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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蟲鎮豪門 第6章(1)

「換回來了、換回來了!我真的回到自個兒的身子了,莫湘沒有騙我——我是齊可禎!」

在聞人璟收下齊可禎的聖誕禮物各自回房補眠後,互換的人生便恢復原狀。

聞人璟起床發現自己回到熟悉的軀殼中,四肢健全,耳聰目明,身上無一絲不妥,只是皮膚變白了,身上隱約有股清雅的梨花香。

而齊可禎也是,在睡了一覺後,發現已回到原來的身體,她眉帶笑意的模模手,捏捏腳,撫著天天見到卻模不到的清妍小臉,好不歡喜的手舞足蹈一番,笑得見牙不見眼。不過她有小小的埋怨,瑩潤白細的手變粗了,縴細如藕節的臂膀似乎壯了些,淡然的少女馨香不見了,多了一股似有若無的松柏氣味,不難聞,但是過于男人味了。

她離開書院,回到老家,狠狠地泡了三天香浴,又用慣用的香膏涂抹全身,連如瀑的烏黑發絲也用含著香氣的皂角洗過好幾遍。

靶覺膚質變細女敕了,肌膚又滑又白淨,散發珍珠白光澤,她才滿意的覺得自己真的變回來了。

齊可禎樂呵呵的去母親房間跟趙玉娘撒嬌。

正在算帳的趙玉娘被女兒摟住,無奈的瞠她一眼,「你這丫頭又在發什麼顛,一回家就沒正常過,老是鬼吼鬼叫的,我看你書念多了,把腦子都念壞了。」她怎麼就生了個瘋女兒,沒一刻安分,老讓她有操不完的心。

「娘呀!我是齊可禎,你的女兒齊可禎,你看我沒有變成男的,還是嬌小玲瓏的女兒身,我是你的心肝齊可禎。」回家再見娘親,她感覺恍若隔世呀!明明兩個月前才從書院回家過。

「你在說什麼瘋話,你是我生的,自個的孩子我還分不出男女?但像你這般好動,我倒覺得生了個兒子。」一點也不文靜秀雅,不喜歡繡花納鞋,整天只想往外跑,沒一個姑娘樣。

「娘,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你是我在這世上最愛最愛的人。」娘生她、養她、照顧她,恩比天大。

听著女兒抹蜜似的甜嘴,絲毫不受影響的趙玉娘嫌棄的將膩在身惻的女兒推開。「去,你是中邪了不成,哪來的滿口甜言蜜語,一會兒我到廟里求幾張平安符給你帶著。」「娘呀!你一點也不關心女兒在書院里發生什麼事嗎?你是不是我親娘呀!」她不滿的嘟起小嘴。

差點換不回女兒身一事,齊可禎一個字也不敢往外說,連和她最親近的人也三緘其口,放在心里最深處沉澱,她打算這輩子都不對人說,成為永難忘懷的夢境。就算說了也沒人相信吧!太詭異了。

在換回來的那一日她便興高釆烈的回家了,一刻也不肯多留,剛好趕上小年夜。「你還敢給我耍嘴皮子,皮在癢了是不是,也不想想娘當初流了多少眼淚讓你別去了,可你一點都听不得人勸,非去不可,娘這顆心從你離開後就沒放下,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還說我不是你親娘?!」養兒肓女全是債,是來討債的。

眉心被親娘以指戳了一下,微痛的齊可禎反而偎向娘親。「娘,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會多陪陪你,絕不會再惹你生氣,你讓我朝東走我就往東,你讓我朝西走就絕不往北行。」好听話不耗銀子,多多益善。

「嘖!這話你敢說,娘可不敢听,你要有這麼听話娘就阿彌陀佛了,趕明兒帶一車香燭拜謝菩薩。」她生的女兒她還不清楚,陽奉陰違,當她面是一套,背著她又是一套。「娘呀!你怎麼不信任自己的女兒,除了到聞人族學就學外,我有什麼違逆你的地方,像我這般乖巧的女兒別處找不到了,只有你才有好不好。」齊可禎自吹自擂起來。「誰說沒有,隨便一挎就好幾百條,尤其是你的婚事最讓娘煩心。」她一想起來就頭大。

一說到終身大事,齊可禎用起拖字訣,裝傻。「有我這麼聰明憐俐又孝順的心頭肉還不知足,小心天打雷劈,身在福十不知福,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娘可別出門。」哪有人一回來就提起讓人不快的糟心事,是不想讓她好好過個年吧!女兒不是娘身上掉下的一玦肉嗎?

