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遲鈍的慧慧都能感覺得到雅年很不對勁。
金融管理課的下課休息時間,雅年請小茹下星期到學苑幫她退班,她說她不去上歐巴老師的課了,小茹還開玩笑地問道︰「躲爛桃花呀?」
慧慧皺眉,她不懂小茹怎麼會這麼說,但她更好奇的是,雅年明明最喜歡上烹飪課了,怎麼會說不上就不上了?
她看到雅年憔悴的面容和疲憊的眉眼,不禁感到憂心,明明昨天還好好的,還因為準備愛心便當的事很開心……
「雅年你怎麼了?」慧慧擔心地問。
余雅年笑得有些牽強,搖搖頭。「沒事,只是昨天沒睡好,頭有些痛。」
昨晚她睡客房睡得不太習慣,雖然明白逃避無濟于事,但在昨天那樣的情況下,她情願當鴕鳥,至少能讓自己沉澱一下,仔細思考一些事情。
她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單方面的敵意,而放棄她努力經營的婚姻嗎?
她有必要因為靖堯慣常的冷漠而感到心倦嗎?
她的心很亂,理不出半點頭緒,也只能讓自己單獨靜一靜。
慧慧還想多問一些,手機卻突然響起,她轉身接起手機。
「是因為崔可的問題讓你很煩惱?」小茹問。
余雅年勾著無奈的笑。「當然不是。」
對她而言,崔可的示好根本不是最大的問題。
「那是什麼?」
余雅年搖頭不說話。
她看著自己的手,她的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只簡單的白金婚戒,靖堯的左手無名指上也戴著相同的男款。從靖堯替她戴上的那一天起,除了洗澡,她不曾拿下。
靖堯重視家庭,因為妻子也是家庭的一部分,所以他對她付出的一切是對家人的責任感,而她認為這就是她努力的動力,她以為可以像溫水煮青蛙那樣,總有一天,責任感能升華為愛情。
昨天在辦公室的那番對話,就算葉琳沒明說,她也清楚感受到她對靖堯的想法。葉琳是那樣優秀、美麗,在探究男人真正的心意前,她想她會先被自己的自卑感給逼死。
那樣的女人在他身旁,她要如何做,他才會發現她的不同?
「小茹,我好累。」
「為什麼?」小茹問。
余雅年再度陷入沉默。
于是,沉默不語就是她最近的狀況。
她還是會將家里整理得很好,還是會每天詢問陳秘書晚上靖堯有無應酬,她再判斷要準備怎樣的菜色,每頓晚餐順著男人的喜好而變化著。
她依舊每天在門口迎接丈夫的歸來,問著同樣的問題。「先吃飯還是先洗澡?!」然後小心翼翼面對著他。
第二天晚上她就已經回到主臥室,反正靖堯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再睡在客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最終只會得到「無理取鬧」的冷眼對待。幸好在這個尷尬的時間點,她的月事來了,夫妻間的親密事反而有個緩沖的空間。
若要說其中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不再幫他準備愛心便當。
他詢問過,她也毫不避諱地回答。「葉小姐說她會準備,她也說你們會在中午時間邊吃飯邊談公事,帶便當去公司,你們會不方便。」
說這些話時,她的心是懸在半空中的,或許她還是有些許期待,期待她的丈夫會說︰「我帶便當去公司,關葉琳什麼事?」
只是她的期待終究是落空了,韓靖堯並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于是,她心里的不安依然存在著,但至少可以維持表面的平和,反正她向來就不是多話的人,靖堯更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察覺到異狀。
只是看似平靜的生活,卻在一場商界婚禮上有了火苗。
那天,商總理事長娶媳婦,在五星級大飯店宴客,需要夫妻倆連袂出席。由于理事長夫人也是經由婦女會會長的介紹在「崔可媽媽廚房教室」學烹飪,崔可自然也成了邀請的賓客之一。
喜宴結束後,崔可在宴會大廳出入口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他撥開人群,急切地來到她身邊。「雅年。」
余雅年回頭,一怔。「崔老師?」
不能怪崔可太急切,自從雅年退課後他就找不到她了,當初雅年的報名手續是由她老公的秘書處理的,所以留下的聯絡電話都是那位陳姓男秘書的數據。他能理解小茹為何不願給他雅年的電話,但和他關系較熱絡的慧慧也支支吾吾地不告訴他,他不禁開始後悔那天說了那些不適當的話,哪怕再有好感,他也不該如此。
「怎麼突然不來上課了?雅年在生我的氣嗎?」
「當然不是,」余雅年說出小茹去幫她退課時用的理由。「是因為和其它的課程沖堂,所以只能先退掉烹飪課。」
「如果時間無法配合,雅年不用不好意思,我還是可以安排時間為你單獨指導。你突然不見,讓我很緊張。」崔可的語調還是那樣溫柔,完全沒有顧慮她身旁的丈夫。
余雅年提著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這時韓靖堯突然回頭,前幾秒他正和商界的朋友寒暄,沒想到妻子的烹飪課老師居然就來獻殷勤?原來雅年不去上烹飪課,不是顧及家人的感受,而是與這位年輕帥氣的老師糾纏不清?
