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的辦事效率也是極高的,很快的將她所要的東西全備齊送了進來,虞婧火速將需要用到物品準備就緒,將閑雜人趕出去。
把昨晚調配好的藥,倒進正在火爐上冒著滾燙白煙的滾水里,丟進布巾一起煮,然後將染了湯藥的布巾擰吧,覆蓋在婦人身上。
直到祖孫倆身上皮膚紅透,虞婧又將泡過湯藥的兩套銀針,一套交給百里少淵,自己拿起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後,朝他點了下頭。
她抓住老婦人的腳,將烤好的銀針彈進她幾個大穴,百里少淵也跟著進行。
一刻鐘後,又在十根腳指上各彈進一根銀針,而後將老婦人身上的銀針取下,就在銀針取下沒多久後,一股帶著難聞惡臭的濃稠黑血,一滴一滴緩慢的滴進下方的桶子里。
她看著滴下的黑血道︰「果然,這毒會讓身體里的血液變濃,長此以往,身體里的血液就會流不動。」
「這究竟是什麼毒?當時玄墨所中之毒,雖然也會造成惡臭,可不似這般濃稠。」百里少淵一臉困惑的看著要滴不滴的黑血。
「這毒跟玄墨之前所中的那種狂霸猛烈的毒性是不同的,不過一樣陰狠就是。」她看了眼老婦人,「這毒我也沒遇過,得好好研究一番才成,這血得留著,不能倒掉。你那邊有其它鄰國的醫書嗎?借我瞧瞧……」
「虞姑娘,藥熬好了。」張掌櫃領著醫館學徒將熬好湯藥端進來,看到這腳指頭不停滴著黑血的兩祖孫,頓時被嚇了一大跳。「這……虞姑娘,他們祖孫倆沒事吧?」
「沒事,就是身體十分虛弱,回頭切兩片百年人參放到他們嘴里含著,補充元氣。」
一听到要他切兩片百年人參給這兩祖孫補元氣,張掌櫃是一臉肉疼,但老爺要他全力配合虞姑娘,他又不能不照辦,只好心疼的點著頭,「一會兒小的就讓人將人參片送過來。」
見虞婧沒有再吩咐什麼事了,這才退下。
虞婧看著臉色漸漸恢復正常的兩祖孫,捂著唇小聲的將她的想法告訴百里少淵。「百里,這兩祖孫如果真如玄墨所說,可能身分不簡單的話,這要他們命的人肯定會出現,我倒有一計,你要不要參一腳?」
「廢話,快說!」
翌日。
虞婧從馬車上下來,這兩腳才剛一踏到地面上,一堆菜葉就往她身上丟了過來,緊接著豆腐、雞蛋也朝她紛紛飛來。
那群朝她丟擲菜葉等物的百姓,嘴里紛紛大罵著——「妖女,庸醫,還那對祖孫的命來!」
「我們要替那對祖孫討回公道。」
「醫死兩條人命,把她送官……」
人群一下子就鬧了起來,整個妙手堂前一陣亂烘烘的叫囂怒罵聲,群眾的力量跟輿論的壓力果然是最強大的,一下子就能讓人從天堂掉入地獄。
虞婧冷笑的看著前面這些看似雜亂卻井然有序,朝她菜東西,嘴里不斷怒罵她的人,瞧他們邊罵邊眉來眼去的模樣,說沒有鬼誰信!真不知這些「臨演」一個是多少銅板請來的?
