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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賴婚不出閣 第4章(2)

「他們其實都去過了,可不是看不好,就是還沒看病就先被告知需支付昂貴的醫藥費,」

她沉痛的看著父親,「他們辛苦掙的錢就那麼多,只夠看一次大夫,如果是我,也寧願孤注一擲到最好的仁文堂去看病,治愈的機會更高。」

他點點頭,也能理解,再見到女兒那雙閃動著請求的明眸,他怎拒絕得了?

「好吧,你就去做吧,只是你還是會听到很多關于爹的不是……」

「女兒不會在乎的,」樊芷瑜好開心,她相信她的努力也會讓外界對父親的印象改觀,「對了,爹可以讓我動用多少銀子?」

「傻瓜,爹的全是你的,只要你想,全部都可以動用,我會吩咐帳房,你就放手去做吧。」看她一臉眉飛色舞,他的心情也大好。

她用力點點頭,起身要回房時,他突然問起一事。

「對了,你真跟梁家三兄妹做了朋友?」他問,畢竟南越侯府的老侯爺任職吏部侍郎,在朝臣中屬于中立一派,與自己疏離不曾深交,但他很清楚他與自己不在同一派別。

「是,過些日子可能會邀他們到府一聚。」她有點尷尬,說是邀,應該是被迫才是,尤其梁千千十句話里有八句提到夏天擎,也是她主動提到要來樊府一聚的事。

樊秉寬見女兒神情怪怪的,忍不住又問︰「梁袓睿也是才貌出眾的官家郎,你對他可有別種心思?」

她一愣,「他只是朋友。」

他松了口氣,畢竟自己可是將夏天擎當成未來女婿在栽培呀。「那你要先忙開醫館的事,待忙完後才準備嫁天擎?還是兩件事一起進行?」

「爹,我不想那麼早成親,而且我真的不想嫁給天擎哥哥。」她斬釘截鐵的說著。

俏臉上的堅決,讓樊秉寬愣住了,久久回不了神。

樊芷瑜回房後,樊秉寬也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院落,沉默許久,還是交代管事跟帳房拿錢到仁文堂付清醫藥費,也將女兒那兩件首飾拿回來。另外,就女兒要開醫館一事全力支援,凡事她說了算,他再叫來暗衛叮囑務必要保護女兒的安全。

等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樊秉寬才疲累的揉著額際靠向椅背,他壞事做太多,也不知道多少人等著報復他,他若夠理智就不該答應女兒的事,但這卻是她十四年來頭一回想做的事,還是善事,他怎麼也無法拒絕。

思緒翻飛下,時間一晃眼就至傍晚,春季天黑得快,奴僕進門點燈後又退了下去。不久,夏天擎敲門,他抬起頭來,夏天擎朝他行個禮這才走進來。

樊秉寬明知道夏天擎是要回報他跟何定羲有無進展一事,但當夏天擎坐下後,他仍迫不及待分享女兒跟他的那些對話與她即將要做的事。

听完來龍去脈後,夏天擎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今日外頭的事他也听說了,他很震驚,那不是他認識的樊芷瑜會做的事,此時又听到後續的事情發展,他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她想替她爹贖罪,做些善緣,為什麼?

樊秉寬見他凝眉不語,急乎乎的問︰「難以置信吧?她真的長大了是不是?」

夏天擎只能點頭,按往例她應該會等著告訴他這些事,但沒有,他竟被她忽略了。

接下來,樊秉寬的話更讓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難道樊芷瑜發現他想藉由娶她來打擊樊秉寬的復仇大計?怎麼可能?

「你這幾日是跟她說了什麼?她竟然跟我說不想那麼早成親,而且不想嫁給你。從小眼楮就只看著你的丫頭,怎麼突然就說不嫁了?」樊秉寬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來。

見夏天擎也答不出來,樊秉寬只能回歸正事,听夏天擎提及何定羲對他的信任度不足,先前寫那折子也是想測測他能幫上多少,但折子毀了,連內容也沒看到,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折子是被雪兒毀的吧?唉,真是。」樊秉寬頭疼了,只是,念頭一轉,毀了也是好,至少定國公的反間計能拖延些時間,他答應女兒做些好事,這也算一件吧。

他看著靜靜等候他指示的養子,「這事我會跟國公爺稟報的,你就繼續跟何定羲來往,展現你的誠意。」

「爹,何大人不是傻子,他知道我是有目的接近他,但他也明白的告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有信心能改變我。」這一席話的確是何定羲所言。

