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可不可以不再見 第9章(2)

暗子新坐在辦公室里,一臉陰沉的看著助理許鎮交給他的資料。

好你個陸,區區一名偏鄉窮教師也敢逞英雄,搶他傅子新的女人,信不信他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像捏死螞犧一樣弄死他!

還有那個叫張廷偉的小屁孩,居然敢伸腳絆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跑到來豐鎮,劉牧葳那個女人竟半點也不感動,還把他當瘟疫看,傅子新越想越氣,拿著手中的資料,狠狠敲了桌面幾下後,隨手往桌面一扔——張廷偉的家庭背景,大剌剌的攤在眼前,吸引了傅子新的注意。

十七歲,輟學,不久前才開始在小食堂打工,父親張加保有家暴前科,目前因為毒品案入獄,近期正在申請假釋。

嘖嘖嘖,看來這個陸是真的很想當英雄,連這麼棘手的小屁孩也敢理,而劉牧葳也是一樣的蠢,讓那種人在自己的食堂工作,跟在自己身邊埋顆不定時炸彈有什麼兩樣?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愚蠢,給了他有機可乘。

眯了眯眼楮,在心里好一番盤算後,傅子新按下桌上的內線通話鈕,「進來,我有幾件事要交代你。」

幾秒鐘後,助理許鎮已站在他面前。

「讓嚴律師去幫那個張加保搞定假釋的事情。記住,務必用最快的速度幫我把人弄出來,我有幾件事要讓這個張加保去做。另外,你找個時間替我去拜訪一下沉縣長,捐點錢給他,讓他想辦法把陸這窮酸老師給我調離來豐鎮,有多遠滾多遠,最好永遠都不準他再到來豐高中教書。記住,今天交代你的這兩件事情,半點都不許泄漏出去。」

「是,董事長。」

許鎮走後,傅子新一個人翹著二郎腿,帶著冷酷的笑。

不急不急,很快的,那些人就會收到他傅子新精心準備的好禮三重送,他保證,絕對會讓他們一個個永生難忘。

等著瞧吧,他傅子新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哪怕代價是得先親手毀掉——沒錯,他這人就是自私又小心眼,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自私和小心眼,他才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和成就,讓誰都不敢小覷他傅子新。

想到劉牧葳很快就會認清現實的無助,乖乖回到他身邊,傅子新郁悶的心情總算稍稍好了些。

原以為傅子新這一出現,少說會有好一段時間不得安寧,不想,那天離開後,傅子新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知難而退了,反正日子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劉牧葳意外之余,也覺得松了一大口氣,畢竟,她是真的不想再和傅子新有任何牽扯,如果可以,就讓大家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吧!

和陸談過之後,她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為陸真的是太棒的人了,他身上似乎有一種正向氣質,會讓人想要跟他一樣變好,在這股力量的帶動下,劉牧葳自然沒太多心思去傷懷舊人、舊事。

小食堂還是一如往常的忙碌,但是十七歲的張廷偉,卻以一種讓劉牧葳驚艷的速度在成長,不管是對味道的敏銳度,還是對料理事物的學習,他的表現都比同年齡的孩子來的杰出成熟,這讓劉牧葳興起了要好好栽培他的念頭。

趁著小食堂午後的寧靜時光,劉牧葳決定跟這青澀的少年聊聊他的未來。

「廷偉,你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嗎?」

張廷偉先是不假思索的張開口,可不知道想到什麼,他驀然又閉嘴,自卑的低下頭去,黑眉晦澀的蹙緊。

「怎麼不說了?葳姊又不會笑你,我是很想知道你自己有什麼想法,我不敢說我一定百分之百能夠幫上你的忙,但只要是在我能力許可的範圍內,葳姊絕對會盡我所能幫助你,所以別怕,說出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但我很喜歡像葳姊一樣做料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當個蔚師,好像會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他搔搔頭,靦眺的說。

「只要你有興趣學,什麼都不難,學習廚藝的事情,我絕對可以幫你。但是,廷偉,現在有個問題,你才十七歲,基本的學歷我建議還是要拿到。我問你,輟學之前你是念什麼科系?」

「汽修科。」他實在沒興趣,念不到半個學期,就輟學了。

「所以你不喜歡汽修科。」見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劉牧葳又說︰「那葳姊建議,你要不要改念餐飲?」

「我?可是……要考試,我不知道我行不行……」畢竟也荒廢學業不算短的時間了。

「念書的事情我來幫你。」返家的陸湊巧听見兩人的對話,主動加入。

「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劉牧葳驚喜的問。

「突然覺得有點想見你,然後我就回來了。」

劉牧葳楞住,小臉不爭氣的紅了。這家伙,說話也不看場合,廷偉還在呢!

