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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下) 第2章(2)

「障月?」她輕喚他,細喘著,抬眸凝望他。男人黑沉的眸,諱莫如深。他沉晦的黑眸,讓她不舍,她伸出縴白的手,柔柔地拭過他汗濕的額際。

「我不該如此。」他握住那燙傷他額際的柔萸,用意志,將懷中嬌軟的身子推開,如剝離他的骨血。

「障月?」

「我親口承諾過,婚前,妳會是處子之身。」

「不,不要自責,」她輕輕搖頭,伸出一只白女敕的小手,溫柔地覆住他的唇。

凝眸啾視他,她嬌紅的小臉如晚楓,半是羞澀,半是羞赧,她也一樣無法拒絕他對她的欲,所以,她不怪他。

「也許,大婚前我們不該經常見面。」他粗啞地低語,忍住吮她縴指的沖動,握住搔亂他的小手,身體繃緊得生痛。

「為什麼?」她不明白。

小手被他緊握在掌心,捏得有些吃疼。

「因為見到妳,踫到妳,我竟然,」他沉嗓,接續未完的話。「總是克制不住。」

織雲的心軟了,因為他眸中的溫存,讓她好不舍。「障月,別因為這樣就不見我,我可以離你遠一些,你也離我遠一些,但我們還是要相見,你還是要來看我。」她柔柔地說。

這溫柔太熾人,已經燙過他很多次。

沉下眼,他壓下胸口的顫動,松手。

「明天來看我,好嗎?」她柔聲問他。

「明天我有要事,」他道,徐聲補充︰「婚禮之前,我希望將瑣事都處理妥當,後天一早,我就會去看妳。」他淡著聲,無心地承諾。

她點頭。「辦事要緊。」

「今日還有許多人要見,我陪妳太久。」他說。

「好,我明白。」她溫柔地對他微笑,讓他送她走出屋外。

龍兒與平兒並肩站在外頭。

龍兒垂著頸子,凝目注視前方的石板,正在等待她主子。

抬眸,見到主人出來,龍兒眼中掠過一道濃熾的光。「主人。」她柔聲喚,一邊走上前,淺笑盈盈,迷人又嬌媚。

織雲停在門前,看著障月走向她。龍兒奔向她的主人,走得有些急了,竟然不小心給石板間的縫隙絆倒——「啊!」她輕呼一聲。

「慢!」那瞬間,障月挽住龍兒的手臂。龍兒嚶嚀一聲,跌向主人懷里。

織雲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一時未反應過來。

連平兒也愣住了。

「對不起,主人,龍兒、龍兒實在太粗心了!」癱在主人強壯的懷里,龍兒急著道歉。

那張焦慮的小臉瞬間充滿歉意與羞色,她勉強想要站直,卻一徑地腿軟,怎麼也站不起來。

「妳扭傷了腳。」他沉聲道。

「龍兒、龍兒實在太不小心了!」她有些焦慮,因為自己無法獨自站立,必須麻煩主人而懊惱。

他眸色略沉,凝斂的眼掠過一絲闇光。

「啊!」龍兒叫一聲,沒想到主人竟然抱起她。「主人,您不能抱著龍兒,龍兒承受不起……」龍兒羞得臉兒嬌紅,頻頻嬌喘。

織雲僵立在門前,她的眸子睜凝著,離不開他的手……他強壯的手臂,正在抱起他的女奴。

「妳傷了腳,現在不能走路。」他對懷中女子道。

回身,他正要抱走龍兒,忽然頓步。

他回眸,望進織雲的眼楮。

她如琉璃般的眸子,剔透沒有表情。

「主人,您快讓龍兒下來,龍兒自己能走的。」龍兒縮在主人懷里,小小聲地懇求,神情怯懦而且無依,她的眼神,不安地掠過織雲的臉。

「我抱她回屋。」障月未答,卻對織雲這麼說。

「嗯。」織雲點頭,小臉雖蒼白,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甚至回頭吩咐平兒︰「妳幫忙請來大夫,待龍兒姑娘回屋後,就能立即就診。」

