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由于天氣還算穩定,除了溫度漸高,也沒有刮風下雨,為了早點抵達京城,冬葵決定多趕些路。
在馬車行進之間,區明海也從八角和其他人口中得知更多有關這個朝代的事,它原本是個諸侯國,在三百年前,當時的敬王自居為帝,開始進行統一大業,短短數十年間,以殘酷屠殺的方式攻佔其他諸侯國,以及並吞其他異族,並命其納貢稱臣,最後鞏固帝王威權,才有今日的安定。
區明海听了不禁嗤之以鼻,反正不管是在封建時代,或是在現代的世界,為了把持政權,像這類的情節總會不斷地發生,原因在于人性的貪婪,也將造就最後的毀滅。
這天晚上,一行人找了間旅店投宿,要了三間客房,冬葵主僕一間,區明海和家丁、車夫們分別住在另外兩間。
用過晚膳之後,他心想反正沒事,就繼續和八角聊起白天的話題。
「……現在還有戰亂嗎?」區明海隨口問道。
八角搖了搖頭。「早就沒有了。」
「那就好。」他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只看過新聞里頭的畫面,不要再有最好,因為自食惡果的還是人類。
「嗯……」八角打了幾個呵欠,迷糊地應聲。
他輕笑一聲。「快躺下來睡覺吧。」
見八角歪歪斜斜地倒下之後,馬上就睡著了,區明海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若是在路上又遇到有人受傷或生病,手上既沒有听診器,也沒有手術刀,更沒有呼吸器、心電圖、X光機等等的醫療設備,應該如何救人?又如何幫人治病?
區明海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他的臨床經驗比其他住院醫師來得多,可是光只有這樣根本不夠,距離當上主治醫師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害怕救不活病人,害怕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愈想心就愈煩,索性出去透透氣。
外頭一片昏暗,除了明亮的月光,只能依靠從幾間客房內透出來的燭光,才能勉強視物,他站在廊下,隨手撥了撥額頭上的劉海,長度都快蓋住眼皮了,不過既然得暫時待在這里,還是要入境隨俗,先把頭發留長,跟其他人一樣束發戴冠,免得老被當作異類。
不過得要等多久呢?
萬一下次超級月亮出現還是回不去,又該怎麼辦?
他心情煩躁地模向口袋的位置,才想到不可能有香煙,只好改成把玩掛在脖子上的煙晶大衛星,借以舒緩負面情緒,接著听到對門的木門被人打開,那是冬葵主僕所住的客房。
當冬葵一手燈籠、一手茶壺,從房內走出來,就被矗立在外頭的高大黑影給嚇了一大跳。「誰?」
「是我。」區明海出聲表明身分。
冬葵將燈籠舉高,才吁了口氣。「區公子還沒安歇?」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里?」
「因為口有點渴,房里的開水也喝完了,小菊又睡到叫不醒,所以我才……」她吶吶地說。
他雙臂環胸,滿臉正經地說︰「你是笨蛋嗎?到底有沒有一點警覺心?這里可不是你家,一個人半夜亂跑,萬一遇到壞人,被人先奸後殺,到時你要怪誰?」
想起最近幾次投宿,區明海還特地研究過所謂旅店的周邊環境,可不像現代的飯店、民宿,有完善的保全和服務,誰也不敢擔保萬一有事發生,店主能夠提供應有的保護。
「我……」冬葵頓時滿臉通紅,不只是因為被他訓了一頓,也為了這番話說得太露骨,而顯得困窘不已。
「看你平常很聰明的樣子,原來也不過是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大小姐。」區明海一臉沒好氣。
「我確實是有欠思慮,但區公子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她羞憤地說。
「不把話說重一點,你又怎麼會記住?」這個大齡剩女居然還不知感恩,區明海可是著實為她捏一把冷汗。「等我一下……」
冬葵有些莫名地看著他進房,很快地又出來。
「拿去!」區明海把茶壺遞給她。
她怔了一下。「呃,多謝。」
「沒事就快回房間去。」他趕人似的擺了下手說。「記得鎖門!」
「那……區公子也早點歇著。」冬葵輕頷下首,然後吹熄了燈籠,將房門重新閂好。
雖然看得出這位區公子並非惡人,只是有時嘴巴上不正經,又老做出一些容易誤會、惹她生氣的事,不過方才罵的那些話,雖然粗魯,也不夠含蓄,卻倒真的感受到此人可靠體貼的一面。
其實冬葵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平日在醫館里幫忙,自然也接觸過不少異性,卻沒有一個像這個男人有著獨特的想法,並未認為女子就當真沒用,不該習醫,光是這一點就相當與眾不同。
「不過……他心里似乎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會是什麼呢?