「呃,現在需要我撤退嗎?」張廷偉很上道的問。

「不用!」劉牧葳說。

「好啊——」陸點點頭。

劉牧葳二話不說,架起拐子狠狠地拐了陸一下,警告他別搗蛋,「你別鬧,我跟廷偉還在說正事呢!」

「我知道呀,你想讓廷偉去念餐飲科,我也說啦,我可以幫忙督促他念書考試。」陸重申立場。

「廷偉,你覺得如何?想不想試試看?葳姊真心覺得你挺有天分的,如果你也想走這條路,我一定盡我所能的幫你。」

「……我、我真的可以嗎?」張廷偉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

已經當了太久太久的壞孩子,若不是老大先開始相信他,他恐怕到現在還在瞎混,可他又怕會讓大家失望,所以很沒信心。

「傻瓜,她說可以就可以,你不信我,好歹也該相信這位前台北H酒店的美女主廚,據說她上過不少報章雜志喔。」

出,都是胖達啦,沒事去網路上估狗她的名字,結果真被他找出一堆以前的采訪報導,三不五時就要被拿出來說嘴一番。

「先別管那些陳年往事了,廷偉,你只要問你自己,喜不喜歡料理?喜歡,就沖啊,沖過去就是你的,沒沖過去也沒什麼損失,大不了再沖第二次,怕只怕你還沒開始就自己先卻步了。」

從來沒有被這樣寄予厚望過,他怎麼舍得讓這些人失望呢?張廷偉捏了捏手心,堅定道︰「葳姊,我願意試試看!」

「好,願意去嘗試就好。」劉牧葳欣慰的拍拍他的腦袋。

陸也跟著模了模他的頭。

母親在他小學的時候,就因為受不了父親三天兩頭的家暴,拋下他離家出走,讓年幼的他獨自面對凶狠可怕的父親。那些被父親狠狠毆打的日子,讓他一度那麼痛恨母親,遠遠超過毆打他的父親。

他曾經覺得自己根本是被這世界遺棄了,可沒想到居然是素昧平生的老大和葳姊,把他從前途茫茫的歧途前,將他撿了回來,听著他們認真的規劃著他的未來,他覺得自己不再是沒人愛的小孩了。

突然有一股沖動,很想抱抱這兩個人,然而就在他剛剛舉起手的時候,小食堂外卻突兀地傳來異常暴躁的咆哮。

「張廷偉,出來,你老子來帶你回家了,你這兔崽子,還不快給我出來!」

听到這無比熟悉的聲音,張廷偉覺得自己眼前一黑,雙手下意識的顫抖,仿佛方才的光明不過是海市蜃樓,他又退回到那不見天日的痛苦深淵。

為什麼他這麼決就出來了?為什麼台灣的監獄不能再多關他一點時間?

「葳姊,他出來了,那個混蛋又出來了……」

劉牧葳听張廷偉提過自己的家庭,自然知道他口中說的混蛋是誰。

「我去看看。」陸表情嚴肅。

「我跟你去。」臨走前不忘對張廷偉叮嚀,「廷偉,你別怕,就待在這里,哪里都別去,相信葳姊,一定會沒事的。」

陸和劉牧葳剛打開大門,一只酒瓶就落在他倆的腳邊,落了一地的碎片。

張加保仗著酒意咆哮鬧騰,附近不少民眾聞聲都從屋子里跑出來圍觀。

「購,原來就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居然誘拐我兒子!鄉親們,你們看,就是這對狗男女啦!我警告你們,今天不把我兒子張廷偉交出來,我就要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好看。」

「張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個屁,我要是冷靜,我兒子就要不回來了,快把我兒子還給我!」

「原來你還知道你有個兒子。」陸冷聲嘲諷。

「×!你在弧什麼,我當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有個兒子,為什麼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不高興就毆打他,讓他有家歸不得?張先生,我再問你,既然你知道你有個兒子,當你因為吸食毒品入獄的時候,你可曾替你的兒子想過,他一個人要怎麼生活?」鮮少動怒的陸一改斯文形象,疾言厲色的質問這個口口聲聲自稱是父親的張加保。

