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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賴婚不出閣 第7章(1)

一個時辰後,樊府燈火通明的廳堂內。

「爹,是我的錯,原本聶老婆婆請我寫信,結果婧娘踫巧過來串門子與我聊了起來,她說有一次她去森林中撿拾干柴,見到一個黑暗山洞里有好多螢火蟲,置身其中會有一種仔立在星空里的感覺,」樊芷瑜一臉愧疚,「我一時心生向往就央求她帶我去,也忘了知會其他人,怎知走著走著竟迷路了……」

她低下頭繼續解釋,後來大雜院的林大叔駕馬車載了幾個人到森林來尋人,找到她跟婧娘,接著在回來的路上,夏天擎跟暗衛也尋來了。

「事情經過就是如此,離開大雜院前忘了說,才有後面讓大家為了找我而人仰馬翻,我真的很抱歉。爹,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請放大雜院的人回家吧。」語畢,她隨即跪下來。

在她身後,靖娘、杜漢、林大叔等其他大雜院的人早已跪了一地,他們是連人帶車被強迫押來這里的,明明他們此生最痛恨的奸官就在眼前卻什麼也不能做,畢竟兩旁有十多名侍衛,他們怎麼會是對手?

只是,他們也听得出來樊芷瑜正謊話連篇的在救他們的命。

他們很矛盾,感激她又恨她爹,其中杜漢情緒最為復雜,如果夏天擎再慢一步,她可能已摔斷脖子,可以預見她若摔車慘死,馬車上的人還有大雜院的老弱婦孺也得陪葬……

他忍不住看向甫跪下就讓樊秉寬拉起身來的樊芷瑜,她為何要撒謊?救婧娘跟其他人,他都能理解,他們到後來都心軟了,只有他仍一味的想置她于死地。

樊秉寬皺眉看著一席話說得漏洞百出的女兒,心里明白她在幫大雜院的人月兌身,她從不是一個會讓他或兩個丫鬟擔心的人,她總是體貼善良的。

樊芷瑜也知道自己編造的說詞無法取信父親,但她盡力了,她請求的眼眸看向一直沉默的夏天擎。

他凝睇著她半晌,接著看向樊秉寬,點頭示意她說的是真的。

樊秉寬輕嘆一聲,連養子都幫忙順了她的意,當爹的又何必讓她為難?

于是,樊秉寬僅要求大雜院的人對今日之事閉嘴,就讓他們毫發無傷的離開,其他閑雜人等也退下去。偌大廳堂里瞬間僅剩樊秉寬、樊芷瑜、夏天擎及紀香、蘇玉。

樊秉寬見女兒神情疲累,「沒事就好,回去休息吧。」

她點點頭,為自己的任性再一次道歉,卻還是不安的看向夏天擎。

「沒事了,好好回房休息。」他的眼神充滿溫柔。

「紀香、蘇玉,伺候小姐回房沐浴梳洗。」樊秉寬心疼的看著女兒,再拍拍她的手,「沒事就好,什麼也別想了。」

她柳眉一皺,但很快的綻開笑容,由夏天擎的方向能清楚看到她袖口的手腕處隱約露出一片紅腫,正想上前卻對上她遞來拜托請求的眼神,他沒說什麼,只默默看著主僕三人離開。

樊秉寬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天擎,這事絕不如芷瑜說的那麼簡單,何況她並不知道我派去保護她的暗衛都失蹤了,還不忘為他們的保護不力求情,我想那些暗衛皆遭毒手了。」

那些可都是武功一流的個中好手。

「我跟爹的想法一樣,不過我不認為大雜院的人有能力殺他們。」

沒錯,錢與權,大雜院一樣都沒有,樊秉寬黑眸倏地一眯,「這事你仔細派人去查,誰敢動芷瑜,我定要他人頭落地!」

「是。」希望你說到做到。夏天擎心里嘲諷的想。

樊秉寬擔心一日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夏天擎則回書房,齊江過來問用晚膳的事,他搖頭,「晚一點吧,你先下去。」

「是。」

齊江離開後,夏天擎看著書櫃後方,「出來吧。」

曹曄無聲無息的走出來,這麼多年來他不僅是暗衛頭子也是少主的心月復,但今晚的事,讓他有些看不清少主的想法。

此時,兩人看著彼此,夏天擎也知道他心里有很大的疑問,按計劃,他不必過去,一切早在他的掌控中。

包括樊秉寬的暗衛被殺、樊芷瑜被擄走,一直到兩個丫鬟離開大雜院,樊芷瑜才從聶老婆婆的房間被送上馬車,一路往森林去,他的暗衛都潛伏在暗處一路尾隨。

在這個讓廖博均與樊秉寬狗咬狗的計劃中,人質的安全從來不在考慮之列。

樊芷瑜是仇人之女,即使傷了、殘了甚至死了,只會讓兩條狗互咬得更凶。

然而,莫名的強烈牽絆及壓抑在胸口的層層憂悒都讓他恐懼,就怕她傷了,甚至跟前世一樣死了。

事實證明,此世與前世已然不同,若不是他去救她,她可能早就死了。

他救了她一人,她卻讓大雜院的四十多人月兌離一場死亡風暴。

曹曄靜靜的看著少主,從少主一路騎馬載著樊芷瑜回到樊府,他跟他的人都在暗中護衛,也清楚察覺到少主的神情變化。

既然少主不說,他只好先開口,「還記得當年少主一家被陷害抄家,由于事出突然,我們這批由主子親自組織並訓練的暗衛只留下幾名守在京城,其余全被外派去搜尋定國公縱容親信貪贓枉法的證據,當下遠水救不了近火,心急如焚。

