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樓吃團圓飯,坐的不是圓桌,而是三張桌子拼起來的長桌。一眼望去,所有佳肴皆陳列在桌子中央,簡直跟吃滿漢全席沒兩樣。
除了推托不了時不得不至皇宮作客外,刑觀影還是頭一回和這麼多人一塊兒吃飯。不僅菜多、人多,連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多得不得了。
「吃你們的飯,看你們的菜,別盯著我家爺看。」一旁,花靜初忍不住嚷嚷。姐妹們一個個太過露骨的打量,她們不害臊,她都替爺覺得害臊了。
「喲,花主,刑爺整個人都被您霸佔了,還小氣的連人也不讓大伙兒瞧嗎?」金風從不放過調侃花主的機會。
「是啊,刑爺生得俊,又近在眼前,不瞧多浪費。」翠玉也發話了。「還是花主要大伙兒不瞧,用模的?」
「別亂來!」花靜初一听,急得雙手一張,連忙將刑觀影抱住。「你們這樣,爺下回不敢來了。」
「瞧瞧,故意在姐妹面前親密成這樣,不是炫耀是什麼?再說……」金鳳一雙媚眼直直望向刑觀影。「見過大風大浪的刑爺,真這麼容易受驚嚇?」
抬眸,他對上金鳳逼問般的眼神,那一點也不讓步的盤問似乎要他給出承諾似的。
「靜初對我說,她的家便是我的家。」他伸手回握摟抱著他的花靜初。
「我想,我只怕無家可回,而不怕回一個如此熱鬧的家。」
「說得好!」翠玉對刑觀影豎起大拇指。「刑爺,我敬您一杯。」
「不行。」花靜初連聲制止。「空月復不能喝酒,翠玉你也一樣。」
「花主真掃興。」
「花主說的沒錯。」劉嬤嬤站在花靜初這邊。「尹大夫回鄉過年去了,這期間若有人鬧肚疼,我可沒轍。」
「喔……」翠玉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酒杯。
「不如,請刑爺玩個猜謎游戲好了。」劉嬤嬤起了個頭。
「猜什麼?」姑娘們的興致全被挑起了。
刑觀影對劉嬤嬤點了下頭,大過年的,掃興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
「刑爺,咱胭脂樓的規矩是吃團圓飯時,每位姑娘得準備一道拿手菜擺上桌。」劉嬤嬤對花靜初比個噤聲的手勢。「刑爺可猜得出哪一道菜是花主準備的?」
「這個好玩。」翠玉笑著點頭。
「我家爺若猜中了可有獎賞?」青山也忍不住湊起熱鬧來。他可是頭一次吃到如此豐盛的團圓飯。
「當然有。」劉嬤嬤回得豪氣。「獎賞就是姑娘們不準再吃刑爺的豆腐,連看都不行。」
「唉……劉嬤嬤!」姑娘們哀鴻遍野,這可是她們難得的福利呢。
瞧瞧上門的男人,有幾個能像刑爺一般俊?又有幾個能像刑爺一般對她們無所求,不帶任何欲念與歧視地和她們平起平坐?
「安靜、安靜。」劉嬤嬤用指節敲了敲桌子。「刑爺可想猜?」
一旁,金鳳趕忙伸手捂住花靜初的眼與嘴,就怕她做了「暗示」。
「倘若沒猜中呢?」珍珠覺得有此可能。
「對啊,沒猜中的懲罰是什麼?」這個姑娘們可在意了。
「刑爺讓姐妹們一人抱一下,如何?」金鳳的主意打得可快了。
「不……嗚嗚……行!」該死的,花靜初在心中罵著,金風的手勁怎麼這麼大。
「贊成!」
那微弱的反對聲直接被蓋掉。
「刑爺可同意?」還是劉嬤嬤公正。
看著大伙兒期待的眼神,望著被刻意忽略的花靜初,這種吵吵鬧鬧中傳達溫情的方式,他不曾感受過,如今一觸及,不感突兀只覺特別。
「可以。」
「嗚嗚……」花靜初快急死了,爺怎麼能答應呢!起身,刑觀影仔細看過桌上每一道菜肴。
「爺,您真的猜得出來?」青山湊到刑觀影身邊小聲問著。連味道都沒嘗,光看,行「刑爺可要嘗嘗味道?」就說劉嬤嬤人最好了。
淡淡一笑,刑觀影指向長桌中央的一個陶甕。「是那道鮑魚扇貝海參粥。」
「爺怎麼知曉?」猛然拉開金鳳的手,花靜初詫異開口。
「猜對了?」姑娘們也頗吃驚。
「菜這麼多,怎麼就這麼猜對了?巧合嗎?」
「爺怎麼猜到的?」花靜初非要問清楚不可。
「你愛吃粥。」和她相處過,他便知曉。
「所以?」
抬手,他不自覺地順手替她將頰畔發絲勾到耳後,這自然的親昵舉止全瞧進大伙兒眼里,暗笑在心里。
「既然喜歡粥,必會研究如何煮出一鍋好粥。若論一道拿手菜,你必端出粥來。」
「厲害!」翠玉佩服地拍著手。「我還以為刑爺是瞎蒙的,原來是有根據的。」她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刑爺在刑部待過,將猜謎當作案子一樣偵辦?」
