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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請自重 第1章(2)

于夫人喜歡听人唱曲,隔三差五就會找歌伶在午後休憩時唱曲給她听,這時冉蕙蘭就會侍立在于夫人身邊,陪著她听曲。

不過今天她的心思全不在曲子上。

一個多月前,于允昊帶著隨身護衛冉皓謙前往外地收租,雷傾天說等于允昊回來,他就會正式到于家提親,冉蕙蘭雖然听得害羞,但內心十分欣喜,她就快要嫁給心儀的男子了,怎麼不欣喜?

越接近于允昊回來的日子,她越雀躍,連夫人都發現她的異狀,冉蕙蘭當然不好意思自己提起這件事,所以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只是今天曲子還沒唱完就有人急急來通報,說于允昊在收租的路上遇上了盜賊。

「少爺他……遇到了盜賊……」冉蕙蘭喃喃重復著今天午後的事,她記得有人通報少爺回來了,不過是遇上盜賊勉強逃了回來。

「是啊,少爺遇到了盜賊,冉大哥為了救他留下斷後,結果……沒能逃過一劫。」

「不!你別胡說,不可能。」

「蘭姊姊,是少爺帶回的消息還有假嗎?蘭姊姊听見惡耗後便暈倒了,你忘了嗎?」

冉蕙蘭因著小侍女的話,感覺到頭部鈍痛,隱約也記得她听見惡耗而暈倒,頭還撞上了什麼……

不!那是夢!那不可能是真的!冉蕙蘭不想再听小侍女詛咒她大哥,遂對著她怒吼,「別說了!我大哥沒事,你別詛咒他,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說、不想再看到你!」

「蘭姊姊……」

「出去啊!賓出去!」

小侍女見她激動,連忙安撫她,「蘭姊姊別生氣、別動怒,身體要緊,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了。」

「你在說什麼?快滾!」冉蕙蘭指著房門怒斥著要小侍女離開,卻見到于夫人領著人到她房里來,身邊還跟著于允昊。

于允昊歷劫歸來,在對冉蕙蘭說出惡耗後,她便暈倒了,于夫人命人找來大夫卻診斷出她有了身孕,因為懷孕體虛又听聞惡耗才會一時失去意識。

一看到于允昊,冉蕙蘭立刻下床奔至他身前,扣住他的手著急地問︰「少爺,我大哥呢?他沒事吧!這一切都是我在作惡夢是不是?我大哥什麼事也沒有,他陪著少爺回來了是不是?」

于允昊反手握住她的手,表情哀痛,「蕙蘭……你大哥她……沒能回來……」

她捂住雙耳不想听,這都不是真的!她的幸福就在眼前了,只要少爺收租回來,七公子就要來于府提親,她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大哥不會有事的,他會看著她出嫁,親手把她交到七公子手中,他一定會好好的。

「不……我不相信……我大哥沒事的、沒事的。」冉蕙蘭喃喃自語,又跑回床上瑟縮著,「你們都是騙我的,大哥怎麼可能會有事……」

于夫人可沒同情她的遭遇,語氣不善的問了一個問題,「蕙蘭,你肚子里懷的孩子是誰的?」

肚里的孩子?瑟縮著的冉蕙蘭突然得知另一個消息,錯愕地望著于夫人,看見夫人臉上的憤怒,再轉而望向于允昊,卻在他臉上看見了不甘心。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月復部,伸出手覆上。孩子……她有了七公子的孩子了?

于夫人見冉蕙蘭一句話也不說,眼神示意旁人,就看見一名侍女手捧著托盤,托盤上放了一碗又濃又黑的湯藥,「給她喝下。」

冉蕙蘭看見那碗湯藥,不明白為什麼要讓她喝,「這是什麼?」

「這是滑胎藥。」

冉蕙蘭嚇得揮開那碗藥,那名侍女沒料到她會這麼做,手一個沒拿穩就讓碗飛出去砸碎在牆邊,藥灑了一地。

「為什麼要讓我喝滑胎藥?我不喝!」

于夫人肅起臉色,她待冉蕙蘭不薄,也知道兒子一直妄想將她娶進門當妾,但她一直以為冉蕙蘭會有分寸,沒想到她竟然勾搭上了允昊,還有了孩子!

