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的?」她忍不住要問。
「自殺。」
自殺?!這回臭豆腐不得不自她手中的筷子滑落了,這種結局太……呃,太霹靂了吧?
「你一定不相信,五年前的JOE,其實是個超級火爆的家伙,看不順眼的就開罵,見蠻橫的就開打。」
超級火爆引她傻眼!
那不慍不火的家伙揍人的模樣……太難想像了吧?
「五年前,JOE剛接任集團總裁的位子,聰明如他,當然知道火爆脾氣在商場上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于是在工作上的他,盡可能的表現出他內斂和沉穩的一面,成功到若不是十分熟識他的人,根本很難想像他有火爆的一面。」
听到此,金蔓霓忍不住的插口問︰「那他不就變成雙重人格了?」
「差不多是這樣了。」鄧士榮嘆道。
金蔓霓沉思了一會,略感沉重的緩緩說著︰
「我猜他在工作上的自我壓抑愈大,離開工作環境之後的脾氣就更是火爆、易怒,這麼一來,就苦了他身邊的人,尤其是愈親近的人愈遭殃。」她愈來愈能了解任宇裘的笑臉面具,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之下造成的。
「所以當時和他同居且身為他未婚妻的芝芹,就是理所當然遭殃最厲害的可憐人了。」鄧土榮慨然的說。
「他動手打她?」她問,卻直覺認為,他從前的脾氣再怎麼壞,應該也不致于會動手打女人才是。
「不,」鄧士榮連忙搖頭,證實了她的直覺無誤。「他的脾氣雖火爆,卻是那種就算被女人氣瘋了,只會寧願打死自己,也不會動手踫女人一根寒毛的人。而且事實上,他對自己的女人十分體貼和細心,就算再怎麼發火、如何罵人,也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女人說上重話一句。」
她了然的點頭。溫和笑臉可以虛偽,但對女人的細心和紳士風度可是假不來的。
但……既然如此,那位芝芹小姐又為什麼會跑去自殺?
鄧士榮看出她的疑惑,嘆口氣又接著說︰「他的愈來愈易怒和三不五時破壞家中物品的宣泄方式,實在是嚇壞、也累壞了個性敏感又縴細的芝芹。然後,在某次他又因公司的事情,回到家中後,再一次的火爆泄忿之下,芝芹終于忍不住同他大吵一架。」
「當時怒火正盛的他,一時受不住芝芹歇斯底里的吵鬧不休,當下說出分手的重話,跟著芝芹在傷心之余跑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最後,警察在海邊發現她的尸體和一封遺書,那時他才知道,芝芹肚子里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這個故事,听得金蔓霓倒抽了口氣,她完全沒預料到任宇裘背後的故事,竟然是這般的不堪回首……
年紀輕輕就得一肩承擔一個大集團的成敗興衰……他身上的壓力有多重?
壓抑自己本性,導致雙重性格的矛盾產生……他心底的情緒有多苦?
只為一次失去理智的失言,失去了所愛的未婚妻,也失去了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他的自責又有多麼的深?
看著提著筷子發愣的金蔓霓,鄧士榮又說︰「為這件事,JOE深深自責不已,他整整看了兩年的心理醫師,才能逐漸從這場悲劇中平復心情,也學會完全抹去那火爆易怒的另一個他,不再讓他身邊較親近的人,承受他工作壓力上的宣泄
「但他卻再也沒有宣泄壓力的管道,任何再沉重的壓力,只有自己咬著牙硬忍?」她幽幽的接口,心里開始懷疑他那一口白牙是不是假的。換作任何人,面對那麼重的壓力卻要咬牙苦忍,只怕牙齒再多、再硬,也會全咬崩到一顆不剩。
唉!也難怪他要喝那又苦又澀的黑咖啡,只怕溫和和甜膩,會蝕了他對痛苦的忍耐力吧!
她接口而出的話,讓鄧士榮愕然到不自主的緊盯著她看。
「干嘛這樣看我?」她又低頭夾起剛才落跑的臭豆腐,可惜听了這麼個悲慘的故事後,她已經沒有什麼食欲了。
「難怪你會讓JOE感到驚奇,因為你真的很難令人不感到驚奇。」一個愛錢如命的女人通常是膚淺而任性的,沒想到她竟然能夠深刻的點出任宇裘的內心世界。這表示外在表現又嗆又辣的她,在內心深處里,其實是有一顆細膩溫柔又體貼的女人心。
「我有什麼好驚奇的?又不是四只眼楮、八條腿!」她吊了吊白眼,真不明白他們這主從倆怎麼老愛說她很驚奇?
鄧士榮笑了笑,跟著問她︰「你知道JOE為什麼需要女人來當煙霧彈嗎?」
「你說過了,因為被他老媽炒成股王,很煩人的嘛!」
「那不是主要原因。」
金蔓霓抬眼睨著他,靜靜等著他的下文,只希望不會又是另一個悲慘故事。
「自從芝芹去世之後,他就封閉自己的感情,再也不和任何女人有超出友誼以外的接觸,所以……」
「說穿了,他就是在為他的未婚妻守寡,怕那些死纏爛打的女人將他生吞活剝,壞了他的‘貞節’嘛!」她涼涼的說。
「噗!」鄧士榮不得不敗給她,他大笑著搖手說︰「虧你想得出來!難不成他還指望守個二十年,好換上一座貞節牌坊咧!」
她送他一個有何不可的眼神。
鄧士榮收斂了笑意,跟著搖搖頭說︰「其實他不只是封閉自己的感情,甚至根本巴不得女人離開他的生活遠遠的,因為……」
「因為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轍?」她嘆口氣,緩緩接著說︰「他害怕再次將自己的壓力轉嫁到他最親密的愛人身上,讓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听過任宇裘的故事,不難猜測出他會有這樣的心態,但對這種因噎廢食的心態,她十分不以為然。
「唉,不只是如此。」
「還有更嚴重的?」她緊蹙起眉心,難以想像這悲劇究竟對任宇裘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不想再談感情,有一部分是你所猜測的原因,但另一個重要的部分是……他對生命的熱情也隨著他的火爆脾氣同時消失了。」
金蔓霓終于放下手中的筷子,心情沉重到食不下咽。
丙然……又是一個更悲慘的故事!連對生命的熱情都失去了,他這些年來的日子,究竟是如何過的?
「對現在的他來說,生命中的每一天只是例行公事,再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感到驚奇。也役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重新激起他對生命的熱情。」
「沒有驚奇、沒有熱情的生活,那簡直是五色彩的人生嘛!」形容他是行尸走肉會更貼切些!
鄧士榮深深的勾起了唇角——
「對生命不再有驚奇和熱情,何必要拖累他人一起過這種五色彩的人生?這是他說過的話。」金蔓霓了解任宇裘到簡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像這麼樣一個難得的女人,他怎麼能不盡力的替他的好哥兒們留住?
金蔓霓支著下巴,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之久,終于,她凝眉望向鄧士榮一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鄧士榮嘆了口氣,神情嚴肅的望著她——
「因為……你讓他重新嘗到驚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