「是。」平兒回神應了一聲,立即轉身去找大夫。

他凝視她的眼,不再說什麼。

龍兒還在小聲地說︰「主人,您放龍兒下來吧,龍兒真的沒事。」

那細碎的聲音喚醒他。他低頭,對懷中的女人說︰「別逞強了。」

那聲調,有淡淡的溫柔。織雲的心,忽然被那聲調里的溫柔螫傷了。

話落,他抱著龍兒,轉身走開。織雲凝著眸子,一瞬也不瞬,眼睜睜地看他抱著龍兒,走進華屋。

一開始,那感覺,就好像幻覺一般不真實。織雲坐在屋里,昨日的事已經過了一夜,她卻仍然陷在震撼里。看到他將龍兒抱起當時,她承認,她的心忽然很疼。但龍兒傷了腳,他抱她是應該的,當時他只能那麼做,沒有任何人有錯。

她不該為這種事,耿耿于懷。

「平兒。」她喚來平兒,決定把心放下。

「小姐。」平兒進來,辛兒守在門外。

「不知龍兒的腳傷得如何?我想去看她。」她對平兒說。

平兒有些錯愕。「小姐,您要出屋苑嗎?」

「對。」

「可是……」平兒顯得猶豫。

「我親眼見龍兒受傷,豈能不聞不問?」她柔聲說服平兒。

「是。」平兒未再拒絕。「那麼,我們現在就走。」織雲露出笑容,自行取出外衣披上。平兒帶她踏上屋前小徑,不久即來到一座小軒。「這兒就是龍兒的小屋。」平兒道。

只見軒外植了一些花木,小軒雖小,倒也十分雅致。

平兒為主人開門,織雲走進小軒。

龍兒躺在床上,听見開門聲,迅速抬起頭,見到是織雲,她一愣,眸中的熱光微微淡下。

「小姐,您怎麼來了?」她連忙從床上坐起。

「我來看妳,腳傷好些了嗎?」織雲坐在床沿,輕輕按住她,不讓她坐起。

「好些了。」她顯得有些嬌弱,強打精神說︰「龍兒只是女奴,不值得小姐如此費心的。」

「別這麼說,妳受傷了,當然需要關心。」她柔聲問她︰「腳還疼嗎?大夫怎麼說?」

「不疼了,昨日大夫已來看過,幸而主人當時扶住龍兒,龍兒才沒有摔傷,大夫說,幸虧沒有傷及筋骨,休息幾日,應當就無礙了。」「能走路嗎?」

「這兩日不行,龍兒腳上沒有力氣,大夫也說最好不要下床,所以龍兒從昨夜起,就一直躺在床上,實在不習慣。」她羞澀地說。

那羞澀的表情,看來我見猶憐。

織雲斂下眸子,輕聲說︰「妳一個人住在這里多不方便,日常起居有人照料嗎?」

「中午有人給龍兒送飯,小姐不必為龍兒擔心。」

「屋里的事,有人為妳做嗎?」

「沒有,可不礙事的,龍兒只是休息幾日,等腳傷一好,就能下床做事了。」

她點頭。「無論如何,我會請平兒每日來看妳,需要我們為妳做什麼,盡避開口說。」

「這……龍兒謝謝小姐的關心。」龍兒感激地說。

「別這麼客氣。」織雲對她微笑,然後站起來。「我先離開了,需要平兒留在這里嗎?」

「不,小姐您別掛心,一會兒主人就會來看龍兒——」龍兒欲言又止,覺得自己似說錯了話。

「好,那麼我跟平兒先走了,妳好好歇息。」織雲裝作若無其事。她朝龍兒微微一笑,然後離開小軒。走出院外,她的笑容漸漸收淡。

他說過,今日有要事出門,為何又能抽空,來看龍兒?

