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教訓的累積告訴白富美,正義感是這世界上最多余的東西。
又有多少教訓的累積告訴白富美,活得舒服自在的向來都是自私自利、沒有公德心的家伙,比如眼前這位隨便亂停車的車主。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學不會視而不見!
天啊,有時候她也很受不了自己的正義感,很想泯滅良心戳瞎眼楮,好讓自己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要管,可最後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跳了出來。
她將一名在巷子里亂停車的休旅車車主攔了下來——
「先生,這條巷弄很狹窄,請你不要把車子停在這里。」
「我現在有急事要處理,很快就會離開。」
「有急事要處理不能當作你亂停車的借口,請把車開走。」
車主一臉不耐煩,狠狠的指著一旁的摩托車,扯著嗓門反駁,「旁邊不是停了一堆摩托車,現在是怎樣,摩托車是車,我的休旅車就不是車嗎?我的還是百萬休旅車呢!」
「這些摩托車都是規規矩矩的停在機車停車格里,你的休旅車卻不是停在汽車停車格,你不能因為貪圖自己方便,就並排停車阻礙其它人車進出,做人要講道理。」
「靠你個臭婆娘,你是听不懂國語嗎?我不過是暫停一下而已,又沒擋到你的摩托車,你干麼對我機機歪歪?」
車主的大嗓門惹來路人的側目,不過路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紛紛閃人,沒人願意沾惹這種麻煩事,聲援白富美的正義感,盡避她是對的。
白富美見多了,也習慣了。她也曾無力過,可下次遇到事情,積習難改的她還是會頭一個跳出來。
「先生,做人要講道理,請、立、刻、把、車、開、走。」她堅持。
「我就是不講道理,你想怎樣?要打架是不是,老子奉陪啦——」車主惱羞成怒,揚起手臂在白富美面前揮舞,一副作勢要打人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不知道打哪伸出了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車主的手反制在身後,並且慢條斯理的拿出手機撥打拖吊專線,「你好,××東路一百七十九巷有一輛違規停車的黑色休旅車需要拖吊,車號是××××MD,因為車主很暴力,有攻擊傾向,煩請會同警方一起到現場……」
听到警察要來,車主一陣掙扎,好不容易甩開鉗制,惡狠狠的瞪著一雙牛眼大罵,「×!出門遇到兩個瘋子、混蛋、王八蛋……」一邊罵咧咧一邊趕緊跳上車,一臉悻然的車主沒敢耽擱,急忙把愛車開走。
白富美不可思議的仰望面前這位見義勇為的男人,內心澎湃且激動……
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人願意跳出來聲援她的正義,白富美突然覺得,原來她一點都不孤單,這世界上還是有跟她一樣充滿正義感的好人,而且對方還是個大帥哥!
瞧,他長得高大又英挺,精致的五官堆棧出一張比明星還要明星的無敵俊臉,那雙迷人的電眼漏電漏得厲害,一副電死人不償命的樣子,嘴唇性感、鼻梁俊挺,再加上他方才的所作所為,整個就是帥翻天,堪稱紳士典範。
正想好好贊美對方一番,只見男人斜斜睨來一眼,沒好氣的掀動比女人還漂亮的稜唇冷冷說︰「白富美,你是腦袋有洞嗎?」
她、她腦袋有洞在哪里?她怎麼不知道?白富美傻愣愣的看著對方。
說她腦袋有洞還算客氣了,這個正義感過度的白富美根本就是無腦——
「剛剛那種事情打通電話叫拖吊就好,你居然跟車主浪費一堆口舌,還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這不是腦袋有洞是什麼?是有那麼愛講道理嗎?都這麼大人了還不知道保護自己,你這樣對得起你的腦袋你的智商還有你的年齡嗎?」
看來,就算野猴子長大了,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只身形比較大一點的野猴子,其余的則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陸東雲搖頭嘆息。
白富美被罵得莫名其妙。應該說,她根本不確定這男人是真的在罵她。表面上每一句話都是在指責她的不是,可躲藏在字里行間的關心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被弄胡涂了。
包令白富美不解的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納悶不解地抬頭偷偷打量眼前這帥得不象話的男人……
「你是誰?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瞪著一雙大眼楮,防備地看著對方。
黑眸毫不掩飾的往那稍嫌幼稚的單薄身材睥睨一瞟,「放心,絕對不是因為暗戀你。」
哇哩咧,有沒有講話這麼囂張的,就算她美得不可方物,事業線深得可以夾死蚊子,她也不會隨時隨地以為大家都要暗戀她,又不是自戀狂!
這人嘴巴真壞!對他方才見義勇為跳出來聲援自己的好感,當場急速萎縮。白富美雙手護胸,一邊瞪著他,一邊暗暗在心里狂月復誹。
陸東雲懶懶的迎上那雙瞪著自己的大眼楮——
看吧看吧,眼楮長那麼大有什麼用,居然完全沒認出他來,他可是一听到她說話的口氣,便知道她就是白富美了。再說,她穿成這樣是有什麼好遮的?
