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想了想,她仍是不放心地讓春紅取來一副新的手套。
「死人的東西雖已做了處理,為預防萬一,爺查看時還請戴上手套,若不小心染上尸毒可不好辦。」
「多謝花主提醒。」接過她送的手套,觸及她過于冰涼的指尖,有什麼突然竄過他心房。
「花主……」
「爺,我要索取我的獎賞了。」花靜初突然說著她的要求,重新迎上他目光的眸又恢復成以往的嬌媚模樣。
索取獎賞?
「你要在這兒索取?」他一如往常的平淡口吻讓人听不出什麼來,只覺嗓音似乎較平時壓低了些。
「爺可會害臊?」語畢,她走近他,雙手環上他肩頸,踮起了腳尖……豐軟帶暖的唇毫不遲疑地覆上他微涼薄唇,溫滑小舌也不遑多讓地跟進攪和。
那帶著一股蘭花淡香的香氣隨著她的呼息細細鑽進刑觀影胸臆,挑逗著他淡然的心……離唇,她抬袖輕拭沾上他唇畔的胭脂,唇上笑容加深不少。「爺的滋味嘗起來還是樣讓人難忘。」忍不住地她又仰唇偷了一記輕吻。「但爺可知,倘若爺的吻也能放點心進去,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呢……」
睜眸,花靜初的視線落在灑進花窗的光影上。
那花窗鏤刻的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蘭花,那花窗前擺放的是一株株嬌艷動人的蘭花,而此時移步至花窗前的是那宛若蘭花般空靈淨美的花靜初。
此時的她,卸下粉妝,褪去唇上甜笑,斂去勾人眼神。
不是人前眼里那含笑帶媚的花靜初,不是人人口中那潑辣帶勁、專門勾引男人的花靜初,此時的她唇輕抿、眉微蹙、眼泛愁,仿佛連那隨口的輕嘆都能揪得人心里泛疼,只想將如此清純的她護在懷里恣意疼愛。
「花靜初……」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撫上眼角下那宛若水滴的小紅痣,一股濃濃的哀傷與苦澀一擁而至。「你啊,真能牽動他的心?」
未見他之前,她無法確定;見了他之後,她還是一樣無法確定。
要讓一名無心的男子有心,她真能辦到?
「辦不到也得辦到!」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喊話。「你可沒有退路。」
「花主,您醒了嗎?」閣樓外,春紅輕聲呼喚。
「我馬上來。」心一嘆,她重新審視鏡中的自己,而後打開胭脂盒,在唇上沾染她最喜愛的顏色,並伸出兩指將抿緊的唇往上推成兩道弧線,起身下樓。
「花主,您身子好些了嗎?」春紅擔憂地看著那依舊不見紅、潤的頰。
「什麼好不好的,我身子一向好得很。」花靜初笑著擰了擰春紅的頰,方才的憂愁神態已悉數掩藏。
「李管事呢?」
「花主。」一名嘴上有著兩撇小胡子,一臉精明的中年男子手上拿著一本冊子站在長廊轉角處候著。
「可有人來鬧事?」行經他時花靜初揚聲詢問,前行的步伐未曾停歇。
「沈府少夫人方才帶著家丁將沈公子架了回去。」李管事如實稟告,仿佛這樣的事是家常便飯。
「可有傷人?」
「沒有。」李管事跟上腳步。「家丑不可外揚,這道理沈府懂得。」
「那就好。」花靜初勾唇一笑。「倘若他們還不知進退,我定要她好看。」管他沈府還是楊府的,若犯著了她的人,她誰也不放過。
穿過秘道,避開胭脂樓里來來往往的尋芳客,她踏上通往廂房的長廊。
「喔……嗯嗯……啊……爺,啊爺……求您了……」一聲聲申吟與嬌喘夾著令人害羞的字眼斷斷續續自房內傳出。
腳一頓,眼微眯,花靜初側首看著茗管事。「里頭是誰?」
翻著冊子,李管事低聲道︰「是翠玉正伺候著邱員外。」
「翠玉?」花靜初有些訝異地攏了下眉。「事後,讓翠玉到劉嬤嬤那重新學三日‘叫春’。」咿咿哼哼什麼鬼樣子,听也知曉那歡愉的模樣全是假的。
雖然到胭脂樓的男人十個有九個是虛情假意,一個是純粹發泄,但胭脂樓里的姑娘可不能隨便招呼、敷衍了事。
賓主盡歡,以客為尊,這可是胭脂樓的宗旨呢。
「是。」李管事動筆記下。
「這里頭呢?」相較于方才,下一間房里卻靜悄悄地毫無動靜,里頭該不會沒人吧?