懷著心事,她腳步躑躅,平兒也不好意思催趕,只好慢慢跟在後面。

織雲忽然停在軒前的小院旁。

「小姐,您怎麼了?」平兒問。

織雲凝視著院子植的嬌媚小花,怔仲的眸子,離不開花上那反射著陽光的晶瑩水珠。

「平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輕聲問平兒。

「辰時剛過。」平兒答。

「今晨有落雨嗎?」

「沒有,自前日起,王衛城就是好天氣。」

織雲回眸,凝向平兒。「龍兒的院落,平日由誰照顧?」

平兒愣了愣,然後笑了。「還有誰能照顧?龍兒與我和辛兒一樣,我們都是女奴,習慣灑水掃地、整理庭除,自己的屋當然自己照顧。」平兒的答案,與龍兒剛才所答的,一模一樣。她不再問平兒了。回首,她凝望小院內的花圃,不僅花朵上布滿水珠,地上潮濕的土壤,也顯示不久前,才有人來灑過水。

然而,這不合常理。

倘若如此,那麼代表著什麼意思?

她遲疑的神色,引起平兒的注意。「小姐,您怎麼了?」

織雲抬眸望向平兒。「沒什麼。」輕聲說。

一切只是她的猜疑,龍兒傷了腳,也許苑內有人照顧龍兒的起居。

必定是她想太多了。

「我們走吧。」她回眸,柔聲對平兒說。

「是。」平兒不疑有他,領著小姐,一起離開龍兒的小軒。

王衛城的夜幕,漸漸變得暗澹。那妖異的焰色,在這幾日忽然轉淡,夜里開始凍得發寒,這兩日連織雲房里都加了一盆炭火。障月隔日沒有來看她,織雲等了兩天,他還是沒來。

「平兒,妳的主人未回府嗎?」她問平兒。

「小姐,您是問——」

「他說過,昨日就會來看我,可他一直沒來。」

平兒遲疑片刻,好像有話想說。

「平兒,妳還沒回我的話。」織雲輕聲問。

「是這樣的,龍兒的傷勢變重了,她發了燒,大夫說是腳上的傷被輕估,里頭恐怕有傷口。」平兒依織雲的吩咐,每天去看龍兒,因此她清楚龍兒的近況。

「所以?妳想說什麼?」織雲凝眼問她。

「平兒想說的是,」平兒吁口氣,緩聲告訴織雲︰「昨日平兒在龍兒屋里見到主人,主人見龍兒發了高熱,便留在那里,大概因為如此,所以不能來看小姐。」

織雲默然。

平兒忽然有些不安,她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平兒,」織雲終于開口,她問平兒︰「看龍兒的大夫,是沒有經驗的嗎?」

「沒有經驗?」平兒睜大眼楮。織雲等她說下去。

「不,他是——」她忽然頓住,欲言又止。

「他是有經驗的大夫。」平兒吁氣。她險些月兌口說出,大夫是宮里御醫。

「那麼,為何會誤判?」織雲平靜地問她。

「大概因為龍兒逞強,所以大夫才會錯估。」織雲沉默半晌,之後對平兒說︰「我想再去看看龍兒。」她已站起來,準備外出。

「可是,小姐,也許主人今日會來看您,您不等他嗎?」平兒問。

織雲停在門前。「他會來嗎?」

「小姐?」

織雲笑了笑。「我去龍兒那里,也許,還能見到他。」

她轉身走出門外。

平兒愣了一愣,見她走遠,才急忙追出去。

丙然,她在龍兒屋里,見到障月。不期然見到織雲,他雖驚訝,卻未解釋他逗留在此的原因。

「我來看龍兒。」她站在門前,忽然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然後,她垂首無言地越過他,直接走到龍兒床邊。