而後面那群看熱鬧的無知百姓,純粹是跟著人瞎起哄就是。
只是這成本不會下得太重嗎?近來天氣還是冷得很,新鮮蔬菜行情看俏,母雞也冷得幾乎快下不了蛋,竟然拿來丟她,太暴殄天物了。
站在大門的張掌櫃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慶幸這虞婧還不是他們醫館里的坐堂大夫,要不被這樣一鬧,妙手堂也不用再開門了。
虞婧身上已被不少豆腐菜渣雞蛋給砸中,她表情平靜,不見動怒,只是彈了彈身上的菜渣。
「無憑無據的不實指控,誰說我把人醫死的?說我醫死人的人給我站出來!」虞婧站在妙手堂前,毫不畏懼的質問著那帶頭鬧事的那幾位臨演。「敢到處造謠就要有膽子承認,別躲在後頭煽動無知的群眾。」
「呸!你說你沒有醫死人,口說無憑,有膽子你把人抬出來給我們看啊!」
「對啊,把人抬出來,我們看看是不是還有呼吸。」
近百人雜亂無章的怒喊,吸引著更多人駐足圍觀,更多不明就里的人湊熱鬧的跟著吶喊,叫囂怒罵聲是回蕩整條街。
虞婧冷冷看著喧鬧的百姓,瞥見寒冰領著手下也混到人群里了,留意著是哪些人在生事。
她轉過身來,質問著張掌櫃,「張掌櫃,按理說病人死亡,應該是主治的大夫先知道,為何會是外面這些市井小民先曉得?」
「這……」張掌櫃面對她的質問,神色閃了閃。「一名學徒今天早上進入那廂房給那對祖孫喂藥,這才發現那對祖孫死了,小的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事。」
「這麼說,連你這掌櫃的也是倒數第二個知道病患死亡的事情,掌櫃的你不覺得這事情很奇怪嗎?有病患死在醫館里,沒有通報你這掌櫃反而到外面嚷嚷得人盡皆知?」
面對她的質問,張掌櫃心里也是怨死了,究竟是哪個沒長眼的家伙,死了人不暗中通知他,反而到外頭告知不相甘的旁人妙手堂醫死人?
「不知張掌櫃可否把那個學徒請過來?」
張掌櫃點頭,馬上讓人去把那學徒找來。
「你說你親眼看到那對祖孫斷氣?」虞婧冷冽問著眼前這名眼楮始終不敢看向她的學徒,醫館里的學徒都是十幾歲的藥僮,多做一些打雜之類的事。
「是,今日清晨我進去廂房喂那對祖孫湯藥時,他們已經氣絕身亡多時。」這個學徒鼓足了全身所有力氣,當著所有鬧事的百姓大聲說著。
這話一出,隱身在不遠處鋪子屋檐下的一個黑衣人嘴角露出了冷笑,敢壞公主跟皇上大事的臭女人,今天定叫你跟那對祖孫一起陪葬!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大伙兒咱們把這女人抓去見官!」幾個臨演又帶頭鼓噪。
這時,接到有百姓在妙手堂前鬧事的百里少淵也趕過來,怒聲問道︰「發生何事?」
張掌櫃連忙將稍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胡言亂語,我妙手堂何時醫死病患了」他憤怒得衣袖一甩。
「百里公子,口說無憑,沒死的話把人請出來,大家一看不就好了。」
「就是、就是!」
看著鼓噪不休的群眾,百里少淵看了虞婧一眼,「虞姑娘,去把那位老婦人跟她的孫子請出來吧!」
「成,不過要是人都好好的沒死,那方才誣蔑我、丟我菜葉的人全部要抓起來見官。」她不妥協的道。
她這話一說,那些百姓們面面相覷,幾個較為膽小的紛紛開始往後退,不跟人湊熱鬧了,反正躲遠點看也是可以知道人死了沒。
這時有幾個人怒聲反駁,「有本事你把那對祖孫叫出來!」
「叫出來!」
虞婧冷眼看了下那群貪生怕死又愛湊熱鬧的百姓,眼下只剩下前面這一排臨演繼續努力叫囂。「好,我就讓各位心服口服。」
她轉身交代張掌櫃,「張掌櫃,勞煩你去請那祖孫二人出來。」