樊秉寬覺得矛盾,他畏懼定國公的勢力,但又答應女兒要變好,可是萬一定國公知道他有異心,極可能會對他們一家人不利……

唯一慶幸的是,芷瑜開醫館的事,定國公應當不會有過多干涉或意見,他在乎的是權勢財富,這等芝麻小事還入不了他的眼。

「你看著辦吧,芷瑜希望我能做好事,你是她最在乎的人,她也不想你做壞事,可是如何能不激怒定國公,這事我們都想想吧,我……不想讓芷瑜失望。」說到後來,樊秉寬愁容滿面的喃喃自語。

此時,管事來報,晚膳已備好。

「小姐那邊呢?」

「小姐不餓說晚點吃,但要老爺跟少爺別擔心,她會用餐。」

樊秉寬點點頭,與夏天擎移身到廳堂,兩人各有心事,靜靜用完餐即各自回院落。

夏天擎終于不必維持臉上的沉靜,黑眸浮現戾色,某些無法分辨的紊亂情緒悶悶的充塞在胸臆間,還帶了點難以厘清的怒火。

樊秉寬在害死他施府百條人命後,突然想變好人了?這算什麼?殺人放火後做幾件好事就想當好人,一筆勾銷?這一切改變就只因為樊芷瑜那些話?

他的腳像有自我意識的逕自沿著青石小徑,越過亭台樓閣直至西晴院。

紀香跟蘇玉正在庭院里,一見到他,急急行禮,並告知主子在書房。

他點點頭,走進門半開的書房里,就見樊芷瑜埋首桌前專心的在寫什麼。這個書房與他的有一模一樣的格局與擺飾,不同的就是那兩面高高的書牆,一本本書籍都是他為她買來的。

他舉步走近,她仍低頭寫字。她很美,秀麗的眉微擰,膚若凝脂,粉唇微抿……陡地發現自己竟然在打量她的面容,夏天擎感到不自在,連忙收回目光,喚了一聲,「正瑜。」

她一愣,飛快抬頭就見他已站在桌前,也是,只有他跟爹可以自由進入她的宅院,但他怎麼來了?

對了,一定是今天的事也傳到他耳里了,她連忙起身,「天擎哥哥,如果是今日仁文堂的事,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包括,你不想嫁給我的事?」

她臉色一白,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我、我在短短的時間內病了兩場,對人生有些了悟,我也看了很多雜書,懂了不少事,一對夫妻貴在相知相愛相守,然而,哥哥對我應該只有兄妹之情吧?」應該也沒有,是她自作多情。

他定定注視著她蒼白卻美麗的臉孔,竟回答不出這問題。

「我希望……哥哥能遇見真心想相守一生的女子,我也一樣,想遇見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子。」她勇敢地劃出兩人的界線,即使這席話也讓她的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原來,他對自己再怎麼絕情,她對他的愛還是那麼深,真是太沒用了。

他神色未變,只是定定的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孔,總是在看著他時柔情似水的眼神已不復見,美眸里只有他無法理解的堅定與決心,久久,他才吐出兩個字,「懂了。」說完轉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院落,踏進書齋在書桌前落坐,齊江端進一杯熱茶,無暇注意主子不同于往日的臉色,而是鉅細靡遺的彎身檢查桌底下、櫃子里,甚至低頭看著兩書櫃間的縫隙有沒有躲了個小東西?

確定什麼也沒有後,他一如往常的站在書桌旁磨起墨來,見到硯台一旁擱著主子要他備好的一小碗清水還有一顆小木球,他一雙不甘心的眼楮就死死盯著半開的窗口。

「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啥?齊江不想出去,現在每晚都成了他最期待的時刻,他一定要確定雪兒到底是從哪兒進來的,可是見主子臉色很難看,那雙溫和的黑眸有著不同于以往的冷戾,好不嚇人,他連忙點頭,快步退了出去再將門給牢牢關好。

夏天擎凝睇著放置在角落的椅子,腦海中浮現樊芷瑜五歲、七歲、十歲、十二歲、十三歲時帶著羞澀笑容坐在那里的畫面。

從小到大她不太纏人,偶爾過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偷看他的一舉一動,有時見他想事情入神,就靜靜的離開。

但好一陣子……應該說從生病兩次後,她沒再主動進到他的書齋……

奇怪,他心里怎麼如此悶?是哪里不對勁,還是自尊受損?是他要報仇,應該是他要狠狠甩掉她,不該是她先撇開他不嫁!