「當我們日以繼夜的奔回京時,施家已無活口,全部尸首被草草丟至亂葬崗,大雨數日又接連幾日烈陽,已無法從那些腐爛尸首中,辨認出主子一家來好好安葬,最後只能另設衣冠冢,年年祭拜以慰亡靈。」

曹曄說到這里,黑眸閃動淚光,「本以為此生再沒機會為施家人效忠,卻在三年後在衣冠冢前看到少主,接下來的日子曹曄也見識到少主統領組織的魄力,處事果決,心思縝密皆高于主子。」他口中的主子,就是已逝的施太傅。

夏天擎看著他,前世是曹曄找上他,他才知道自己認賊作父,但復仇之計最終失敗,他死了,父親為了百姓及國家未來,私下訓練的暗衛也死傷慘重。

重生再來,他不能枯等,換成他主動找上組織,謊稱當年他爹留下遺言,告知他有一批訓練精良足以媲美大內高手的暗衛可以為他所用,只是尚未說明如何聯系,官兵便沖進府中展開殺戮,他爹只能趕緊讓奴僕帶他逃命。

事後,他輾轉被不知情的樊秉寬收養,因著年紀太小,施展不開身手,只能努力習武結交江湖友人,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爹每年都在穎城落腳三日的消息,他循線查訪,終于找到衣冠V及他們。

曹曄等著少主回些什麼,但他一雙沉靜又高深莫測的黑眸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他只能繼續說著,「少主為施家百口的復仇大計做了計劃,一切並不容易,但也算漸入佳境,少主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底,但今日,少主隱藏在眸底的復仇之光不見了,只有對樊姑娘的憂心及深情。」

夏天擎听到這里,終于開口,「因為,我今晚意會到一件比復仇更重要的事。」

他突然笑了,這讓曹曄很訝異,他第一次在這張俊美的臉龐上看見打從心里而出的笑容。

「因為這件事,我期待在未來的某一天,我不必再在復仇之路追逐、籌謀或殺戮時,只要關心怎麼讓自己在乎的人衣食無虞、安全無虞,快快樂樂的過日子,我想寵她,將她想要的都給她,她要揮霍無度都成,我只求她一個深情的凝眸。」夏天擎一想起前世為了復仇,自己是怎麼對待樊芷瑜的,他的心不由得一痛。

「少主?」曹曄捕捉到這個眼神。

「但我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我知道我需要有足夠的力量與權勢才能成為她未來的依靠,才能不讓任何人傷了她或欺了她。」夏天擎神情嚴肅。在了解自己的感情、對樊芷瑜的在乎後,他忽然能理解十多年來,這在亂世中,樊秉寬必須卑微的依附在廖博均權勢下的理由。

曹曄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他明白了,他也有自己想守護的人,但這些年來他的手下為追隨少主的復仇之路已有不少人喪生,讓他們的親友碎了心。

「如此坦白,是因為我視你為家人。樊芷瑜,我不要她受傷。」

「屬下明白了,日後她也將是被保護的人。」曹曄承諾。

他點頭,「另外,改變計劃,立即派人守著大雜院,這次廖博均算好的棋讓芷瑜打壞了,依他的狂霸個性絕對會派人到大雜院大屠殺,再嫁禍給樊秉寬。」

「是,屬下馬上就去辦。」曹曄再一拱手,飛掠離開。

夏天擎深吸口氣,接下來復仇計劃得做些調整,婬亂的皇帝以及千涉亂政的廖博均都不能留,若不讓他們消失,難保未來不會有第二個樊秉寬,第二個無辜被殺的百口之家。

原來,老天爺讓他重生不只是為了報仇,還讓他明白他生命中有個很重要,他卻忽略的人,另外,還肩負著另一個更神聖的使命。

他深吸口氣,斂眉闔上眼眸休息,忽地想起樊芷瑜手腕的傷……

睜開眼,他起身步出書齋,就見齊江將雪兒放在亭台圓桌上,也不知跟小家伙叨叨念念什麼,比手畫腳的像在念咒語,他搖頭失笑,往西晴院而去。

黑夜中,急促馬蹄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一名騎士飛快的策馬通過這處位居城郊的豪華宅第,一入院落,他飛快下了馬背,快步跑進燈火通明的廳堂。