「娘寧可被雷劈,只要把你妥妥當當的嫁出去,娘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當人父母地求的是什麼,還不是子女一生平順、健健康康的,有個知心人兒常伴身邊。

趙玉娘的心願便是昔天之下的爹娘所盼望的,不求孩子們富貴,只盼著他們無病無災、歡歡喜喜的,活得快活比有金山銀山還好。

「娘說這話女兒要傷心了,要是女兒真的嫁人了,難道你就真的不理不管?女兒在婆家受了委屈,被婆母、小泵拼兌,受夫婧欺負,連通房小妾都能給我臉色,我可就有苦沒處訴了……」當女人就是命苦,干得再多也沒人感謝。

一說到通房、小妾,齊可禎的咬字明顯童了些,有些嫌惡的皺起眉,彷佛做人小妾是見不得人的臭蟲。

她要麼嫁不愛的人,相敬如賓,各過各的「子,若是她愛的,就得沒通房、小妾,她不怕被人說她善妒,反正她就是不願與人分享心愛男子,三妻四妾是個屁,她絕對是個不容人的。

「呸!呸!呸!說什麼瞎話,我們齊家雖然說不上是高門大戶,好歹也有幾代的家底,哪能由著你受辱,你少說些有的沒的嚇娘,娘還沒死,護得住你。」這丫頭真正是債,連為女兒謀親說媒也要擔心她嫁得不好,與公婆不睦。

「女兒沒有兄弟頂門撐戶的,等你們二老百年之後誰還看得起沒有娘家的媳婦,還不是任人擺布。」她刻意把事情說童,好讓她娘暫時打消念頭,她也能好好喘口氣。

罷出狼窩,卻人虎口,齊可禎有這種感覺。

好不容易結束了被擅自交換人生的慘劇,她回家本是要尋求董娘的安慰,投想到才過了幾日請閑日子,她娘又老生常談,三句話不離婚嫁,好像十六歲以前投把她嫁出去便是罪過,會被街坊鄰居取笑。

「你有堂兄弟……」齊家還有人呢。

四海書肆的東家齊四海在家排行老三,他上有兩名兄長,下有一名庶弟,除了他以外,其它兄弟或多或少生了兩個到三個的兒子,齊可禎有六、七個堂兄弟。

四家平常往來還算親近,逢年過節會聚在一玦模牌、喝酒,雖然興致一來便會說什麼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熱話,但各家有各家的盤算,一分了家也就沒了兄弟同心的大家,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家,他們也得打拼才能給妻小餅上好日子。

「娘,堂兄弟也會成親,即使是一母同胞的手足都不見得顧及得了,何況是隔房的兄弟,一人一家事,真要有事,等他們趕來了,黃花菜都涼了。」齊家那些男人指望得了嗎?他們巴不得她趕緊嫁人,好順利以三房無嗣為由接管三房的家產。趙玉娘被女兒的危言聳听說得心惶惶,六神無主的捉住女兒的手。「要不招贅吧!招個女婿來頂門。」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齊可禎又出一招。「倒插門的上門女婿有哪個是好的,不是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便是無所事事、成天惹禍的浪蕩子,他肯上門是為了你女兒還有齊家的財產,要是他心一狠屠盡滿門,我們這是引狼入室……」

財帛動人心,為了銀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理,全為了個「利」字。

書上說的、戲文寫的,忠孝節義是有,魍魎鬼魅也不少,憑良心做事的畢竟不多,人心是禁不起引誘的。

「哎呀!瞧瞧你這張嘴,讀書真的讀壞了,好的壞的全讓你說了,這世上還真的沒好男人可嫁,禎姐兒,娘就你一個女兒,你要是不嫁人叫娘如何是好。」她死也不能瞑目,愧對齊家的列祖列宗啊。

「不是不嫁,是晚一點,我才十五……」進了後院就沒法隨心所欲了,整天要戰戰兢兢的做人,低眉順眼。

書念得越多,齊可顧越不能接受走不出內院高牆的日子,她的學識不比人差,為什麼只能當男人背後的影子呢?

