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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韶光 第5章(2)

「陸晉做事太急了,我說過他,他不認同。」

他仍然不作聲,她瞟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事不關己出自謹慎抑或冷淡,「陸伯伯考慮過你麼?」

「有必要他自會考慮,我不需要推波助瀾。謝謝你的關心。」

「沒什麼,人才總要適得其所。」

「我現在正適得其所啊。」他笑,「能輕松達到年度目標,又不必擔心別人覬覦你的位子,有何不可?」

「我一直以為,你應該不止如此。」

「失望了嗎?」他將車滑向路邊,停好,按開車門鎖,望向她的住家大樓。

「談不上失望,只是猜不透你。」松開安全帶,她推開車門。

「不必猜,可以慢慢了解。」他語帶玄機道。

她別開臉,唇畔抿出甜笑。這句話足以讓她想上好幾天,不須再多贅言。但轉念一想,又為自己的反應甚覺驚異。她這是在做什麼?她和那些在茶水間熱烈議論男人的女職員有何不同了?以前佟寬也許從沒注意過她,但她難道沒有听聞過佟寬的情史?心慢慢沉蕩,她稍思量後,閑淡地提及︰「你听過我和陸晉的事?」

「那又如何?」

她心又一緊,這樣的反應說明了這個男人的性格,他無視別人的看法,但她何來的把握贏得他的心?

她必須要慎重地想一想,這陣子她太不防備了。

她心沉甸甸地下了車,和他道別。

車廂里,獨自坐在駕駿座的他漸漸失去笑意,容顏冰冷。

良久,思緒總算沈澱下來。他看看儀表板上的時間,十點十七分。

是晚了些,但某些時刻,時間不具重要性,而且,夜涼如水,人車漸稀,正適合疾速奔馳。

他發動引擎,沒有一絲猶豫,果決地向南啟程。

她一定听錯了。轉了個身,繼續入睡。

一短一長的催促電鈴聲卻不肯罷休,間接震響,終于消磨掉她的一半睡意,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不解——不是吧?誰會三更半夜上門,擾人清夢?

但鈴聲是不爭的事實,無法拋諸腦後。她頭昏腦脹地下了床,走出房門,沿著樓梯點亮室內燈火,穿過客廳。隨著步伐接近大門,鈴聲越發刺耳。

她踏進庭院,隨手在地上取了根圓木棍,緊貼在身後,獨居的她必須多加謹慎。腳步拖慢,她不安地揚聲問︰「誰?」

「是我。」自信熟悉的嗓聲,一點也不抱歉。

她傻眼幾秒,拉開門栓,霍然打開門,和門外的男人相對望。

「……沒事吧?」就著巷邊路燈瞪看他半晌,她冒出這句。

「沒事,只是想看你。」

精神奕奕的佟寬完全沒有長途駕駛的疲態。他說完這句話,將她推進門內,直接上閂後,果然不客氣地往她身上打量。

「噢……」她睡意仍存,又乍見佟寬,一腦子混沌讓她思考當機。她搔搔後腦勺,半張著惺忪的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或許真的太失禮了,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她大概入睡了好一段時間,毫無心理準備就從眠夢中匆促爬起。一頭長發膨亂,神情胡涂。因為天熱,身上只穿了件充當睡衣的細肩帶短衫,棉短褲。想當然耳,依她不拘小節的天性自然未著內衣,女性的熟美體態不意間展露無遺。

他雙目灼灼,端詳她不輕易讓外人窺見的未經修飾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聲。

她不解其意,以為自己反應遲鈍,逗笑了他,趕緊揉揉眼皮,振作精神,指指客廳,「我去煮咖啡——」

「不用了。」他拉住她,「我喝杯水就好。」

取杯、開冰箱、倒水,一連串動作終于讓她四肢利落許多。

她遞水給他,隨性坐在茶幾上,面對著靠在長椅上的他,轉動著茫然的眼珠,一副極力恢復清晰思路的模樣。

「不用擔心,真的沒事,就想看看你。」他一口氣喝完水,寬慰地笑。

半夜飆了兩百多公里就算是為了翌日一大早趕到飯店,這麼費事繞過來看她不算有事嗎?