盎麗堂皇的大廳內,除了定國公外還有幾名朝臣,認出該名黑衣人是定國公最信賴的下屬,又見其臉色不好,幾名朝臣很有眼色的起身告退,不久,馬車聲漸行漸遠。

「怎麼可能?那幾個擄走他女兒的人全放回去了?」定國公神情激動的掄起拳頭怒槌桌子大吼。

黑衣勁裝男子跪在下方,吞咽了口口水,「啟稟爺,確實如此。」

定國公惱怒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面前狠踹他一腳,「飯桶!全是飯桶!怎麼辦事的?樊秉寬的暗衛有沒有處理干淨?」

男子不敢喊痛,仍然跪著,「他們的尸體全被隱密的藏在山洞里埋了,樊大人絕對找不著的。」

他咬咬牙,氣憤的回身走到椅子坐下,「那就好,樊秉寬就算懷疑他派去的暗衛被人做掉,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只要別讓他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就好。」

男子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吭聲。

定國公的臉色陰鵝,一手輕敲桌面,腦袋迅速思索樊秉寬一定會派人查那些暗衛的去向,而大雜院的人絕沒有能力殺那些暗衛,樊秉寬不是泛泛之輩,又事關他視為生命的女兒,與其讓他查到自己這里,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派人去將大雜院的人全殺了,一個也不留。」他冷冷下令。

男子飛快抬頭,一臉驚愕。

「听到沒有?」他額冒青筋的怒吼。

「是。」看著主子猶如修羅惡鬼的神情,男子臉色發白,趕緊起身拱手退出後,再次策馬離去。

***

月光柔柔,夏天擎來到西晴院,走進花廳就見紀香、蘇玉雙眸紅紅的,顯然已哭過,再看到樊芷瑜已梳洗好,長長烏絲披在身後,身上一襲白色絲衣,素淨的臉龐有著愧色,一見到他進來,她表情有點困窘,坐在綢緞軟褥長榻上的身子動了動,看來有些手足無措。

兩個丫頭連忙行禮,「少爺。」

「手腕的傷可上藥了?」夏天擎蹙眉看著樊芷瑜,在榻上坐下。

「上了,其實根本不算傷,瞧她們大驚小敝的非得要抹藥。」她有點無奈,兩個丫頭伺候她入浴,手腕的傷瞞不了,她不得不跟她們說。

蘇玉馬上在一旁抗議,「要不是少爺及時接住小姐,現在……」

「別說了。」紀香以手肘頂了蘇玉一下,朝她搖搖頭。

听主子轉述被擄經過,她們听得心驚膽顫,嚇到眼淚都用噴的,但主子要她們保密,又事關大雜院四十幾口的生命,她們自當守口如瓶不該多嘴。

「小姐還沒用膳呢,我們去備些吃的。少爺要不要一起用膳?」紀香問。

他點點頭,「我也用一些。」

兩名丫鬟先退了出去,體貼的將門給帶上。

夏天擎隨即握住樊芷瑜的柔荑,拉開她的衣袖。

她愣了下,連忙抽回手,「真的沒事了。」

他一挑濃眉,悠然一笑,「不看也可以,我去跟爹說出事情的真相。」

她不悅的鼓起腮幫子,伸出雙手嘟囔著,「哥哥竟威脅人。」她一直小心地將手藏在袖內不敢讓任何人看到,就怕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傷會讓她破綻百出的故事又添把烈火,寵她至深的父親會大動肝火的去傷害大雜院的人。

「我不只是你哥哥,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拉開她衣袖仔細查看傷口,還好,只有一點繩索磨 的紅腫,不嚴重,這才替她拉妥袖子,抬頭看她,「為什麼要替那些人撒謊?他們要害你。」

她搖搖頭,「大雜院的每一個人,說白了都是官逼民反的苦主,這個‘官’,我爹也在其中。」她凝睇著她深愛的容顏,難以相信他們之間竟然會有這種談心的時刻,怎麼辦?明明談的事很嚴肅,她卻覺得好幸福。

「那他們該找的是爹。」他說得堅定,在領悟那件事之後,她已被完完全全的撇除在他的復仇計劃之外。

「不對,我能衣食無虞,過得平安喜樂都是爹給我的,但我的幸福卻是建立在他們的痛苦及不幸上,他們找上我並無不當。」她其實是很難過的,爹視自己女兒為珍寶,卻殘酷的對待他人的女兒。

樊芷瑜想了想,決定將這次被擄的事——道來,讓夏天擎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想置她于死地,「說來還是我做得不夠,無法讓杜漢他們消除怨恨。」

他能理解,要恨一個人比饒恕一個人要容易得多。「那你還會去大雜院?」

「會,爹做的壞事,我想努力去補償。」她見他要說話,明白他想制止,「我想做,請天擎哥哥別阻止,那些人過得很辛苦,心也很苦,如果我能讓他們快樂,就算只有一點點我也願意去做,只要他們快樂,我就快樂了。」

他直視著她,他擔心是一定的,卻也想順著她的心讓她快樂,看來他得另做安排,別讓她如此揪心了。

「芷瑜真的變很多,但哥哥很開心你這些改變。」

「我是改變很多……」注視著他那雙過于灼亮的黑眸,樊芷瑜發現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像是深情……怎麼可能?這樣的眼神她看過,前世他就是以這樣的眼神看著梁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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