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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乞丐婆 第7章(1)

書閣里因為門窗緊閉,光線有些昏暗,但沐晴兒一眼還是看到半臥在床上的阮靖,見他略微蒼白的氣色,看來他身體不適不是推托之辭。

「你怎麼了?」她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關心的神色,逕自上前詢問,坐到他的身旁大剌剌的問。

阮靖張開眼,對她微微一笑,「不礙事,受了點風寒。」

「該不會是因為前幾夜為了嘲笑我,坐在外頭看了我大半夜,所以才染了風寒吧?如果是的話,這叫做現世報。」

「我坐在外頭可不是為了嘲笑你。」他正色反駁。

「那是為什麼?」她直視著他,「難不成是關心我,怕夜竹粗手粗腳的傷了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微斂下眼,看他瞼色蒼白,她神情一柔。

「看你人高馬大,沒想到身子這麼弱。」她嘲弄語氣底下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我情願當個下堂妻,也不想當個克夫的寡婦被掃地出門。所以在你休了我之前,麻煩你好好的活下去!」

「越看你越是看不透你,就連關心人也得夾槍帶棍,可不討人喜歡。」

「我也可以討人喜歡,只是要有好處我才做。」她替他蓋上毯子,手卻因為觸及他腰間的玉佩一僵。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只羊脂白玉是皇太後所賜,見她看呆了,以為她喜歡,就拿了下來,交給她。

沐晴兒也沒有跟他客氣,一把搶了過來,手急切的撫過上頭的細膩雕刻,「鳳凰?!」

「這是凰鳥,與鳳鳥是一對。」

一對?!難道這塊玉跟現在落在她手上的玉佩是一對?!她有些胡涂了。

「原本一對好好的鳳凰,可惜被我搞丟了其中一只。」

沐晴兒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遲疑的開口,「怎麼搞丟的?別再說你的事與我無關,叫我不要過問,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現在就出去,找五皇子說,你的情況根本沒有外頭傳說中的嚴重。」

阮靖看她一臉激動,不由得輕挑了下眉,「在我受傷時,遺失在狩獵小屋的大火中,事後派人去找也沒找著,那塊玉佩莫名的隨著那場大火消失無蹤。」

沐晴兒驚得發不出聲,思緒飄遠。那場熊熊大火、黑暗中的男人、發亮的白玉,浴火的鳳凰……

「這塊玉怎麼來的?」她要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問道。

「當今皇太後所賜,當時我尚年幼,麗妃娘娘要我娘親帶我進宮陪伴三皇子,初見皇太後時,賞了這對玉佩給我,娘親原不願接受,畢竟鳳凰乃百鳥之王,我娘親擔憂這對鳳凰玉佩會給我招至禍端,但是皇太後說人間傳說鳳鳥現,則天下太平,她給這對玉佩也是有私心,衷心盼望我的存在能守護皇室一切順利安寧。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我娘親當下不得不將玉佩收下。從那時起,原本鳳鳥玉佩從不離我身,直到那場大火……你手上這只凰鳥玉佩,我暫時帶在身上,是為了不讓我爹發現鳳鳥玉佩遺失又胡思亂想。」想安他爹的心。

沐晴兒自始至終以為她奇特的際遇是老天爺終于開了眼,看她可憐,才給她機會重活一次,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與他因為一場火,時空重疊交錯,是奇跡?是緣分?還是命中注定?她忍不住將玉佩緊握。

看著她的舉動,阮靖說道︰「這只玉佩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原本該屬于我的那一只已經丟了。」

她如夢初醒,搖了搖頭,仿佛玉佩會燙人似的塞還給他,「皇太後所賜之物,我不能要!」

這話沐晴兒說的有點心虛,畢竟另外一只鳳鳥玉佩正在她手上,不過這件事她也很無辜,畢竟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又莫名其妙擁有那只玉佩,她也是被迫的。

