰。
偏偏路明在他跟前,他這個主子還要裝面癱、裝不在意,淡淡地問︰「孟姑娘可有說何事?」路明聳肩。「小人有問,但孟姑娘沒有說,就留了封信給少爺,小的擱在少爺書房了。」
他才說完,樓天臨便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路明眼前,路明揉了揉眼楮,驚呆了。少爺這不是對孟姑娘上了心,不然是什麼?
離京之前夫人再三交代,少爺有任何事都要他往京里傳消息,又說渠州臨海,商貿發達,造就了許多富商,白陽縣里更是有許多抬得出名號的大商家,那些商人處心積慮的想與官家攀親帶故,將女兒送給官員做妾也在所不惜,要他看牢了,千萬不能讓少爺沾到商家之女。
夫人還說,少爺的婚配對象大致已塵埃落定,若不是敬親王的孫女南康郡主,便是賢太妃所出的長樂長公主,所以了,少爺的名聲格外重要,絕不能有任何不好的風聲傳到京里。
其實呢,他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這一切還不是為了跟安家斗。
他家老太爺是內閣首輔,長年和丞相安松春是死對頭,他家老爺是戶部尚書,安丞相之子安乃汝是吏部尚書,安尚書的兒子安之洋和他家少爺是同年殿試的狀元,那一年皇上欽點出了雙狀元,轟動了整個京城。樓家與安家在朝廷同樣舉足輕重,兩家一路較量,眼下看起來是他們樓家略勝一籌,因為他家大小姐風光嫁給了皇上,成了後宮之主,可安家也不甘示弱,安尚書的嫡長女同樣入了宮,封為貴妃。
現在,暗潮洶涌的除了比皇後娘娘和安貴妃娘娘誰先懷上龍種,再來便是比安之洋和他家少爺的婚配對象了。
照他家老太爺的好勝程度,少爺的婚配對象一定要甩安之洋十條街才可以。
如今京里年紀相當,足以匹配與彰顯他家少爺高貴身分的貴女屈指可數,南康郡主和長樂長公主是前兩名,兩人都色藝雙全。要比身分的話,自然是賢太妃所出,身為皇上妹妹的長樂長公主勝出,可南康郡主也不容小覷,有個手握兵權,官拜一品威武大將軍的哥哥。
總之,他家少爺的婚事已經定下了,等這次外派結束之後回京,大抵便是少爺成親之時。夫人的話說得直白,少爺與他們多少人來就得多少人回京,絕不能多出個什麼妾室小婢的。可問題來了。
夫人再三耳提面命要他警戒的是商戶之女,但那孟姑娘是農戶之女,且是遭受本家除籍的貧苦農戶之女,這樣他還需要將少爺對她上心的消息往夫人那里回報嗎?
若是他回報的話,豈不是反而會叫夫人白眼,當下他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面——
夫人蹙著柳眉,不悅地訓斥道︰「少爺的眼光會那麼低嗎?區區個村姑,怕少爺把人帶回京不成?居然把這微不足道的小事專程派人送信回來,路明,虧你自小在咱們府里長大的,還不了解少爺的性子嗎?你腦子長蟲了不成?」
可夫人啊,小的看來,少爺確實對那孟姑娘很是上心啊……
就在路明想不出答案時,樓天臨人已在書房里,也打開銀衫的信看了。
信寫得簡單,不過就是告訴他,那日他送她回去,見家里被她那無良大伯娘打劫一空的後續發展,她與娘親、弟弟妹妹已從孟家族譜除名了,此後他們與孟家再無任何瓜葛,信上放了二兩銀子,是他當日在巧繡莊幫她付的訂金。
就這樣?
他一臉的不確信。
不錯,就這樣,一個贅詞都沒有。
樓天臨出神的看著那封筆跡很丑的信。
要命,他腦子發昏了不成?听到她留了信,第一個竟然就想到了情書,他真是瘋了,難不成還妄想她會寫幾句情情愛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