這人不是死了嗎?他方才也是去查看過尸身的,沒有氣息沒有脈搏,他很想開口拒絕,不過自家少爺就在一旁,這趟差事還是得跑的。
「是,虞姑娘,少爺,兩位請稍候。」張掌櫃轉身往後院的廂房走去。
不多時,竟傳來張掌櫃驚天動地、驚恐的呼喊聲,「詐尸啊——」
後院一些忙著處理藥材、熬藥的大夫或是學徒,也看到本該死絕的祖孫兩人站在他們面前,大白天見鬼的,更是嚇得驚聲尖叫,到處亂竄,有些跟張掌櫃一樣沒膽的,還腿軟昏倒過去。
張掌櫃腿軟倒坐在地,手臂顫巍巍的直指著眼前那對祖孫,「詐尸、詐尸……」
老婦人嗓音低沉嗄啞的開口問道︰「掌櫃的,我祖孫二人未死,何來詐尸之說?」
「沒死?」張掌櫃連忙拍著胸口,虛軟的自地上爬起,困難咽著口水。「那請你跟我到前頭,同所有人說清楚……」
「掌櫃的請帶路。」
當老婦人跟她孫子出現在眾人眼前,所有叫囂鼓噪的人下巴全部掉下,個個瞪圓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老一少。
片刻後,有人回過神了,大喊道︰「是那對祖孫,真的是那對祖孫!他們沒死!」他們臉上都還有些剛退的膿包痕跡,雖還是一副病人樣,但模樣已經比剛送來妙手堂時好上許多。
其它人附和道︰「對,就是他們祖孫,我也認得。」
老婦人牽著孫子來到虞婧面前,撲通一下跪下,「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虞婧趕緊將她扶起,「老夫人快快請起,救人本來就是大夫的本分,您別客氣,還有救老夫人的不只我一人,百里公子跟妙手堂也出了不少力,費了許多工夫和藥材。」
「多謝百里公子的救命之恩。」
「不用謝本公子,本公子也沒有做什麼。」還藉由你們這對祖孫學了把功夫,可說是這一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這個「謝」字他哪里敢當。
怎麼可能!他去探那兩祖孫鼻息時,明明就沒了氣,更沒有脈搏,他們兩人是怎麼活過來的?那學徒想趁亂溜走,卻被百里少淵帶來的人發覺,一把抓住。
「想跑!」百里少淵手中的折扇敲著這個學徒的臉,臉上扯著陰沉冷笑,「沒給本少爺好好交代是被誰收買來誣陷我妙手堂的,哪里都別想去!帶走!」
這話一出,其它只是跟著起哄的群眾隨即明白,原來是有人故意中傷陷害啊,是同業嗎?
虞婧轉向那群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臨演,嘴角扯著一抹冷笑,「我說過了,我不接受誣陷,方才誣陷我的人都跟我到官府見官去吧!」
那群臨演見狀紛紛想逃,可都被寒夜的人給拉扯住了,跑都跑不了。
甚至連躲在暗處的那個黑衣人,跟寒冰過招幾招後也被寒冰給一把擒住,寒冰直接將人都帶走。
原本鬧烘烘的現場瞬間眾人都鳥獸散,地上那些用來砸她的菜葉,在那些人被押走後,一群看起來生活貧苦人家,一窩蜂向前撿拾,打算回家加菜。
被詐尸嚇得心跳無力的張掌櫃,也沒那氣力去管那些撿拾菜葉的人,抹了抹依舊狂跳不已的胸口問道︰「虞姑娘,敢問這對祖孫他們……」
虞婧塞給張掌櫃一瓶藥,「給你跟妙手堂里被嚇到的人壓壓驚,一人一顆,心髒馬上有力。」
「感激虞姑娘贈藥,只是……」
「你是想問他們明明沒有氣息了,怎麼又活過來了是吧?」
張掌櫃用力點頭。
「因為我用了藥,藥性的關系讓他們祖孫在清晨那段時間看起來像是假死狀態,嚇著大家了,真是不好意思。」虞婧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有心想引出要害這對祖孫的幕後之人,這才設下一計,三言兩語便將這事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