夫為天,高的是個子,不是腦子,若有一天女子能走出後院,相信成就不比男人差,甚至有凌駕之勢。

她想到莫湘,想到那間奇怪的鋪子,人生都能賣,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娘十五歲時已和你爹訂親了,不到半年就過門了,要不是我肚子不爭氣,怎會拖上三年才有你,當年你女乃女乃還要你爹休了我,因為我無子。」夫妻三年沒紅過臉,感情還不深厚嗎?

當時齊家尚未分家,齊母堅持要兒子休妻,但深愛妻子的齊四海死也不肯點頭,這事鬧得大伙兒都不愉快,三房也因此分了出來,生計獨立,不再依賴本家過活。

齊四海不是長子,所以帶出來的銀兩不多,是趙玉娘拿出嫁妝銀子才開了間小小的書肆,直到這幾年才略有規模,他們也存下不少錢,買地買屋的小有和蓄,富有余蔭。

「娘,過去的事別再提了,何必提來讓自己難過,反正你現在過得好就好,以前的事隨風散去,祖母已經不在了,你這口氣是沒得討了。」人死如燈滅,只能看開點。

「哪里好了,生了你這個不孝女,要你成親不成親,成天扮假小子往酒樓飯館里跑,念了書也不知孝道,只想寫什麼戲文,不把你娘氣出病你是不甘心吧!」趙玉娘越說越火大,手指朝女兒腦門直戳,看能不能戳得她開竅。

「娘呀!別觀了,疼吶!」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我比你更心痛,你一日不嫁人,娘就沒法安下心,我跟你耗上了。」她就不信嫁個女兒那麼難,改明兒多找幾個媒人上門,走街串巷打听打听。

「娘,你這是強人所難,明明說好了等我滿十六歲再說,你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她抱著頭滿屋子跑,一旁的丫頭、嬤嬤捂著嘴笑,沒人敢上前拉開正在斗法的母女倆。

「是你听岔了,我是說滿十六歲嫁人,也就是說在這之前要先相看、說媒、過禮,最後定下婚事,時候一到便拜堂成親。」姜是老的辣,小丫頭也敢跟她斗。

「娘誑人,我不依。」她跺著腳,滿心不願。

趙玉娘朝她耳朵一女敕。「不依也得依,我是你娘。」

「娘……」當娘的都這般不講理嗎?

「少耍小孩子性子,你都不小了,等過了年後就開始相看,有看中的對象便打探一二,通個信兒、走個禮,你的婚事也就定下了,庚帖一換便是人家的了。」日子過得真快,當年糨褓中粉女敕女敕的娃兒都要為人妻了,真是舍不得。

「等等,娘,我還要回書院念書,你答應的不能反悔。」她要爭取最多的好處,不讓娘輕易拿捏。

趙玉娘斜眸瞠了一眼女兒。「有沖突嗎?」「沒有嗎?」又是相看,又是走禮,又是訂親的,哪一樣不是折騰人的活,她哪有閑暇回書院念書。

趙玉娘笑笑拍著女兒的手,眉眼柔和。「明明是個聰明孩子卻犯傻,除了相人要你自個兒過眼以外,其它哪有姑娘家出面的事,一談定了親家你是連問也不能問的。」依禮是由長輩去安排,兩家是結親,不是結仇,自是要商量好,雙方都滿意才行,納釆、納吉等六禮自有長輩打理。