「×!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來指指點點啦,快點把我兒子交出來,不然我就報警。」

「張先生,你要讓廷偉跟你回家其實也不難,戒毒戒酒,好好的洗心革面,沒有誰不愛自己的父母,但前提是你自己得先有為人父母的模樣。如果你一直是這個樣子,抱歉,我沒有辦法放心讓廷偉跟你回去。」劉牧葳堅決的表達守護張廷偉的立場。

「肖查某,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信不信老子我揍得你唉唉叫,你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有什麼資格來教訓老子,你這只狐狸精,在台北勾引別人老公還不夠,跑到來豐鎮又四處跟男人勾搭,現在還誘拐我的兒子,各位,快來看喔,快來看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喔,不要臉啦……」

「不是,葳姊才不是不要臉的狐狸精,你閉嘴啦!你為什麼要出來,你為什麼不永遠關在監獄!」張廷偉沖了出來,失控的吼著。

「你這不孝子,敢跟我大小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現在就打死你——」

張加保不斷咆哮,並且耀武揚威的揮舞著手中的另一只酒瓶,揮著揮著,一個手滑,酒瓶飛了出去,竟不偏不倚的砸在張廷偉的腦門上,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廷偉?!」

劉牧葳幾乎要被這一幕嚇壞了,想也不想的就去壓住張廷偉額頭上的傷口,偏偏血流得又急又快,陸見狀,連忙也上前幫忙止血。

就在這時候,張廷偉異常冷靜的拿出手機,「喂,警察局嗎?這里是平和路123號,有個剛剛假釋的嫌犯酒後傷人,有一少年頭部大量流血,請你們趕快派員警過來處理。」

「你這小子,你居然報警抓你老子,你這個混蛋!」

張加保暴跳如雷,想到自己可能又會被抓進監獄,他越想越害怕,哪里還想得起自己的兒子,拔腿就跑。

張廷偉頹喪的跌坐在地,似笑又似哭。

「廷偉,你撐住,葳姊馬上送你去醫院。」

「葳姊,有時候我真的想,如果死掉也沒關系,真的。」

「臭小子,傻啦你,死什麼死?好吃的東西這麼多,你吃過幾樣?一整尾的龍蝦嗑過沒?你葳姊的拿手好菜你學會幾道了?什麼都還沒開始就想死,看到你這樣,我才會被你氣死!」陸心疼痛斥。

沒多久,警車的聲音疊著救護車的聲音,雙雙趕到現場,把張廷偉送醫、陸到警局做筆錄後,總算暫時結束這場鬧劇。

陪著張廷偉坐上救護車,劉牧葳忍不住想,平靜的日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與此同時的台北,傅子新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會議,繃著嚴肅的臉色疾步從會議室走出來,許鎮迎上前去,貼附在他耳邊低聲報告著事情。

暗子新皺眉,「張加保拿酒瓶傷人?該死的蠢貨,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廢物!」尾隨著傅子新進了辦公室後,許鎮低聲問︰「董事長,現在怎麼辦?」

沉吟須臾,「張加保注定是棄子,甭管他,找幾個記者去追這條傷人的新聞,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讓媒體去包圍小食堂,我就不信憑陸和劉牧葳兩個人,能擋的住整個台灣社會輿論的壓力。」

「是,董事長。」

「你去見過沈縣長了沒?」

「見過了,董事長交代的事情也都已轉達。」

「有說什麼時候結果會出來嗎?」沉吟須臾,「不行,我看你還是親自去給我盯著,免得沈縣長那只老狐狸,收了我的錢進口袋,結果事情什麼都沒辦成。」

「是,董事長。」

「廣新集團的高層回電沒?!」

「還沒有。」

「這宋董的架子也夠高了,不過就是想要跟他踫上一面談談合作的事情,他居然就只派個小小經理來打發我們,完全不把我傅子新放在眼里。」傅子新有些浮躁,總覺得最近事事不順利,實在煩人。「廣新的事情你繼續跟進,務必把所有可能的關卡都給我打通,無論如何,我非要跟宋董見上一面才行。」

「是,董事長。」

「先出去吧,有什麼最新發展,晚點再跟我匯報,暫時別把電話轉進來。」

他累了,想要一個人暫時靜一靜,好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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