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睡了上司怎麼辦? 第9章(2)

很快的,五日過去。

春綠神色惶然地跪在高儀仁面前,聲音顫抖,眼眶通紅。

「夫人,管炭的王嬤嬤說近日炭貴,加上快開春了,府里不買炭……」

斑儀仁坐在窗邊看書,眉眼不抬分毫,平平淡淡反問︰「已經五天拿不到炭火,你怎麼不死心?日日去問,何苦呢?」

「夫人身子弱受不得冷,雖說快開春了,可天氣仍是極寒,奴婢擔心夫人受不住。」

斑儀仁終于放下書卷,一旁夏荷捧來一杯用手捂了許久的涼水,高儀仁接過來,稍稍啜了一小口,就低咳兩聲。

「哪里受不住,我沒事,倒是你,不必為我三番兩次找罵挨受委屈,看人臉色。」

「夫人,奴婢不委屈。」春綠紅著眼楮搖頭。

「我說別跪了,你跪再久,炭火也不會來啊。」高儀仁才作勢要笑,又低咳兩聲,這爛身體……她不文雅地將雙腳窩在椅子上,攏攏覆在身上的毛毯。

「夫人哪里吃過這種苦,為什麼不讓奴婢找秋陽送信給大少爺?已經五天了,不只拿不到炭火,連熱食熱水也沒有,夫人又堅持要日日擦身,夫人求求您,送信給大少爺吧……奴婢不信炭火貴到余府買不起,連柴薪都沒更是荒唐!」春綠氣怒。

斑儀仁看眼夏荷,低嘆一聲,對夏荷說︰「夏荷,你能否想辦法去看看灶房里的廚娘如何煮食?」其實用她破爛的膝蓋想也知道,她是被余府的掌家主母對付了。

「那容易,上灶房屋頂等著就能知道。」夏荷說。

夏荷、春綠小時被送進俞家的武館習武多年,高家曾是風光的世家大族,盡避後來沒落,但尚能維持某些傳統,嫡長女的貼身丫鬟,都是學了武的練家子。

「去吧。」高儀仁遣退了夏荷,「春綠,站起來說話。」

春綠緩緩起來,夏荷則退出屋子帶上房門。

「把你知道的說給我听。」高儀仁命令。

「這……」春綠猶豫。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高儀仁笑道︰「不是你,就是冬武不小心說漏嘴,把在蘇州看到的事……」

「夫人!」春綠撲通跪了下來喊冤,「不是奴婢說的,奴婢知道那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連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夏荷奴婢也沒說,奴婢願意發誓!如果奴婢……」她舉手做起誓狀,豆大的眼淚滾下來。

斑儀仁打斷她,「得了,我相信你。若是不信,不會留你在身邊。我記不得大病以前的事,可大病醒過來後,這幾年你忠心耿耿照顧我,我看在眼里,我相信你不會說。我只是希望你把知道的事告訴我,別隱瞞了,你就算不說,我大概也猜得出來發生什麼事。起來說話,別動不動就跪,我不喜歡這樣。」高儀仁心中苦澀。

春綠哽咽地站了起來,低聲道︰「府里的人全被大少女乃女乃換了一撥,奴婢現在連林管事的面都見不到。府里的僕婢還沒換之前,我隱約听到風聲,僕婦們說大少女乃女乃身邊的白羽送錢送得很大方,想打探東院這邊的動靜,有人把大少爺每日陪夫人用早膳的事告訴大少女乃女乃了……另外,白羽跟冬武走得很近,大少女乃女乃另一個陪嫁丫鬟墨竹,也曾經在俞家武館習武,我們交情頗好,墨竹說……」春綠支支吾吾的停下來。

「說了什麼?你直說無妨。」

「她說冬武把蘇州的事告訴白羽了,我們回杭州探親的情況也全對白羽說了,包括我們在蘇州府住了一個月,上哪里玩、住哪家酒樓、回杭州城只待三天等等……

「大少女乃女乃很生氣,怕是要對付夫人,大少女乃女乃如今把府上的奴僕全換了,現在府里的奴僕,全是大少女乃女乃從尚書府要過來的,他們只听大少女乃女乃的。」

斑儀仁靜了靜,聲音很輕地對春綠說︰「春綠,我做錯了,對不對?」

「夫人別這樣說……」春綠著急。

「但我確實錯了啊。」她自嘲說︰「我跟自己養大的孩子行苟且之事,確實是人神共憤呢!」

「夫人別這樣說!我其實也想了很久,夫人不過比大少爺大八歲,外頭娶年紀大的正妻多得是,像我老家,買來的童養媳個個要比將來的相公大,差個八九歲的也大有人在,夫人又不顯老,現在說您與大少爺同年,不認識的人也是會信。