「你的臉色不對勁,」他仔細的打量著她,「有事?」

「沒有!」她用力搖頭,「能有什麼事,總之這只玉佩你好好留著,人家說玉佩可以讓人逢凶化吉保平安,左看右看都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你這種破身子得好好補補才行。」

「放心,下人會看著辦,府里的貴重藥材可不少。」

「吃當季的食材最好,無須貴重藥材!冬吃蘿卜夏吃姜,不勞醫生開藥方,這是古時候傳下來的,你是古人,應該比我還清楚。」

他對她挑了挑眉,「胡說什麼?」

「跟你解釋,你也听不懂,不如不說。」她一撇嘴,裙擺拉順,閃躲他試探的目光,故意轉移話題,「對了,你到底找我進來做什麼,你可從沒主動找我過,為此我可是受寵若驚。」

阮靖靜靜的看著她,「方才你與五王爺在外頭的話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認得他?」

「在與你成親前,我救過他一命,」她也沒隱瞞,語氣有些懊悔,「若我早知道他的身分,當初見他溺水就不管他了。」

「原來他早來了北寧。」阮靖輕揚嘴角,看來他的身子狀況,五皇子多少心中有了底,該來的終究逃不掉。他看著沐晴兒,淡淡的說道︰「五王爺孩子性情,你別跟他鬧脾氣,他是皇子,讓著他些。」

易天雲縱使率性妄為,但卻深受皇太後、皇上的寵愛,這個人不能得罪。

「我已經很讓他了,」說到易天雲,沐晴兒來了精神,她的手直指著自己的額頭,「你都沒看到,他丟了顆隻果砸了我的頭,我沒揍他,已經很客氣了。」

他沒有多想,伸手輕揉了下她的額頭,「他沒惡意。」

「將軍,你識人不清,」她與他四目交接,扮了個鬼臉,「所以你說這句話,服不了人,沒有意義。」

「我並非識人不清,」他打趣的瞄著她,「畢竟若我真識人不清,也不會選你入府為妻。」

「將軍,你這話說錯了。」她拉下他的手,大剌剌將自己的臉湊到他的面前,「是我選了你,不是你選了我。」

「不論誰選了誰,」阮靖忍不住一笑,「只求你別強出頭。」

「我不會強出頭!」她不是很認真的答應,「只是你今天會變成這副樣子要怪他,我才不相信他沒惡意。」

「他是皇子——」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不過是個小小皇子,你也有一個表兄弟是皇子。他們兩個若斗起來,你會幫誰?」

阮靖沉默片刻,突然察覺兩人太過親近,于是拉開距離,神情微冷,「你扯遠了!三皇子雖是我表哥,但他與五皇子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感情甚篤,我與五皇子之間的事,不需要將三皇子牽扯進來。」

「將軍,你一條命差點因為那個色胚就沒了,你還要當沒事發生?!」她不可置信的揚高聲音質問。

「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自古當英雄的都短命,因為功高震主則身危,不管幾千年過去都沒有改變。我看要你命的人可能還不單只有五皇子,就連你那個表哥都有可能。」

「晴兒!」阮靖驀然沉下臉,「不許胡說!」

看得出阮靖動怒了。沐晴兒不滿的抿了下嘴,「我只是實話實話,如果你心中沒有一點懷疑,為什麼你受傷的事連三皇子都要瞞?你別把我當成笨蛋。」

「沐晴兒,做人,尤其是個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太過聰明!」阮靖冷下臉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以為我想插手啊,王八蛋!」她忍不住氣得跳起來,「我只不過怕到時被你連累得一起死!」

「若你真害怕,阮府的大門在那里,你走,三天後,我休書一封,送到你手里。」

「你——」她快被他氣死了!「阮靖你好樣的!」

要不是他身體不好,她真的想給他一巴掌。

「記住,我娶你只是為了安撫我爹,若你出錯,我休你出府,我爹也不會有二話。」

「如果你找我來,只為了強迫我當個白痴,什麼事都不能做,我情願從此而後你都別找我。反正你不把我當妻子,我也不屑當你是丈夫,你是死、是活與我不相干。」

當他是恩人時,相信他做什麼都有道理,現在他成了她的夫君,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她仍對他這種委曲求全的態度感到十分氣憤。