她兩手抱胸,歪著腦袋看著他。就這一刻,她完全失去了面對他的能力。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她忽然無法確定了。

她以為他是個良善體貼的人,卻曾不經意流露出冷漠尖刻的一面;他看似凡事淡然,卻又在某些細節上周到溫暖;他行事諸多考慮,卻放任自己長途驅車見一個關系未明的女人;他並非熱情外放之人,卻完全不隱瞞對她的好感。

她不是不懂得愛情這回事,可惜缺乏豐富的異性經驗,難以鑽研出一個妥善的態度和方式面對他。

重點是她不是夜貓子,竟夜思考不是她的習慣,而這項人生習題又如此艱難,她真想掩卷放棄。然而那雙直視她的琥珀色眼眸,充滿著她不解的柔情,和難以撼動的力道,想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某種影響力擁有相當的把握。

她起身移動位置,決定與他並坐,安全地避開他的目光。

「我習慣早睡早起。」她說。

「我知道。」

「我現在頭腦不太靈光。」

「看得出來。」

「那——你看夠了沒?」

「還沒。」他答得很快。

她立時語塞,面有為難。「可是,我一定要睡覺。」

「沒不讓你睡——等等,為什麼不是「想要」,而是「一定要」?」抓住了她的語病,他偏頭笑問。

「……是習慣啊。從小,我媽就訓練我,無論處在什麼境地,遇到什麼事,都要保持生活常規,千萬不能月兌序。所以,一個人再怎麼傷心難過,或是興奮,該做什麼時就得做什麼,不可以敷衍了事。小時候不懂,總覺得她無趣。我媽日復一日,過著平靜規律的生活,即使在最糟糕的時刻,比方說我爸提出分居,我有了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些事都不曾讓她茶飯不思,疏懶家務或管教孩子。後來慢慢才明白,她認為,讓自己正常生活,才可以使那些意外顯得無足輕重,才能有足夠的力氣過下去……」

「面對我,需要很多力氣嗎?」

她想了想,「……不是力氣,是勇氣。」

「你擔心什麼?」

「擔心……會讓你失望。」

「那應該是我擔心的吧?」

「是嗎?既然擔心,為什麼還來?」

「比起擔心,我更想見到你。」

一陣沉默,她垂下頭,啃著拇指頭,無言以對。

夜闌人靜,空氣中每一種聲音都被放大了,入耳的除了壁鐘秒針嘀嗒,還有兩人略快的呼吸聲。

良久,她輕聲道︰「佟寬,我得睡了,如果我睡著了,別叫醒我。」

「嗯。」

他以為她說的是回房入睡,卻發現她一動也不動,就此依傍著他。的臂膀微微觸及他,他敏銳地察覺到彼此的寒毛擦掠過的異樣感,而她只是靜靜地呼吸著,靜靜地闔上眼。長發垂散,他看不到她的側臉。

不是太久,至少,沒有漫長的感覺,她開始發出勻長的鼻息聲,腦袋緩緩歪向一邊,沉沉地側壓著他手臂。驚異之余,他維持不動,盡量不驚擾她。

她果真睡著了,當著一個向她表白的男人面前。這就是她處理意外的方式,絕不亂了生命步調。

她睡得十分沉,幾分鐘後,頭顱逐漸無法保持重心,慢慢前傾,滑向他的前胸,小骯,最後棲止在他的大腿上。

這姿勢有點尷尬,他稍微動手調整,讓她面龐朝上。她一手屈放在耳邊,一手垂落在地,不遮不掩的幼兒睡姿,讓覆碗般的性感胸房輪廓盡收眼底。

他並未矯情回避這幅春睡景象,他有心探索她,她的任何風貌他都想悉數收攬,未來,他若想要她,也不會放過她身上的每一寸。

但他很懂得等待。此刻,他只希望她從他身上得到充分的信靠,而非猶疑。

那麼,了無睡意的他還能做什麼呢?