他看著她自身邊走過,默然不語。

「腳傷疼嗎?」她柔聲問龍兒。

「不疼,大夫已經來過了。」龍兒嬌弱地說。

她蜜色的臉孔泛紅,看來像染了風寒,又像是傷口發熱造成的。

「讓我瞧瞧妳的腳。」織雲掀開龍兒的被子。

「沒事的,小姐,您是主人,不能這樣……」龍兒好像有些羞澀,她眸子瞟向主人,像在求救。

「她發燒了,被子渥熱,要出汗才行。」障月開口。

「受風寒才需要出汗,」她回眸,輕聲對他說︰「我懂得看護病人,你忘了嗎?你的傷,是我照料好的。」

他沉眼,沒再多說。

「我听平兒說大夫沒在第一時間診治妥當,我擔心,所以來瞧瞧。」她柔聲對龍兒解釋,原是一番好意。然而被子下,那雙腳踝並未紅腫。她怔住,忽然感到窗邊吹來徐徐冷風……

她側首,看到房里的窗扇半開。

回眸,她望向龍兒。

龍兒悄悄替自己蓋上被子,眼神掩抑,病弱的表情讓人憐惜。

「妳受熱不是因為腳傷,妳染的是風寒。」織雲輕聲對她說。

龍兒眼楮瞪大。「不是的,龍兒前晚疼了一夜,身上熱得難受,況且大夫也說,龍兒是因為腳炎才會如此……」

「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她平靜地道。

龍兒不敢反駁,無助的眼神凝向她的主人。

織雲看到她的視線。

龍兒的柔弱眸光,正幽幽地投向障月。

織雲的心繃緊。「昨夜忽然轉寒,夜里凍得緊,妳屋里的門可關妥了?」她問龍兒,聲調沉肅起來,稍微嚴厲。

龍兒愣住。「窗子……」她又看主人一眼,怯怯地回話︰「窗子是剛才、剛才……」

「剛才我開的。」障月走過來。

「讓她休息,妳跟我出來。」他對織雲說。她抬眸凝視他。

他已先走出龍兒的房間。

織雲回眸,凝看龍兒一眼,才跟隨障月走出屋外。

「妳在懷疑什麼?」他等在房外,一見到她,就這麼問她。

「她受的是風寒,不是腳傷,你看不出來嗎?」

「她病了,別計較是怎麼病的。」他沉聲說。

計較?

織雲凝眸看他,臉色微微蒼白。「我只是說出事實。」

「她一大早就起來,到我屋里伺候。」他解釋,雖然她沒問︰「是我阻止她,把她送回來,這是妳在這里看到我的原因。」

「你怎麼送她回來的?」織雲凝望他,抬起小臉問他︰「跟那天一樣,抱她回來的嗎?」

他沉下臉。「妳看見,她病了。她一向盡責,不這麼做,她會工作到病倒為止。」

織雲不說話了。

「她昨日就病得厲害,卻要下床,我留下來陪她,所以沒到妳屋里。」他沉聲對她說︰「是妳告訴我,她是我的女奴,她如此用心伺候我,我應該關心她。」

織雲啞口無言。

半晌,她听見自己說︰「對,你是該關心她。畢竟她是病了,是我無理,我不該如此。」話落,她木然轉身要走。

他自身後抱住她。

織雲掙扎,他卻抱得更緊。「昨日我沒到妳屋里,妳生我的氣?」

「沒有。」她平聲答。

「妳在生氣。」他聲嗓沉抑。

大手按著她的小骯,將她嬌軟的身子壓向自己,他氣息漸漸濁重起來。

「放開我,別在這里如此。」她掙扎,眸里含著委屈。「房里還有你的女奴。」

他一僵,然後,慢慢松手。

織雲退開,退到門邊。

「妳先回去,等一下,我去看妳。」他說,凝視她的眼神顯得沉思。

「不用了,」她對他微笑,努力想裝作若無其事。「既然沒空,就不必勉強來看我了。」留下話,她轉身離開龍兒的小屋。轉身那刻,笑容已自她臉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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