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我了!我膽子快嚇破了,以為這次死定了,會死得慘兮兮,都被嚇出一身冷汗了,我的小心髒還撲通撲通地跳,我果然是個膽小的……」
她膽小?!
這句話說出口,相信的人寥寥無幾,光看她面不改色、口齒清晰的面對向來囂張跋扈的大少女乃女乃,不但沒被她的氣勢壓過去,反而讓她差點吐血,她的膽子還真小啊。
可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真的嚇得不輕,狂跳不已的心久久不恢復穩定,只差沒從嘴里跳出來。
別看她表面裝得輕松自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一點底氣也沒有,她就是在虛張聲勢。
因為她不確定趙無眠會不會全力挺她,那個人高深莫測教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她豁出去和他賭一賭,看到最後關頭他肯不肯順勢扶她一把,但當他真出聲相護時,她反倒嚇了一大跳,也不得不承認心里一暖。
「听起來讓人難相信,你侃侃而談的時候,怎麼不見一絲長怯,兩眼發亮像要上戰場廝殺的戰士,連我瞧了都想搖旗吶喊,大贊一聲女中毫杰。」趙無眠調侃地說,眼底飽含與有榮焉的濃烈笑意。
「大爺這話是贊我還是眨我呀!我兩只瘦胳臂連鐵鍋都抬不動,更別提腰系長劍背上弓了,我剛才是被逼出來的剽悍。」不爭就沒命了,她也顧不了太多了。
她超怕的呀!
大少女乃女乃那邊人多勢眾,個個膀粗腰圓,氣勢洶洶,橫眉堅目地殺氣騰騰,一個個齜牙咧嘴像要吃人似的。
再回頭一看,除了落英和繽紛外,茱萸院的丫頭、婆子全跑得不見人影,比她還怕死地站得遠遠的。
她不怪她們,只是有點心寒,即使她是身分不高的姨娘也沒苛扣她們的月銀,還十分有良心的加菜,自掏腰包一人裁兩身衣裳,誰家人病了還送上藥材銀子。
真心相待不見得能得忠心,不過至少她還能保住對她好的人。
「有腦子的人不用刀劍,光你這顆裝了稀奇古怪點子的小腦袋瓜子,就抵得上千軍萬馬,而且誰敵得過你的伶牙俐齒。」他一指戳上她腦門,戳得她小腦袋往後一仰。
被戳疼的邵小蓉微帶不滿地噘高朱紅小嘴「我那是自保,你老婆太厲害了,我要是站著挨打,只怕小命就丟了,到時候你一口薄弊把我葬了,我連個哭喪的也找不到。」
「說什麼胡話,你想死還沒那麼容易,我總會保下你,不然今日在芙蓉院你能順利地全身而退嗎?」不知好歹的東西,為了給她撐腰,他連平庸的面具都掀了。
平凡到不起眼的庶子是他的偽裝,就連他心機深沉的父親也沒能看透他。
什麼保下她,馬後炮誰不會。她月復誹,又換上笑臉諂媚道︰「那要謝謝大爺拳拳愛護之心,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日日夜夜勤奮地熬藥,好讓大爺的身子健康,一餐能進三碗飯!」
「不是以身相許?」他胸口氣一堵,黑眸半眯,那怨色再明顯不過。
她還想繼續用「五味雜陳」的湯藥荼毒他?
想得美,他對她的恩惠還沒大到得拿身子來抵。「大爺,賤妾早是你迎進門的愛妾,何來以身相許呢?你若要我寬衣伺候還能不從嗎?」只是會一腳踹到他不舉罷了。
听出她話里的不馴和不願,趙無眠眸色一黯,明明只是衣袖一掀,手一抬,邵小蓉就訝然驚呼著滾入他懷中。「那就今夜吧!爺兒等著你來侍寢,你可別臨陣月兌逃。」
「什、什麼?!」她當下臉色一白,呼吸凝住了。
「太高興我的憐借,還是興奮終于能與我更親近?我可是很期待夜晚到來。」他笑著一點她悄鼻,以指輕撫她誘人朱唇,看著她驚慌不已的水汪汪大眼,他低下頭,吻住櫻紅唇瓣。
太驚訝的邵小蓉根本說不出話來,也拒絕不了,她水晶般眸子睜得又大又圓,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吻她,但是感覺還不壞……
她的頭轉不動,被他的大掌扣住後腦勺,她已經逃不掉了,他正用他的方式慢慢蠶食她,要將她啃得一滴不剩。
太……太危險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招不招架得住。
幸好男人沒那麼心急,長長的一吻結束後他便放開了她,看著她大眼迷蒙、雙頰緋紅的模樣只覺可愛極了。
「用石灰拓指紋是誰教你的?在我朝從未有人用過。」因為不導常,他才有此一問,她身上有太多難解的謎。
「很簡單,有CSI犯罪現場……」她直覺的答了才發現不對——她說了什麼?