沒有多少選擇,他俯身貼住她的唇。

他睡得很平靜,很沉穩,很寧謐。

這些美好的感覺純粹是心情上的,所有的感官除了闔上的眼楮,其余不斷地在接收外界的訊息。

他听到足尖跳躍和繩索擊地的規律聲音,聞到咖啡沖泡好的濃郁香氣,感覺到有人數度將滑落于地的薄被重新覆蓋在他身上。這些訊息交織出一個明亮的清晨,一章溫馨的啟頁。

轉扇在頭頂上徐徐旋出微風,在他面頰上反復繚繞,讓他一再沈浸于平和無虞的睡夢里。直到幾股熱氣噴在面上,憋不住的嘻笑聲一再冒出,他終于決定掀開眼睫,結束前所未有的好眠。

這一睜眼,他徹底的蘇醒了。幾張女人的面孔朝下俯望,張大眼好奇地觀賞他,互相推擠著發出提醒︰「醒了,醒了,去叫詠南。」

「詠南好像在頂樓曬衣服。」

「怎麼讓男朋友睡客廳呢?」

「我看昨晚吵架了吧。」

「那也不能這樣,象話嗎?」

此起彼落,無視于他存在地熱烈討論著。

他大概弄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後,迅速直起上身,兩掌猛力搓了搓睡臉,抬起頭和環繞身邊的女人們面面相覷。

「你們讓開一下,讓開一下,別這樣圍在那里——」林詠南兩手撥開人牆,轉身擋在他身前,勸阻這群肆無忌憚的女人們,「你們先到後院準備材料,我馬上就去。」

「詠南你平時脾氣頂好,怎麼這樣對佟先生?」有人發出不平之鳴。

「我沒對他做什麼,你們別亂猜了!」她無奈地拍了下額頭,大舉雙臂推開她們,還是不放心,跟隨她們到後院後再帶上門,三並兩步回到佟寬身邊。

一對上眼,佟寬立即感到耳目一新。她換上一襲白棉襯衫,牛仔短褲,長發綰在腦後,嗓音清揚,整個人簡潔明亮,回復了他熟悉的愉快模樣,渾身散發一股青春熱力。

那個深夜里躺在他身上入睡,全然不設防的女人消失不見了。

他忍不住心生疑惑——一覺醒來,她會否腦袋重新開機,把幾個小時前的一切記憶都消磁了?

「對不起,活動中心重新整修,我得在家里替她們上課,你不會介意吧?」

滿臉歉意,彷佛忘了他是不速之客。

「怎麼會?是我打擾了你。」他理解她不會為了他停課。

「不打擾,」她回頭提了只旅行袋,送到他眼前,他定楮一看,正是他隨身的簡便行李。「我剛才到你車里替你拿過來的,我想你累了一天,現在應該很想洗個澡吧?」

他微愣,沒有應聲,等著她把意思表白完。

「我是說,你先洗個澡,換套衣服,就可以干干淨淨去上班了。」她笑著解釋,見他似乎無法會意,只好接著提醒︰「今天星期三,你不用到飯店上班嗎?」

瞧她一臉認真,他打消告訴她他請了幾天休假的念頭,點點頭。

她又端起一旁桌上的托盤,上面整齊擺放了一杯牛女乃,一份簡單的煎蛋土司,幾片吉士火腿,一盤切片水果,配色寫意,誠意十足。

「不好意思。我只會做這個,等你洗完出來就在樓上書房隨便吃吧,你在這里她們會不專心。」她俏皮地伸舌,盈盈笑意輕易滲進了他的心。

他但笑不言,跟隨她上了樓。

放下托盤,指示他浴室的位置後,她手背身後,不自在地瞟向他身旁的白牆,身姿局促,面泛紅暈︰「下班以後,如果不介意吃我做的不怎麼可口的晚飯,再下山來一趟吧。」

「當然不介意。」

他眼神有力地捺過她的臉,輕拍她的面頰一下。她得到允諾,立刻閃身下樓,像多逗留一秒就會泄漏了什麼。

他輕聲笑了笑。

也許迂回了些,事情仍然依照他的想望前進。得到她的心不會太難,得到任何女人的心都不會太難,但至少有一點不同,林詠南,勾動了他想愛的動力,這動力能持續多久,他沒有確切的答案,但躍躍欲試的渴想如此真實,如此罕有,他全然迎向這項嶄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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