有時覺得那個男人似乎懂一點醫術,可是偏偏又不願承認,是有難言之隱嗎?冬葵左思右想,還是沒半點頭緒。
看來得暗中仔細觀察才行。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又準備出發了。
車夫和家丁從馬廄內牽出兩匹馬,正在為它們上繩套和車轅。
「昨夜多謝區公子的忠告。」冬葵用只有兩人听到的音量說。
區明海一臉打趣地說︰「大姑娘剛剛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我說……昨晚是我思慮不周,幸虧遇到區公子才沒出事。」她雙頰一熱,窘迫地說︰「往後也會多加留意的。」
他佯嘆一聲。「就只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會說要以身相許……」話才出口,想收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在原本的世界,大家都會認為是玩笑話,不會當真,哈哈大笑就過去了,可是這里不一樣,等于是在佔人家便宜。
丙不其然,冬葵羞憤不已。「你……」
「我只是隨便說說,請大姑娘不要見怪。」區明海干笑一聲,都怪他這張嘴,因為平常跟護士開玩笑慣了,根本沒有想太多。
冬葵听了,怒氣更熾。
「我也沒想過要嫁給區公子!」她氣紅了秀容,丟下這句話就走開了。
這個男人就不能改一改「調戲」姑娘家的毛病嗎?再怎麼說,自己也不可能把以身相許那種話任意掛在嘴邊,更用不著擔心會被她賴上,因為她這輩子已經打定主意不嫁人了。
「唉!」他嘆了口氣,開始覺得頭疼。「看來以後說話真要注意一點,就算是開玩笑,也是會傷到人的。」
區明海輕拍了幾下嘴巴,提醒自己禍從口出的下場,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讓那個大齡剩女以為他只不過是個用花言巧語拐騙女人的壞男人,好歹在救命恩人面前,要保住好形象。
「明海哥,咱們要上路了!」八角朝他嚷道。
他回過神來。「好。」
于是,區明海也跟著上了馬車,一切就緒,車夫甩動韁繩,車輪也開始喀啦喀啦地轉動了。
看著走在前頭的馬車,他有些苦惱要如何改變在大姑娘心中的印象,其實自己真的是個認真負責的好男人。
「明海哥在想什麼?」八角挨在他身邊問。
「我在想……你們大姑娘除了喜歡看那些醫書之外,還喜歡什麼?」除了女友之外,他可是很少主動討好一個女人。
「嗯……」八角歪著腦袋想著。
「慢慢來,等想到再告訴我。」區明海說,反正還有好幾天才會到京城,不必著急。
餅了七、八日——
午時左右,兩輛馬車抵達了京城。
區明海一路打量著這座名為「永安」的古老都城,也就是目前身處的這個朝代的首都,雖然不是念歷史系的,他還是相當興奮,更希望此刻手機還在身邊,能將這些畫面完整地拍下來。
因為不想再坐馬車,他索性下來用步行的,也能好好欣賞兩旁販賣與食衣住行相關的店鋪,當然接收到更多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區明海早就習以為常,就算在原本的世界里,擁有四分之一混血的五官,不只吃香,又加上是醫師,經常有異性主動示好。
馬車的車輪行駛在石板路上,比走在石子路面還要平穩,區明海心想不愧是京城,皇帝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每年編的預算最多,也舍得花錢去修築和建設,這一點古今中外皆然。
「……六安堂就在前面!」八角也跟著下來走路。
年紀尚小的他,在路上不曾喊過一聲累,讓區明海相當佩服,要是換成現代世界的孩子,只怕已經叫苦連天了。
區明海用手掌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心里有些無奈,不想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但眼下的他也只能妥協。
「六安堂……」想到阿公開的中藥行也叫這個名字,讓他不禁要懷疑到底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還是單純的巧合。
隨著建築物的改變,他發現愈到城中心,有種從一般平民住宅,走到帝寶豪宅的錯覺,每座宅邸的屋角都有做翹角飛檐,並在屋脊上裝飾吻獸,一般老百姓住的屋子可就沒這麼講究。
當兩輛馬車經過一道石拱橋,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八角喜呼︰「已經到了!」
「這是……六安堂?」區明海看著眼前這座佔地有一百多坪,梁柱與窗框都漆成大紅色的建築物,一塊黑底金漆的匾額高掛在大門上,台階的兩旁各擺了只石獅子,除了用來鎮宅闢邪,也是一種藝術裝飾,跟他想象中的醫館不太一樣,實在太氣派了。
馬車並不是停在醫館門口,而是來到偏門。
「咱們住的地方就在六安堂後面,所以從這兒進去……」說著,八角已經過去敲門了。
而冬葵和小菊也下了馬車,臉上有著遮掩不住的疲憊。
「大姑娘回來了!」門房來應了門,開心地叫道。
冬葵微微一哂。「我爹呢?」
「老爺在前頭忙著。」
她輕揉著太陽穴。「派個人去跟他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
「是,大姑娘。」門房哈了個腰,眼角陡地瞥見一張陌生臉孔,不禁怔了怔。「這位是……」
「這位是區公子,以後就讓他在醫館里幫忙。」冬葵簡短地介紹。
區明海原本想跟對方握手,不過馬上又改成拱手,因為想到古裝戲里似乎都是這麼演的。「敝姓區,還請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門房也跟著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