還是……
「龐二少爺的隱疾還沒根治嗎?」她印象中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是。」胭脂樓內沒有任何事瞞得過花主。
本一聲,花靜初交代著︰「一會兒你讓尹大夫替他瞧瞧。還有,叫他換掉他自己找的酒囊大夫。」
「小的知曉。」
點了下頭,花靜初巡視的步伐方跨,長廊另一端已有人急急奔來。
「花主!花主!好像出事了!」
問也不問,花靜初裙擺一提便迎上前去。「帶路。」
「這里。」胭脂樓巡樓的小武邊跑邊指著。「是西廂三號房,里頭的姑娘喊得痛苦,恐怕有事兒。」
「誰來尋芳?」
迅速翻過冊子,李管事臉色微變。「是陌生客,名陸豹。」
「陸豹?」花靜初腳下步伐跨得更急了。「快點!」
人未到,那痛楚的叫喊聲已傳來。
「爺……爺,求求您停一停……您弄痛奴家了!爺,求求您!奴家真的受不住了……」那哭喊的聲音又急又氣虛,仿佛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踫一聲,門扉讓小武踢飛開來,只見床上全身赤果的蚶髯大漢正壓著花娘跪伏在床,一手制著她的背不讓她掙扎亂動,一手扣緊她的臀死命地挺撞。
那「啪啪啪」的肉擊聲與花娘哭泣求饒的聲音似乎激得大漢欲火焚身,連房門被踹飛了也毫無所覺。
「你給我下來!」小武借力使力,硬是將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大漢扯下床去。
春紅連忙上前扶住花娘,花靜初則一把扯上紗幔遮掩春光,讓春紅先替她瞧瞧傷勢。
「搞什麼?!老子正爽著,你們這些人干什麼!」大漢氣得雙手叉腰怒吼,直挺挺的毫不掩飾地展露在眾人面前。
「您先穿好褲子吧。」花靜初回身,美眸刻意將他從上到下看過一遍,目光還刻意在那傲人的地方多停留了一會兒。「您這一絲不掛的模樣還真是讓人害臊呢。」
這話,說得誘人;這嗓,嬌媚軟柔。被花靜初這麼一瞧一說,大漢滿月復的惱火漸息,欲火噴發。
「姑娘可是要代替她來伺候老子?」眼前這女人不論身段、容貌都是上上之選,光瞧,他都快忍不住想撲上去將她扒光細細瞧清。
「那可不行。」她笑著搖頭,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家爺可勇猛了,夜夜都得來上七回不可,伺候得我的身子骨都快散了,可沒力氣再伺候您了。」
「不能伺候?」大漢的大嗓門幾乎震動屋宇。「不能伺候也行,再給我找個耐操的女人來,老子可還沒消火。」
「花主。」春紅替花娘琉璃穿上外袍,抱扶著她下床。
「快去讓尹大夫瞧瞧。」
「花主,對不……住。」琉璃臉上淚痕未消,一臉歉疚。
「說什麼傻話,快去。」花靜初揮揮手將人趕走,重新面對大漢時說的仍是那句話︰「我說您到底要不要穿褲子?」
「怎麼?看得你心瘠難耐嗎?」大漢驕傲地拍拍胸膛。「上床去躺著,包準讓你嘗到銷魂滋味。一夜七次又如何,十次老子都還嫌算少呢!」
「您的精力如此旺盛,我家姑娘個個縴縴弱弱、嬌美如花,可禁不起您這番折騰。」
花靜初狀似佣懶地雙手環胸斜倚床柱。「我看您還是請回吧。」
「回?」大漢瞪大了眼︰「老子還沒爽夠,怎麼回?」
「沒爽夠?」花靜初佯裝不解,柔膩嗓音夾著嘲諷︰「據我所知,男人只要‘泄了’便爽到了,咱們胭脂樓的姑娘只要讓客倌爽到就行了,可不負責讓客倌爽夠。」這一番讓人臉紅的話由她說來卻是臉不紅氣不喘。
「您方才一定‘爽到’了吧?而且還不止爽一次,是吧?」
「說什麼屁話!老子可不曾听說過這樣的規矩。」
「規矩是人訂的,而我剛剛訂了。」花靜初手一抬,食指指著門口。「您穿好褲子走吧。」她壓根忘了自己此時所為可與胭脂樓的宗旨大大相違背呢。