「這些年夫人為大少爺盡心盡力,我們都看在眼里,至于大少爺,他會喜歡上夫人是極自然的,人心都是肉做的,夫人殫精竭慮為大少爺付出,自然贏得大少爺的心……」

「春綠,人心是偏的,你是我的貼身丫鬟當然幫我說話,可這事在外人看來,就是大逆不道,是丑事。」高儀仁重重嘆氣。更別提在柳蘭芳心里了,她大概恨不得殺了她吧。

「夫人!不是這樣的……」春綠虛弱反駁。

斑儀仁淡掃她一眼,了然地笑,卻沒再說話,心思飄得老遠。

回金陵這段日子十分難熬,特別是余棠騏同柳蘭芳圓房那日,柳蘭芳過來請安,雙頰嫣紅,整個人像浸在幸福的糖水里,散發著甜味。

她嘗到了嫉妒的滋味,腦子失控想象余棠騏抱柳蘭芳的模樣,想象他與柳蘭芳赤身在床榻上糾纏……她的心瘋狂嫉妒,嫉妒柳蘭芳才是那個能光明正大跟余棠騏行房的人……

明明知道不應該,卻無能為力,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至于余棠騏,似乎也難以面對她,與柳蘭芳圓房後,她好幾天沒見到他的人……

她說不出那種像是被幾千只蟲在心頭啃噬的痛苦滋味,她很後悔,也很氣自己的天真愚蠢,她以為自己擁有現代人的靈魂,可以看得開、可以灑月兌,可以讓一切恢復正常,但哪里能灑月兌、哪里能看開……一旦心淪陷了,她便有了執著,她嫉妒卻又慚愧,她真的錯了,錯得很離譜,錯得讓所有人都陷在痛苦中。

「春綠,我其實不在乎大少女乃女乃怎麼對付我,沒關系的。」這是真心話,她的心太痛了,痛到麻痹、不在乎別人怎麼對付她。甚至她覺得被對付也好,她已經痛到覺得這樣活著沒什麼意思了。

這幾日,她想著余棠騏、想著他們出門游山玩水那兩個月、想他如何多情溫柔抱過她、愛過她的身子,再想到他也抱了柳蘭芳,她就心痛。她不知道會那麼痛,每分每秒,只要想到他們身體交纏過,她就難受到想吐……這是愛上了的悲哀,太痛苦了。

「怎會沒關系!夫人你都快病了……」春綠難受地說,這兩日,夫人總是低低地咳。

「我沒病。」她滿不在乎道︰「對了,我今天要洗浴,趁中午天氣暖一些,你幫我把澡盆的水打滿。」五天不能洗澡是她的極限,不管有沒有熱水,她今天一定要洗澡。

「可是沒有熱水啊!」春綠著急說。

「沒熱水,冷水也可以,我受不了身上總是一個味道。」

「夫人會生病的!」

「不管了,生病也要洗。」她堅持。「如果你不幫我打水,一會兒我自己出去打水。」

春綠嘆氣,「奴婢這就去打水。」

這時門被人敲了幾下,「進來。」她喊道。

夏荷推門而入,忿忿不平道︰「灶房有炭有柴,全是熱騰騰的吃食。」

斑儀仁笑道︰「食物自然是用火來煮了才會熟啊。」

「可送過來的全是冷掉的……夫人,你讓秋陽送個信給大少爺吧。」

「不用。過兩日大少爺會回來,昨晚秋陽告訴我大少爺這趟回來後就要隨軍出征了。別急,過兩日我們就有熱食可吃了。」

「夫人,大少爺出征後,沒有一年半載不會回來,你怎麼辦?」春綠很憂慮。

「繼續過我的日子,不怎麼辦。」

「夫人!你該對大少爺說,夫人若不說,我們來說……」春綠心急地道。

「誰都不準跟大少爺說,你們若是敢說,就別待在余府了。」高儀仁難得說了重話。

「夫人,你這是何苦?」夏荷驚愕道,夫人為什麼要任人欺侮?

「大少爺要隨軍出征,打仗不是兒戲,我不能讓他掛心我,他在戰場上必須心無旁騖,你們懂嗎?」高儀仁語氣慎重。她打斷欲開口的春綠,「總之,你們若想說,現在就離開余府,想留下來,一個字也不準對大少爺提。」

兩個丫鬟沉默半晌,才勉為其難道︰「奴婢們什麼都不說。」

「謝謝你們。」高儀仁松口氣,雖然即使她們說了,她也不會趕她們走,畢竟若是失去她們,她在余府可就完全孤立無援了,可她們主僕間也無法再如從前親近了。

春綠紅著一雙眼,悶悶地說︰「奴婢去打水。」

「為何要打水?」夏荷問。

「夫人想要洗浴。」

「可水是冷的……」夏荷驚道,春綠朝她搖頭,夏荷明白過來,重重嘆一聲,主子是個固執的主子,她們沒轍的,「奴婢也幫忙打水。」

兩人告退後,房里的高儀仁一人靜坐了片刻,拿起書卷,一行行看過,卻不知讀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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