她是沒腦子的笨蛋,她怎麼能順口說出「天機」。
她不想被當成妖怪附體給燒了。
「希欸思矮?」這是異族語嗎?
「是喜嘿嗨,一首船夫在搖櫓時的船歌,能和對岸的船打招呼,也能當成情歌對唱。」她在心里暗吁,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反應機敏未露出馬腳。
趙無眠一听,神色古怪地睨了她一眼。「你沒出過京城,又怎知來往船只的漁唱?」
邵小蓉故作納悶地諞過頭。「唪!大爺這話說得好奇怪,我不是城外商人的女兒嗎?因為嫁人才來到繁華似錦的天子之都,怎麼反說我未出過京城。」
趙無眠臉色一變,輕咳了幾聲。「我是說你沒出過京城附近的大河,船夫們的吟唱怎會傳到你耳中。」
她故作恍然大悟地順著竿子往上爬。「那大爺病好了帶我出府瞧瞧,我有好多地方沒逛過,你就憐借我沒見過世面,帶我在城里開開眼界,你也一年多沒出門了嘛。」
他惱怒著,對她狡滑如狐,輕易地反用他的話將他套住靶到又氣又好笑。「我的身子偶有不適,胸悶、氣虛,怕是走不出侯府大門。」
對于她聰慧過人,他一則以憂、一則以喜,喜的是如此慧黠的女子為他所有,憂的是她尚未揭露的身世,雖然她一向養在深閨足不出戶,相識無幾人,可是誰又敢擔保沒有萬一,若是不巧遇著相熟之人,她的身分也就曝光了,想瞞也瞞不住。
要是再引來和親王那邊的人,那她將是身陷險境再無平安之日,稍有不慎便成為亡魂。
他還裝,苦口良藥還喝不怕是吧!「身體有沒有病痛你說了不算,還要問過妙手回春的柳神醫,而且老是悶在府里不出府透透氣才容易一身病呢!有平頂藍綢墜銅燈角大馬車,鋪上厚厚的三層錦褥,包準你比在自個兒屋里舒坦。」
「蓉兒……」她連平頂藍綢墜銅燈角大馬車都打探到了,果然準備充足,侯府家眷進出乘的車一出逃必備準備!
「誰有事要問我?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神醫一出手,百病不敢近。」故作瀟灑的柳公謹抬了蒲葉作扇,一拓一握地將未綰緊的黑發揭飛起來,悠哉悠哉地走迸來「柳大夫,我那兩個丫頭怎麼了,傷得重不重,會不會留下疤?她們以後還要嫁人呢!藥不怕貴,就怕治出個蜈蚣背。還有郭嬤嬤的腳傷,可不能落下病謗,就怕天氣變了就︰那里酸、這里痛……」
「等等,你別一見到我就連珠炮似的問,一開口就停不了,我看診有三看,看心情、看對象、看天氣,你那兩個丫頭身分太低,我原本是不瞧的,要不是看小嫂子投緣,我還儀得走這一趟。」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他治,他哪來時間辦正事。
有求于人的邵小蓉懂眼色,趕忙送上一杯熱茶。「辛苦你了,柳神醫,我家的兩朵小花有勞你費心了。」
「藥費和出診費找誰取?」什麼叫藥不怕貴,就怕治出個蜈蚣背,他的醫術沒話說了,居然還有人懷疑他是半調子,他听了不痛快。
她一听,噎了一下,有點恨地瞪了柳公謹一眼。「我家大爺在這兒,你還怕賴你銀子嗎?」
沒風度的家伙,不過牽牽紅線,充當紅娘,把美若天仙的落英配給他而已,他就這般小心眼的記恨上了。
「蓉兒倒是大方,救人的恩情推給我承受,但我不愛佔便宜,那是你的丫頭可不是我的丫頭,我沒必要在意她們的死活。」瞧著柳公謹手上的那杯茶,趙無眠有些吃味這兩個男人今天是怎麼回事,都吃錯藥了嗎?「什麼你的、我的,連我的人都是大爺你的,你還分哪個和哪個是誰的丫頭,全是你大爺的下人。」
刁難她,真當本姑娘沒脾氣,真把她惹毛了,就送他們一人一碗巴豆湯。
「今晚的侍寢……」懂事的話不用他再提第二遍。
其實他只是在試探,並非真要她爬上他的床,不過她若是心甘情願的投懷送抱,他還是會「勉為其難」的收用。
