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大廳上,定王妃拈了塊糕點入口,一面瞥向負手站立在門前的兒子。
「別急,算算時間朱玄武差不多該毒發了。」定王妃以絲絹輕拭去唇邊的糕屑,安撫著心急的兒子。
「娘,還是你聰明,在玉真打算送給朱玄武的平安符上下了毒藥。只要他放在身上,一路上遭人追殺,動了內力,只會加速毒流竄在他的經脈游走,到時毒游走到他五髒六腑,他必死無疑。」朱世煌冷笑,佩服娘親的好計謀。
「這一次,我定要他有命出去,無命回來。」十五年前毒不死他,她就不信十五年後他能再逃過這一劫。
「朱玄武再怎麼提防,也不會防備玉真。他絕對沒想到一心喜歡他、單純的玉真會被我們所利用。」朱世煌正等著他命人尾隨在朱玄武身後的人回報好消息。
「玉真那沒用的丫頭,總算是立了大功。」定王妃冷笑。
就在母子兩人開心計謀成功時,總管由外頭一臉驚喜異常地沖進大廳,趕在定王妃開罵之前,高興地大喊︰「王妃!王爺……王爺和小王爺回府了!」
十幾年沒踏進王府的王爺總算是回來了,總管開心得熱淚盈眶。
「什麼?!」定王妃驚訝地打翻桌上的糕點,倏地起身,神情激動地再問︰「你說什麼,王爺……真的是王爺回府了嗎?」
「是的,王妃。不僅是王爺、小王爺,就連陳滄、陳海兩位將軍也隨著王爺回來了。王妃,小的要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總管開心得笑不可抑,渾然未覺王妃母子臉色有異,高興地離開去宣布這件事。
「娘,爹怎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回來?還和朱玄武一起,這不可能啊!」朱世煌一臉驚惶地看著娘親,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母子兩人驚慌不定時,定王爺高大的身形踏入大廳,身後尾隨著令母子倆瞪大眼的朱玄武。
定王爺無視母子倆驚異的神色,大步走到主位的黑檀木椅子上落坐,兩旁分別站著朱玄武和陳滄、陳海兩兄弟。
「王爺,你終于願意回來了。」
定王妃見到十多年未見的夫君,一時激動得紅了眼眶,雙眼細細打量著這張令她由愛生恨的剛毅臉龐。
「爹。」朱世煌輕喚,抬頭在接觸到爹親凌厲的眼神,心中一凜。
「王妃,本王就開門見山直說了。當年你用計陷害靜兒,讓本王誤以為她與別的男人有染,進而疏遠她。在她生產前,你命人下藥欲毒死她還有月復中的胎兒,害靜兒早產,血崩而死。就連玄武也因此一出生便身帶胎毒,這些是否全是你所為?」定王爺目光沉凜,直視著面前的定王妃。
「王爺,冤枉啊!這全不關臣妾的事。」定王妃臉色一白,沒料到他十幾年未回,一回來就翻舊帳。
「來人啊!將人給帶進來!」
定王爺話甫落,一名婦人被帶進大廳跪了下來。定王妃見到此人,身形一晃,一旁的朱世煌快一步扶住她。
「奴婢麗玉參見王爺和王妃。」婦人抬頭,畏懼地看了眼定王爺,目光在看向定王妃時,充滿恨意。
「麗玉,還不快快將事情交代清楚!」
「回稟王爺,二十年前,奴婢受王妃指使迷昏靜王妃後,再帶來一名男子與她同床,故意讓王爺誤會靜王妃的貞潔,而後又听命于王妃,在靜王妃藥里下藥,害得王妃早產後血崩而死。十五年前,王妃欲再害死小王爺,再命奴婢陸續在小王爺飲食中下毒,事後王妃深怕奴婢知曉她太多秘密,給了奴婢一筆銀子,要送走奴婢,卻在路上派人追殺奴婢,好在奴婢命大沒死,今日這才能在王爺跟前揭發王妃的陰謀。」麗玉重述當年的事,為已死的靜王妃平反冤屈。
「胡說!你胡說!王爺,這個賤人胡說!你莫听信她所言!」
定王妃激動地撲向跪在地上的麗玉,陳滄、陳海兩兄弟上前拉住她,逼得她跪在王爺面前。
「放肆!你們膽敢以下犯上!」
朱世煌大喝,欲上前阻止兩兄弟,反被陳滄大掌一捉肩頭,同時跪在王妃身旁。
「王妃,十五年前,你毒殺玄武,沒想到玄武沒死又回來,因而世煌當不成小王爺。你依然不死心,在這十五年間,仍是不斷地試圖在玄武飲食里下毒,最後更是藉機遣走玄武,懸賞十萬兩銀子,要玄武的命。不僅讓玄武一路上被人追殺,更狠的是你利用玉真送給玄武的平安符里下了毒藥。王妃,你心機算盡,心狠手辣、泯滅天良。本王在回來時已先上書給皇上要求廢妃,並決定將你送上刑部去受審。」
定王爺這次回來是專為清理門戶。萬萬沒想到昔日的枕邊人竟心如蛇蠍,害死他心愛的人不夠,連心愛的人為他所生的孩子也容不下。
定王妃見事跡敗露,臉上一反先前的激動,平靜的臉上緩緩笑開來,從低笑轉為大笑,神情竟顯得瘋狂。
「王爺,我會變成這樣全都怪你。當年我對你一見鐘情,請求太後賜婚,不介意為妾,可你眼里只有姐姐,就連同時懷孕的我,也得不到你溫柔的關愛。你既負我,我就要讓你也嘗嘗我所遭受到的痛苦。」
「當年,若非太後下旨賜婚,本王絕不會娶你,本王心中一直只有靜兒一人。」
定王爺神情冷酷,無視她對他的痴狂。若是他早知她會因妒生恨,害死他的摯愛,又害了他的孩子,當年他寧可抗旨拒婚。