「呵呵呵。」大伙兒聞言全都笑了出來。
「好,願賭服輸,此刻起別再鬧刑爺了,好好用膳。」劉嬤嬤鄭重宣告。
「是……」這一聲是,融入了好多不情願。
「爺,多吃點菜。」花靜初在刑觀影碗里夾了滿滿的菜。「哪樣好吃告訴我,我端到您面前來。」
「花主,那我呢?」青山將自己的空碗遞向花靜初。
「想吃什麼不會自己夾。」
「吼,怎麼差這麼多!」
「青山小扮別生氣,姐姐疼,姐姐夾給你,乖。」金鳳邊說邊替青山夾菜,身子還故意挨他極近,連肩膀都踫到他的肩了呢。
「不不不……我……我自己來……」不是對手的青山,羞得滿臉通紅,連說話都結巴了。
「唉喲!青山小扮臉紅了,真可愛。」翠玉壞心地逗著。「真的耶,好單純喔。」
看來,鬧不得刑觀影,青山立即變成新寵了。
「青山,你的臉都快塞進碗里了,你沒事吧?」花靜初故作關懷。
「花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刑爺今日可有多帶點銀子出門?」意外的,此時說話者是李管事。
「嗯?」眾人全納悶地對望了幾眼。
「李管事指的可是飯後的娛樂——博弈?」先反應過來的竟是刑觀影。
「……是啦、是啦,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金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刑爺說起話來用字遣詞就是不同,賭博就賭博,說得文謅謅的,腦子差點就轉不過來了。」
「就擲骰子比大小嘛。」珊瑚說得更明白了。
「不過,刑爺怎麼這麼清楚?」他可是頭一回到胭脂樓吃團圓飯的客人呢。
「靜初有提過。」
看來花靜初說得沒錯,胭脂樓的團圓飯吃下來,說的比吃的多,手動得比說的多。
「那花主可有提到她是如何贏光咱們的壓歲錢的?」
「不不不,今年我一定要扳回一城,不然可沒錢送禮給花主。」珊瑚苦著一張小臉。
「花主,你今日再贏光我的錢,婚禮賀禮可別怪我小氣喔。」翠玉先聲奪人。
「那怎麼行,那是兩碼子事。」花靜初可不同意。
「沒關系,我贏刑爺就行了。」珍珠打著如意算盤。這文質彬彬、教養良好的刑爺,對「賭」這門學問肯定不在行的。
「小看我家爺,是會吃虧的。」青山好意提出警告。
「真的假的?」珍珠瞪大了眼。
「不信,待會兒試試便知。」
青山語畢,就見翠玉站了起來。「快快快,多吃點,吃快點,來比大小了!」
「瞧你急的,急著輸錢嗎?」花主壞心地說著。「小心噎著。」
「呸呸呸,童言無忌。」翠玉拍拍胸口,還真的差點嘻著了。「刑爺,您瞧您未過門的妻子心地有多壞,現下反悔還來得及。」
「說什麼呀。」花靜初站了起來,作勢要打她。
「您瞧,還凶得很,簡直跟母夜叉沒兩樣。」
「翠玉你死定了!」
「唉喲,還很會威脅人呢,真可怕。」翠玉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翠、玉!」花靜初絕不放過她了。
腰間一緊,她被刑觀影安撫地摟著,垂首,她對上他帶笑的眼。「你們感情真好。」
「哪里好?」異口同聲的花靜初與翠玉默契倒是挺好的。「好不好吃飽再說。」劉嬤嬤打了圓場。「刑爺,您最好多吃點多存點本,待會兒的廝殺可是很慘烈的。」
「對,爺多吃點,」花靜初又夾了塊肉到刑觀影碗里。「否則待會輸光的人會氣得將菜吃得一點不剩,想吃都沒得吃呢。」
「風水輪流轉。」金風有恃無恐道︰「沒有人每年都走‘狗屎運’的。」
「噗!」翠玉嘴里的飯差點噴出來。「金鳳,大家還在吃飯耶……」
「說得對!」珍珠也想到了。
「即將嫁給刑爺的花主肯定耗光了她所有好運。」否則怎能如願嫁給刑觀影。
「 !」花靜初沒好氣地推了下珠珍的肩膀。「沖著你們這些話,我一定讓你們輸到月兌衣服。」
「月兌就月兌,誰怕誰!說不準反讓刑爺看上了眼,娶我為妾呢。」金鳳還真敢說。
「那我也要月兌!」
「我也是……」
「喂!你們……」花靜初急得臉都紅了。
「呵呵……好啦,再說下去刑爺恐怕就不能玩也不敢玩了。」劉嬤嬤適時制止著。
「擺桌!擺桌!」深怕真的玩不成的翠玉率先動了起來。「碗公呢?骰子呢?」
「爺,若不想玩.」花靜初想婉言勸退。
「不會。」刑觀影給她一個無妨的安撫笑容。
「挺有趣的。」而且他也想看看花靜初的賭技有多高桿。「不過……」他心中閃過一「我若輸光了,是否也要月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