他打趣地看著妻子,雅年所有的情緒全寫在臉上,她一臉蒼白、神色失措,他很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反應?他後退兩步,雙臂環胸,「欣賞」接下來的演出。
余雅年知道韓靖堯正置身事外地看著這一幕……她不懂,如果是其它人的丈夫遇到妻子被他人示好,會擺出這種看好戲的態度嗎?
但不管韓靖堯的想法是什麼,她必須要澄清自己的立場。她抿著唇,一字一句地緩緩開口。「每一期的課程只有三個月,學員都是來來去去的,我也只是其中一個提前結束課程的學員罷了,崔老師還有許多的學生,方才的話真的言重了。」
崔可搖頭。「不是的,我一直認為雅年是不一樣的,雅年不僅不是一般的學員,更是我重要的朋友。」
余雅年沉默。
韓靖堯環著手肘,拇指搓著下顎,如鷹般的黑眸緩緩眯起,審視眼前男人的眼瞳瞬間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苞著司機來接老板夫妻的陳秘書剛好听到這句話,老板臉沒黑,他臉都黑了!
什麼跟什麼啊?當庭廣眾向已婚女性示好?還「重要的朋友」?!天啊,當他存在感和氣場都霸氣十足的老板是隱形人喔?這個人準是瘋了吧?!
「韓總、夫人,車來了。」陳秘書只想趕快把老板和老板娘請走,和瘋子待太久大家都會發瘋!看看他家老板娘,小臉蛋都被嚇白了!
余雅年點點頭,沒說話,低著頭邁開步伐。
崔可輕喚。「雅年——」
旁觀的韓靖堯覺得新奇極了,他是韓家的大少爺、商界當紅的炸子雞、永利地產的掌權者,什麼時候不是被捧得高高的?有誰搶過他的東西?他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這位是?」
崔可將視線挪到雅年身旁的男人身上,他高大帥氣、不可一世,一看就知道是雅年的丈夫,不過他不是故意在雅年丈夫面前示威或挑釁的,他只是以一個單純的心態來關心雅年,他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崔可挺起胸膛,毫無畏懼。「韓總經理,我是雅年的朋友,敝姓崔。」
韓靖堯嗤笑。「是朋友?還是難得的追求者?」
崔可皺緊眉頭,沒說話。
余雅年頓住腳步,不該是這樣的,身為丈夫,韓靖堯不應該存著看笑話的心態!所有委屈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她難得勇敢地直視著這場鬧劇里唯一看好戲的觀眾。「崔老師是我的朋友,我已婚,我沒有任何追求者。」
說完,余雅年轉身離開,毅然宣布這場鬧劇已經落幕。
禮服的長裙擺沒減緩她快速移動的腳步,在她腳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宛若她鼓脹的心緒一般。
韓家的司機老張正在飯店大門口等待,見到少夫人出來,立刻打開後座車門。
余雅年難得沒像以往那般禮貌招呼,她快速坐上賓利,雙手緊緊握著掌心里精致的手拿包。車內很溫暖,她身上的外套也很溫暖,可她心底卻不斷竄起一股冷意,讓她冷得直發抖。
司機有些擔憂,他家少夫人向來都是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深得家里的老人家疼惜寵愛,像今天這般失控還真是沒見過。
接著韓靖堯也出來了,司機趕緊開門讓少爺上車,然後繞過車頭坐回駕駛座,陳秘書則坐進副駕駛座。
「怎麼回事?」司機用眼神詢問。
「一言難盡,總歸一個字,慘。」陳秘書無奈聳肩。
老張是韓家的司機兼保鑣,幾年前跟著韓家的人一起由新加坡落腳到台灣。他在韓家數十年了,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身手依舊矯健。
他會先送少爺和少夫人回到位在信義區的家後再回韓家主屋。