「這一切全是我一人所為,不關世煌的事。王爺,世煌他也是你的兒子,你不能眼里只有姐姐的孩子啊!」
定王妃見大勢已去,打算一人攬下所有的罪責,保住兒子一命。
「是嗎?朱世煌當真無罪?」朱玄武目光冰冷,掃過跪在地上的母子兩人,在兩人面前丟下一張紙,兩人一見,臉色大變。「那這又是什麼?朱世煌委托黑羽門的殺手,以十萬兩銀子買朱玄武一命,上頭有朱世煌的字跡和手印,這你們總賴不掉吧?」
朱世煌欲伸手撕毀那張證據,朱玄武快一步一腳踹上他胸口,將證據拿了回來。
「王妃,你十五年前害不死我,十五年後故伎重施,又用同樣的毒打算害死我妹妹,你當真以為可以只手遮天嗎?」
朱玄武面色沉凝,既然他們母子兩人容不下他們兄妹,那他就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定王妃詫異地看著他,這一細看,驚覺有些不對勁,明明是同一張臉,可好像又有些不同,身形似乎更高大了些。
「陳滄、陳海,立即將這三人送往刑部,本王隨後上京面聖。」定王爺威嚴大吼,不想再看到這對母子。
「是!」陳滄和陳海兩兄弟領命,將三人帶出去。
當大廳只剩下定王爺父子兩人,定王爺一臉愧疚地望著身旁的兒子。
「玄武,對不起,這一切都是爹的錯,害得你們兄妹倆遭到那麼多的痛苦和磨難。」
定王爺自那次兒子走後,總覺得兒子話中有話,一直心神不寧,加上從未夢見過死去的愛妻竟在兒子走後不久來到他夢中,哭著求他務必要保護好她為他所生的兩個孩子,當下他在夢中驚醒。
就在他疑惑了幾天後,再見到兒子出現在他竹屋里,神情淡漠,要他出面清理門戶。他這才知曉,原來當年他深愛的人為他生了一對龍鳳胎,知道實情後,他悔恨交加,立即策馬趕了回來。
「過去的事多說無益。」朱玄武神情冷淡,對眼前這個間接造成他們兄妹不幸的親爹很難有好臉色。
「小舞她如今何在?身上的毒是否能解?」
定王爺沒想到十五年來不時去探望他的竟是女兒,而不是他一直認為的兒子。
「已及時送去梅谷鬼醫那里醫治,小舞中的毒和我當年一樣,雖然會有些後遺癥,但時日一久,總會恢復。」朱玄武冷淡地說。
「玄武,爹自知虧久你們兄妹太多,這回爹回來,不再離開了。給爹一個機會彌補你們兄妹好嗎?」
定王爺乞求地望著兒子,一心想修補父子之間的感情。
朱玄武望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頷首同意,相信這也是妹妹和死去的娘親所希望的。
向雲莊蘭苑
向夫人親手替她心愛的蘭花澆水,身後一道身影無聲地逼近,足音輕巧,仍是被向夫人察覺了。
「你終于來了。我還在想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來見我。」向夫人停下手上澆水的工作,示意一旁的丫鬟先退下。
「師姐。」來人身著黑袍,一張平凡的臉上卻有著一雙過于銳利的眼神,此刻臉上有抹小心翼翼。
「你好大的膽子,要是爹還在世,知道他的寶貝外孫被他的不肖徒弟打成重傷,不知是否會後悔當年錯收這個徒弟。」向夫人轉身,面容含怒,直瞪著眼前的人。
「師姐,我真的不知道朱玄武是隆錦要保護的人,等我知道時已太遲了,派出去執行任務的小子隱而不報,邀功心切,最後也死在隆錦掌下了。」
來人正是黑羽門門主莫羽,他這輩子最怕的人就眼前的人,他唯一的師姐。
「所以你言下之意,是不打算為我兒子的重傷負責了。」向夫人危險地眯眼,嚇得莫羽身形一顫。
「師姐,不然你直接說,你打算要我如何負責?我本來就打算退位,將門主之位傳給隆南,是你遲遲不肯讓隆南接位,不然今日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來。」
莫羽在面對這個師姐時,哪還有面對屬下時的威風。
「現在還不是讓隆南接位的時候。」
大兒子睚皆必報的性子已夠令她頭痛了,若再接黑羽門門主之位,難保江湖上不會因他而更亂,等她找到可以牽制大兒子的人再說。
「那師姐打算要我如何負責?」莫羽嘆了口氣,完全是任她宰割的語氣。
「這一路上追殺朱璇舞的江湖門派,我要你給他們一點教訓,再告知他們,朱璇舞是我向雲莊所保護的,惹到向雲莊絕沒有好日子過。」向夫人想了下,二兒子用性命所保護的人,她這個當娘的可不能讓他的苦心白費。
「師弟遵命。對了,隆錦的傷勢可有好些?」莫羽擔心地問。
「傷勢雖重,但無損性命,你去紫苑瞧瞧他吧。」向夫人想到重傷的二兒子就一陣心疼。
莫羽舉步正欲離開,想到什麼似的又轉身回來,忍不住好奇地問︰「師姐,隆錦和朱玄武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要以命護他呢?」這一點他一直想不通。若說是莫逆之交,也未免太好了,總讓他覺得不太對勁。
「等時候到了,自會通知你前來喝這杯喜酒的。」向夫人無意多說,話一說完就離開,留下一臉震驚的莫羽。
莫羽驚愕地呆在原地。隆錦和朱玄武不都是男人嗎?
那喝喜酒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