他忘我的直視著空蕩蕩的椅子,直到一個撓門板的聲音響起。

他朝門看過去,不意外又見到撓門要出去的雪兒。

他想也沒想的走過去,彎一把將它撈起,轉身回到桌前坐下,但沒像前幾日那樣將它放到桌上,而是將它抱在懷里。

此刻是亥時,雪兒並非真雪兒,樊芷瑜好無奈,她不是沒想過再到月老廟求求月老收回這特殊技能,但她身邊暗衛那麼多,無法偷偷模模去;若是明著來嘛……她到城中的次數變多,認識她的老百姓也愈來愈多,外頭已盛傳夏天擎將是她的夫婿,她若再進月老廟,是想引起多少閨女的憤恨啊?

這月老廟是去不得了,但每晚變身成雪兒,還不得不到這里報到,她好無言。

他的手無意識的拍撫著她的頭,她頓時收了心緒屏住氣息,一顆小心髒撲通狂跳,這樣下去不成,她扭動身體想離開,但他不放,揉揉她的頭安撫。

她看著那寬厚的大掌,她不曾張口咬人,要咬嗎?不成,咬了不就真的成雪兒了?于是她抬起右爪踫踫他的胸口。

夏天擎低頭看雪兒,將它帶到桌前的水碗前放下,見它低頭喝了幾口水後,又抬頭看自已。

「不想喝了?」他拍拍它,又一手將它抱起,一手拿起木球走出桌子外,蹲放下它,一邊將木球朝門丟過去。

她忍不住用眼楮瞪他,真當她是寵物了?但他溫柔地將她的小頭再轉向那顆愈滾愈遠的木球,還輕推她的小一下,示意她去追。

 !她腿短,一點也不想追球!

但看著看著,莫名的很吸楮啊,腳似有自我意識的追了上去,小小身軀巴上木球,一不小心還跟著木球連滾兩倒下,四腳大張的袒露肚子,糗斃了。

「看來,我送你給芷瑜是送對了,你這小家伙可以讓人心情變好。」

他笑著彎身,一手將雪兒撈起來,一手拿起木球再度回到桌前坐下,也讓它趴坐在桌上。

他心情不好?是因為她不想嫁給他,他就無法進行後續的復仇大計嗎?樊芷瑜見他似陷入思緒,久久才開口,「你的主人變得很不一樣,我……怎麼也變得有些不一樣呢?」他苦笑。

她詫異的看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時間靜靜流逝,但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時不時的撫著她毛茸茸的身軀,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下起綿綿春雨。

他這才抱起雪兒走到門口,開了門叫來齊江,將它抱回西晴院。

齊江像見鬼似的瞪著雪兒,待主子又喚了一聲他才回神,有些害怕的伸手抱過雪兒,顫抖著聲音道︰「少爺,真的很邪門啦,我一直守在門外也沒打半個盹,真的沒看到這小東西進去啊。」

「你這段日子過得太閑了?」他驀地沉下俊顏。

「沒有,我現在就抱雪兒走!」齊江連忙抱著雪兒走人,但一路上不忘叨叨隱念的肯定是哪兒撞邪了。

樊芷瑜的狗鼻子突然癢了癢,糟了!這是要變身的前兆,她慌了,連忙扭著身子,齊江嚇了一跳,「別亂動啊。」

她狗腳一蹬,如願跳出他懷里,但眼前同時一黑,再回神她已在自己的床上,她倏地坐起身看向門口。

同時,屋外傳來齊江嚇壞的鬼吼鬼叫,「不見了!雪兒平空消失了——」

接著,又是蘇玉壓低音量的冒火警告,「雪兒是妖是魔能平空消失?我看是你眼花吧!還有,小姐已經睡了,你要敢吵醒小姐,我馬上跟少爺告狀去!」

接著,沒有聲音,肯定是齊江閉嘴了。

樊正瑜吐了一口長氣,卻又蹙眉。

「你的主人變得很不一樣,我……怎麼也變得有些不一樣呢?」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怎麼也不多解釋一點?她懊惱的輕咬著下唇。

這是變身成雪兒以來,她第一次希望明天夜晚快快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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