待嫁閨女只要關在屋里安心繡嫁衣,準備給公婆的鞋子,給小叔、小泵的 包,鴛鴦被、鴛鴦枕巾也要親自繡,嫁到人家家里才能博得好彩頭,受夫家人的敬童和愛憐。

不過看著女兒縴白十指,趙玉娘頓覺頭疼,她家禎姐兒是蕙質蘭心,容貌出眾,說起學問來頭頭是道,一般男子都比不上她,可是那一手女紅呀……唉!差強人意。

她不指望女兒能繡出鴛鴦,但至少不要連只胖鴨子也看不出來。

「我是當事人,我不能過問?」齊可禎訝異極了。

一听到要任人擺布,她就不高興了,面對嫁人這件事她是越來越堵心,心想著為什麼要嫁人,經營書肆也養得活她呀!

越想越心煩,她悶悶不樂的向母親告退,回了自己的閨房,索性換上男裝,帶著同樣女扮男裝的流紫上街,她們在街上逛了一圈後,進了常去的茶樓。

一入茶樓,殷勤的小二將兩人帶至靠窗的二樓雅座,那是齊可禎常坐的位置,多來幾回小二就記住了,對于出手不小氣的常客是特別熱絡,瓜子、六安瓜片、炸麻花全擺上了。

而此時的大堂正前方擺了一張方桌,發絲已半白的小老兒敲著竹板,往桌子上一扣,好戲正式開鑼了。

「好漢不當兵,當兵非好漢,話說那張三郎殺了人之後,無處可容的他只好潛入軍中當個小兵,可憐那小娘子倚門相盼,卻始終等不到郎君回門,她望眼欲穿……」

說書人說的是一名年輕兒郎失手殺死為禍鄉里的縣官之子,他走投無路之際投身軍旅,最後立下一番不世功勛。

可是他已成親,家中妻子苦苦守候,兩人受戰火波及,離散又團圓,但蠻夷的入侵迫使他們再度分離,天各一方,兒郎征戰十余年終成將軍,妻子卻是不知去向,帶著兩人的兒子流落他鄉。

「小……公子,張三郎的妻子好可憐,她怎麼不跟她的丈夫在一起。」流紫覺得再苦也要相守在一塊。

「因為戰爭是無情的,它剝奪無數家庭的笑聲。」若換成是她寫的話本,定將張三郎之妻寫成木蘭、紅玉等巾幗英雄,一鼓動天下,揚名沙場上,與夫共浴血,生死不相離。

戰場上靠的是智謀,而非一股不怕死的蠻勁,用最少的折損去換取最大的勝利,這才是用兵之道。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那就不要有戰爭,造成那麼多人家破人亡,誰家無董娘,誰家無兒女,看了令人鼻酸。」听著說書人說著一夜城破死了多少無辜百姓,心軟的流紫鼻頭就酸了,眼眶蓄淚。

「為名、為利、為一世功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只在于傷亡的程度而已,如果你有飯吃,而別人沒有飯吃,你想那個人會不會來搶?」誰都想活,活下去才有明天。

「我可以把飯分給那人。」她少吃一點沒關系。

聞言,齊可禎一笑。「換個方式說,若是別人有一顆饅頭,分給你一半,可是你只吃半顆會餓死,你會去搶他的那一半嗎?」

會,因為她不想死。流紫沒說出口,她覺得自己很無恥,別人幫了她,她還沒臉沒皮去搶別人的。

「不用感到愧疚,這便是人性,有些人是為了活下去,有些人只是貪心,你有,我沒有,所以我就去搶,我有,但我還要更多……戰爭的衍生源自于上位者的不滿足,有還要更多,不管看不看得到都要盡遍掌控。」人的雙眼往前看,看不到自身已經擁有多少東西。

「做人好辛苦……」好在她只是個丫頭,不必憂國憂民、憂天下事,只要做好本分即可。

「做人不辛苦,是想得多才勞心,幸虧你家公子不入朝為官,否則她不到而立之年便滿頭華發,眼茫茫而齒動,雙足難行。」人之所以累心是因為為難自己,老往牛角尖里鑽。

突然一道嗓音響起,令齊可禎主僕看過去——赫然出現的竟是聞人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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