陳秘書嘆了口氣。車上的氣氛很緊繃,他聞得到老板身上傳來濃郁的酒氣,看來老板喝了不少酒,又遇上不長眼的追求者跳出來挑釁。男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對于自己的所有物可容不得外人覬覦半分。唉,他有點擔心他家柔弱的老板娘了。
「他喜歡你。」
听聞後座突然傳來一句,陳秘書頓時感到汗毛直豎。老板靠著頭枕閉目養神,語氣很輕,但輕到太恐怖,讓車上劍拔弩張的氣氛直接沖上最高點!
余雅年一句話也不說,側頭看著窗外,視線不曾從急掠的街景上移動過。
老張加快車速,這樣的氣氛他一把老骨頭可承受不了,快快送年輕人回家,他好回主屋取暖休息。
車子平穩地停在信義區的高級住宅前,余雅年二話不說,打開車門,提起裙擺揚長而去。
老張和陳秘書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都是為老板娘擔憂的不安。
陳秘書趕忙下車,追上前頭的老板,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老板明天要到台東出差,您今晚酒喝多了,早點休息……」
韓靖堯停下腳步,倨傲地看著身旁的秘書。「怎麼,你們每個人都以為我是洪水猛獸,只會欺負你們心里那只需要保護的柔弱小白兔?」
陳秘書嚇壞了,急急退了一步。「不敢不敢,我和張大哥先離開了,老板您隨意……」
韓靖堯不滿的目光又停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人。
回到家里,他看到客廳沙發上擺著她的外套和手拿包,主臥室的浴室里傳來陣陣干嘔聲。
他將月兌下的外套同樣甩在沙發上,走進主臥室的浴室。
他看著正在洗手台前漱口洗手的余雅年,她臉頰微紅,濕漉漉的大眼正戒備地望著他。
男人勾起嘲諷的笑。「不舒服?」
余雅年低下頭,關上水龍頭,擦拭唇邊的水漬。「還好。」
她吃的不多,酒喝的也不算多,但情緒過分激動,促使體內的酒精快速發酵,她想吐,卻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
「喔?」
韓靖堯灼燙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審視著他的所有物,那目光如狼一般,危險而貪婪。
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從里到外、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是他的。有沒有上心是一回事,但他可見不得外人對她有妄想之心,這讓他極度不悅。
他走進浴室,站在她身後,和她靠得極近。
余雅年能感覺到男人在耳邊的呼息,也能感受到那緊繃結實的肌肉線條貼著背脊。
「你愛我不是嗎?」
一個「愛」字,在韓靖堯口中簡單得像不代表任何意義的單字。
她咬著牙,委屈地閉上雙眼。
男人嗤笑。「怎麼,生氣了?」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我和崔老師沒有任何的問題。」
「當然,你愛的人是我。」
男人自信極了,抬手,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拉下妻子洋裝背後的隱形拉煉,典雅的一字領禮服順著她凹凸有致的嬌軀滑落地面,白色的蕾絲馬甲緊緊包裹著她嬌女敕的身軀,展現豐滿的渾圓和誘人的。
她悶著聲,雙手撐著洗手台面微微顫抖,如同受傷的小獸般無助嗚咽著。
他瞅著鏡子里的她,勾起笑,緩緩解開妻子身上無肩帶的馬甲,一個扣環拆過一個扣環,一點一點展露她如玉脂般的白皙肌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