「休想!」手一拍,大漢氣得一掌拍上木桌,厚實的木桌禁不住這一拍,應聲裂成兩半。「今日若沒讓老子爽夠,老子第一個先上了你!」
「嘖嘖,您說話還真是粗俗呢。」花靜初帶媚的眼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人家都說女人似水,女人本來就該讓男人好好疼惜的。男人付出一分真意,女人便能付出一分真心,如此一來男歡女愛上便能圓滿契合,同登銷魂極樂。」
大漢一時間被她的話給唬住了。
「像我家爺雖然勇猛至極,但歡愛時只要我皺個眉或喊一聲疼,他便會急急退出,憐惜得不得了,一丁點也舍不得傷害我。」雖不知是真是假,但她說得可溜了。「每當如此,我心里頭便甜得生蜜了,就算不舒服也會裝得舒服極了,不管他要幾回我都全力配合,只希望他能盡興快活呢。」
「花……主……」小武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樣的閨房之秘,真能這樣拿出來說嗎?
「說什麼拉哩拉雜讓人听不懂的話!快叫姑娘來伺候老子,否則別怪老子對你動手!」大漢大手一揮就往花靜初抓去。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柔聲一嘆,她任大漢將她一把抓至胸前,然後趕在小武動手前對大漢吹出一口氣。
那口氣里的一些細微白色粉末悉數被大漢吸進鼻、沁人胸。
「花主!」小武急得將大漢一推,將花主拉至身邊。
咚一聲,大漢應聲倒地,連硬梆梆的命脈也一同軟倒。
「咦?這……怎麼回事兒?」小武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他一掌將人推死了不成?
「花主用了‘垂頭喪氣’?」李管事眼尖地瞧見了。
「沒想到尹大夫給的東西這麼好用,待會兒再去多拿一些防身。」花靜初蹲觀察著大漢的情況。「這一睡應該三天都不會醒,待會派人將他帶到深山野地,最好是偏僻到讓他找不著路回來,省得麻煩。」
「是,小的會處理。」李管事又在冊子上記上一筆。
「小武,去請工匠來修門。」起身,她撫撫方才被捉皺的衣襟準備繼續巡視。「李管事,我們繼續。」
被這麼一鬧,她回房睡覺的時辰又得延後了。
「花主,您有客來訪。」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李管事在花靜初耳邊提醒了聲。
「有客?」花靜初偏頭想了想。「我沒約人。」
「不請自來之客。」
已經沒門的門口站著一名溫文儒雅的公子。
他雙手負在身後,悠然而立,清冷如鏡的眸似笑非笑,微揚的唇也掛著一抹淺淺笑意,仿佛剛看了一出戲,一出引人發笑的好戲。
「刑爺?」花靜初怔了下,誘人的唇訝異而啟︰「您怎麼來了?」更糟的是……
「何時來的?」
「剛至不久。」
「多久?」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竟意外地融入些許嬌羞。
「我能否先問花主一個問題?」刑觀影溫聲開口,與平時無異的徐緩語調卻讓她听得心兒亂跳。
「爺請問。」
看著她唇邊那略顯僵硬的笑容與臉上那微露不安的神情,刑觀影頓時興起一股逗弄她的意念。
「我有些好奇,有些想不通,所以想問問花主。」他稍作解釋。
「我听著。」
貝唇,他含笑的唇瓣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深意。「不知花主口中那位一夜七次勇猛得不得了的爺,」他故意頓下話,雙眼緊盯著她不放。「指的……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