邵小蓉輕松地回一句,「大爺身子偶有不適、胸悶、氣虛,連侯府大門都走不出去,蓉兒還想與大爺剪燭西窗,共說夜雨,大爺還是別逞強了,傷了身子又要有勞柳大夫開藥,腎水虛虧不好治呀!」
這女人、這女人,她……倒是說得出口。趙無眠微惱道︰「爺兒總有整治你的一天,你等著——」
等著就等著。邵小蓉眨了眨眼,裝出乖巧溫順的模樣。
「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盡說我听不懂的話,怎麼你腎虧我不曉得。」柳公謹也是個心黑的,明明听懂兩人一來一往的斗嘴,還刻意在火上加把柴,讓火越燒越旺。
「公謹,我們很久沒較量較量拳腳了,今兒個我精神頗佳,不如來過兩招。」他手癢,很想找個人打一打。
聞言,柳公謹搖著蒲葉走開。「蓉兒小嫂子,你那兩個丫頭沒事了,我仔細診斷了一番,並未傷到筋骨,休養個十天半個月便能干活,我留下一瓶「百花露」是去疤的,不貴,一兩銀子一瓶,淡淡抹上一層就成了。」
真的不貴,一百兩一瓶,他會記在某人帳上。
「太好了,我終于能松口氣了,我一直擔心她們,大少女乃女乃的心真狠……」最好別讓她逮著機會,否則一報還一報,她的心軟是看對象的,人家給她一巴掌,她絕對打回去,有來有往不相欠。
「好什麼好,小嫂子就小嫂子,女子的閨名是你能喊的嗎?以後把你的嘴巴栓緊些,不要見了人就套交情。」
趙無眠冷眸一閃,帶著警告——她是我的,你少打她主意。
嘖!玩真的呀!不就有些許中意,犯得著打翻醏壇子嗎?「小嫂子,診金一事是與你鬧著玩的,別放在心上,我是宅心仁厚的大夫,怎會被阿堵物迷花了眼,」
黃金白銀是俗氣了些,不過她多多益善。邵小蓉承認自己市儈。「那就多謝你了,本來我也沒放在心上的,但這次我受了莫大的冤屈,大爺肯定會好好地補償我才是。」
這般理所當然的口氣,討補償討得天經地義,兩個男人同時一怔,露出古怪神色,朝笑得喜孜孜的小女人一瞟,就見她板起手指數著她「應該」得到的好處。
「咳!小嫂子的失憶是否有好一些,近日來可有想起什麼?」他岔開話題。
都快忘了有這回事的邵小蓉神情微僵,訕訕一笑地揮揮手。「只有些模糊的影像,不過想看清楚就沒了,總覺得有爹有娘,還有人喊我姑姑,是個五、六歲大的男童。」
其實她哪曉得這具身體的前主是誰,都是她不著痕跡地從丫頭、嬤嬤的口中套話,假裝似有印象的閑談,不疑有他的細柳,似巧,甚至是郭嬤嬤便會不經意地說溜嘴,她才從只字詞組中拼湊出前主身分,以及她首經發生過什麼事——
雖然不多,但起碼她知道前主不叫邵小蓉,而且可能是落難的官家千金而非商戶之女,不過並非原主的她並不在意,她本來就是重新來過的人,何必為了不屬于她的煩惱煩心。
柳公謹意味深遠地看了趙無眠一眼。「小嫂子,我再為你杷一次脈,看看妥不妥。」
「不用了,沒病看多了也會得病。」她能吃、能睡,上梯子能爬牆,看什麼大夫。「落英,你來了。」
一听到落英,柳公謹臉色微變。
「是的,主子。」
「搬好了吧!你們各自找間屋子住下,東邊空著的廂房有一整排,一人一間屋。」
身為主人的趙無眠馬上開口,「等一下,一人一間屋是什麼意思,搬什麼東西?」不會是他以為的那樣吧!
邵小蓉理直氣壯的回答,「大爺,我很怕死,而且膽子真的很小,要是你家夫人動不動命人到茱萸院看我睡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衣服穿得暖不暖,那我還有活路嗎?」
他一听,氣笑了。「所以你把丫頭、嬤嬤搬到秋錦院,拿我當擋箭睥?」
「誰教你是我夫、君。」有箭他去擋,有難她先跑,分工合作嘛!鎊人做各人擅長的事︰听到她逗趣的話語,柳公謹忍不住大笑,而夫君趙無眠臉黑了一半,瞪視這囂張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