方才,陸東雲拿著撿到的邀請函從電梯里追出來,第一時間並沒有看到人影,是听見巷子口傳來的爭執聲,才繞過來瞧瞧,一開始,他並不確定眼前穿薄外套、戴卡通安全帽的家伙就是小學同學白富美,直到听見她對車主說「做人要講道理」,他馬上百分之百肯定這人一定就是他認識的白富美。
因為,白富美這個大道理王最喜歡說——做、人、要、講、道、理。
陸東雲拿出電梯里撿到的同學會邀請函,「這是你掉的吧?」
白富美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撿到同學會邀請函啊,她還以為他怎麼那麼神通廣大,光看臉就知道她的名字。
「謝謝。」她伸手欲接過。不料對方卻不肯放,死捏著邀請卡一角,她只得又說一次,「謝謝。」然後更用力的想把邀請函從他手中拿回。
雙方拉扯了半天,邀請函就像是被人用三秒膠黏在他手上似的抽也抽不出來,白富美忍無可忍——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把東西還給我?」
陸東雲冷不防松手,白富美一時不察,接連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穩住。心里不禁咕噥,這個男人真是夠了!
陸東雲神情睥睨的朝她手中的邀請函努努下顎,「你會去嗎?」
白富美古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還在考慮。」
「參加同學會為什麼還需要考慮?」陸東雲又問。
「嗅,我說這位先生啊,我覺得我已經管很寬了,沒想到你管得比我還寬欸,我不參加同學會應該不妨礙你什麼吧?」
陸東雲無言。看來是真認不出他來,此猴目盲得很徹底,不嚇嚇她,實在對不起自己。不過,不急不急,多聊幾句先。
「你在這里上班?」隨手指向她薄外套上的「好好吃快餐店」幾個大字。
她搖搖頭,「偶爾來幫忙而已。」她在一家小小的五金公司當會計,下班後或假日有空才來大哥的快餐店幫忙,算是湊點人力、減少人事支出。是說,她干嘛回答他哩?簡直是浪費口水。
「好吃嗎?」
講廢話。「當然好吃,不好吃會把店名取做好好吃?」不是白富美要老王賣瓜,大哥的手藝可不是蓋的,比五星級還五星級,好吃得會讓人流眼淚。
「既然這麼好吃,剛好我也還沒吃午餐,這頓就讓你請吧!」
「為什麼我得請客?」白富美往後一彈,覺得莫名其妙。
「看在我剛剛幫你的分上,請我吃一頓飯不為過吧?做人不只要講道理,還要知恩圖報,你說是不是呀,野、猴、子?」陸東雲不只加重了野猴子三個字,還伸手拍了拍戴著安全帽的小腦袋,希望能順利喚醒某人遲鈍的記憶。
心口驀然一驚——
野猴子?!他、他叫她野猴子,難不成他是……
白富美把眼楮瞪到極限,手指顫抖的指著眼前的男人,「你、你、你是……」
迷人黑眸瞬間眯成一條危險的細線,「你敢說出那三個字,我就宰了你!」陸東雲先發制人。
不過,她目瞪口呆的傻樣還真取悅了他。陸東雲忍不住開心的彎了彎唇。
天啊,真的是他!「你不是出國念書了嗎?」
她記得當年他連畢業典禮都來不及參加,就迫不及待的飛去美國了。沒想到再見面,當年的白斬雞同學居然已經長得像大樹一樣高。
「不能回國嗎?做人要講道理。」
白富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學我講話?」又不是鸚鵡。
「可以。請我吃飯。」
「咦,奇怪了,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他們交情沒好到這種地步吧?
「姑且不論我剛剛幫了你,遇到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請吃一頓飯應該不為過吧?再說,我不喜歡有人欠我恩情。」陸東雲斜睨著她,跩個二五八萬。
哇塞,他還真敢講!「這樣我太虧了。」
「說不定我吃過之後覺得不錯,還可以幫忙介紹生意拓展客源。而且我現在是整型醫師,以後你人老珠黃需要進場維修,我不只會親自操刀,同時也會看在同窗的情誼上給你折扣優惠,這樣你還覺得很虧嗎?」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想請他吃飯還請不到,她居然還敢嫌。
「你才人老珠黃啦!」她才沒興趣讓人在自己身上拿刀切來割去。不過,若是真能幫快餐店介紹生意拓展客源,倒是不賴。「真的願意幫我介紹生意?」挑眉看他,一副「你敢誆我就完蛋了」的模樣。
「騙你這個腦袋有洞的野猴子很光榮嗎?」
「你腦袋才有洞啦——」
他跩跩的挑眉,「嗯?你都對客人這麼凶?」
唉,算了算了,不過就是一個便當,好好吃快餐店什麼沒有,便當最多,大不了就當作是喂雞吃飼料嘍!誰叫她是個不喜歡欠人家恩情的人。
不過,要是真能多接幾筆訂單,那真的很不錯,畢竟多一妝生意上門就是多一筆收入,有錢不賺是傻瓜。
彷佛看見訂單如雪花般飛來的白富美豪氣的拍拍摩托車後座,「喏,上來吧!」
不安地瞟了她的小綿羊一眼,「你載我?」
「不然咧?不想坐摩托車你可以自己走路。」她一臉挑釁。
嗟,坐就坐,誰怕誰啊。壓根忘了自己還有約的陸東雲二話不說的接過備用安全帽,一坐上白富美的小綿羊,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前方的白富美發動引擎,下一秒,像是火箭發射似的,小綿羊奮力往前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