「走就走,你以為我怕你!」見他沒有回應,她氣憤的轉身離開。「我還年輕,有大好的人生,干麼硬要跟你綁在一起,欺負人也得有個分寸。」

阮靖沒開口留她,他冷漠的態度令她更不高興。

一出門看到一臉興奮的桂花,沐晴兒氣沖沖說︰「你家將軍要休了我,你最好現在好好盤算,是要跟著我還是留下來。不過丑話先說在前頭,本小姐我什麼都不會,比你家將軍還像個廢人,到時被趕出去,我沒臉回沐家,最後可能再重回街邊當乞丐婆子。」

她的聲音不大,但肯定能傳進阮靖這個自小練武的武將耳里,她並不確定他是否真在乎她被休離之後的下場,或許內心有點希冀,他能有一絲絲的在乎吧?她沉著臉,頭也不回的往院落外的方向走去,但走沒幾步就停下腳步,真要走嗎?!

走了就一了百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生死不再相干,只是心中的牽掛能這麼輕而易舉說斷就斷嗎?

想起那場大火,那塊玉佩……

「夫人!」桂花一副快要哭出來似的跟在一旁。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沐晴兒嘆口氣,腳步一轉,走回自己的屋子。「別煩我!」

別花無奈的目光看著沐晴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怎麼也想不透夫人才進書閣一會兒,怎麼就跟將軍鬧得不愉快。她無精打采的垂著頭,心頭滿是失望。

***

又是無眠的一夜,從與阮靖成親之後,她似乎常常無法安穩入睡,她倚著窗台,看著對面的書閣,門窗依然緊閉,里頭一片漆黑。

夜已深,阮靖該是早已入眠,他與她雖是咫尺天涯卻難以相見。

突地黑暗中幾道人影快如閃電的接近,看著人影停在書閣前,她心一驚,守在門口的夜竹上前,恭敬的樣子令她皺眉。

阮靖?!站在最前頭,一身夜行衣的人確實是阮靖,看他的身手,傷似乎已經好了大半,施展輕功,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他站定書閣前,正要推開門,像是感覺到什麼,轉頭看向暖月居的方向——沐晴兒來不及抽身,兩人四眼交接,縱使隔了一段距離,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訝異,但他沒有解釋,只是冷冷的移開目光,推門進去。

他的冷漠令她抿嘴,不知道到底自己期望些什麼?

她憤憤的將窗戶關上,這陣子自己為他擔憂,還要李老和慶子替他做輪椅,想來就像個白痴一樣。

她把自己丟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詛咒了阮靖幾句,用力的緊閉上眼。

***

「夫人昨夜沒睡好?」桂花一大早替沐晴兒梳頭,看著鏡子里明顯精神不濟的沐晴兒問。

「沒有。」沐晴兒想也不想的否認,「我睡的好得很!」

她才不要讓別人知道她為了阮靖失眠。

蘭花端了壺茶進來,沐晴兒看了她一眼,對桂花說︰「我餓了,你快去備膳。」

「是。」桂花沒有遲疑的出去張羅。

沐晴兒轉身面對蘭花,「昨夜去了哪里?」

她認出昨夜跟著阮靖一行人中的縴細身影正是蘭花。

蘭花斂下眼,沒有回答。

「將軍交代,不能說嗎?」沐晴兒問。

「將軍沒交代。」

「既然沒交代,那就快跟我說!」沐晴兒原本是不打算理會這件事,偏偏就是忍不住。

蘭花總是波瀾不興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笑意,「不如夫人自個兒出府去看。」

沐晴兒一臉狐疑。出府去看?她立刻站起身,沖了出去。「夫人,去哪?」

別花才端著早膳進來,就看到沐晴兒風風火火的跑出暖月居。「不是餓了嗎?怎麼?」

「別問,」蘭花拉著桂花,「快跟上去。」

別花雖模不著頭緒仍趕忙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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