她不過是一個奴僕,即使給允昊當妾都不配,她絕不允許她過門!「你未婚有孕,犯了婬亂的大罪,不該喝滑胎藥嗎?」

冉蕙蘭無話可說,她的確未婚有孕,但七公子馬上就要來提親了啊!包何況天莊是什麼樣的地方,怎會容許夫人打掉雷家的骨血。「不行!夫人,您不能打掉我月復中的孩子。」

「我不行?你是我于府的奴人,我要怎麼做還得經過你同意嗎?喝了滑胎藥後,你也不能留在于府,府里容不下你這樣婬亂的賤婢,我要把你賣到青樓去。」

「不!夫人!求求你不要!」冉蕙蘭撲跪至于夫人跟前,扯著她的衣袖哀求著。

「娘,您怎能逼良為娼?」于允昊想為冉蕙蘭求情,卻被于夫人大聲喝斥,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還敢為這個賤婢求情?我早就知道你看上了這個賤婢,我一再提醒你該有分寸,我們于家即使是妾室,都不能讓一個奴人過門,你忘了嗎?」

「娘,我沒忘。」

「你沒忘?你沒忘這個賤婢怎麼會有孕?」于夫人腳一踢,把冉蕙蘭給踢開。

「蕙蘭月復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原來夫人誤會了,冉蕙蘭看見生機,連忙又爬回于夫人跟前求情,「夫人,這孩子不是少爺的!」

于夫人細眯起眼,憤怒冉蕙蘭到這個地步了還敢騙她。「不是允昊的難不成你還能自己有了孩子嗎?你不要跟我說是府里奴人的,我知道那些奴人你從沒看上眼。」

「夫人,蕙蘭月復中的孩子是七公子的,不是少爺的,請不要讓蕙蘭喝滑胎藥,求求您了,夫人。」

「七公子?天莊的雷七公子?」于夫人懷疑,有可能嗎?堂堂天莊七公子會看上一個奴僕?

以天莊的家世,就算她月復中的孩子真是雷傾天的,雷傾天會承認這個孩子嗎?

「是真的,這是七公子的孩子,七公子說他會到于府來提親,一等少爺由外地收租回來就會來提親,請夫人相信蕙蘭。」

于夫人略一沉吟,茲事體大,若這孩子真是雷傾天的,而雷傾天真想娶冉蕙蘭,那她現在打掉胎兒,等于是開罪了天莊。

「允昊,你去找雷七公子確認此事真假,若是真的,我要看見雷七公子上門提親,否則孩子不能留,這個賤婢也留不得!」

「是!」于允昊當然不願意讓雷傾天來于府提親,可若不來提親,冉蕙蘭將會被賣至青樓,他得想個辦法解決。

「在確認之前,把這個賤婢給我牢牢地鎖在房里,誰讓她逃了,于府也不用待了!」

于夫人身旁的奴僕立刻躬身應是。

冉蕙蘭松了口氣,雙手像是護衛般的護著月復部,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她相信只要少爺去詢問七公子,一定會得到肯定的答覆。

冉蕙蘭多想現在就飛奔到雷傾天身邊,泣訴大哥不幸遇劫的消息,她多想此時雷傾天就在她身邊,溫柔的抱著她、安慰她,平撫她失去至親的傷痛。

可誰也想不到,眼看就要成就的好事,最終還是出事了。

雷之亦獨自前往雷傾天心情郁悶時會去的那處林子,果然看見他在林子里借酒澆愁。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明明七弟與冉姑娘的好事將近,就等于允昊由外地收租回來就前往于府提親,沒想到還是發生了變故。

雷傾天先是得知于允昊遭劫,冉皓謙沒能逃過一劫,客死異鄉,知道冉蕙蘭一定承受不了這個消息,馬上準備前往于府,就算暫時不談婚事,也想先把她接來天莊,沒想到接著又收到她上吊輕生的消息。

她是雷傾天的摯愛,當他得知死訊,立刻直奔于府確認,于允昊卻告訴他,上吊身亡的她冤氣太重,于夫人已經命人將她扛至亂葬崗草草埋了。

雷傾天領著人在亂葬崗找了許久,就是沒能找到冉蕙蘭,那兒的尸身都是草草埋了,又有狼群出沒,冉蕙蘭的尸身怕是早已被野狼拆吃入月復了。

因為如此,雷傾天崩潰了,他離開亂葬崗後沒回天莊,徹底消失,此舉惹怒了他的父親雷道明,鐵了心的放話他不回來就不用去找他了。

看著雷傾天頹廢的樣子,雷之亦想著幸好祖父在上回篡謀事件後就雲游四海去了,否則見到七弟如今這個樣子,只怕會更加失望。

雷傾天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放下酒壇,這壇酒味道是苦澀的,是因為他的心境,還是因為他的眼淚?

听見腳步聲,見雷之亦來到他身旁,雷傾天別過臉抹去眼淚,「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傾天,要當天莊家主,除了要有人脈更要有眼線,接掌了天莊還不夠,還要確保雷氏旁支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對天莊的忠心。至于家主之位坐不坐得穩,得要確認兄弟們是不是對這個位置死了心,經歷過上回篡謀事件,我被養了我二十多年的父親謀害後,我學會了這一點。」

雷傾天冷笑,兄弟情一旦擺到權勢地位之前也蕩然無存,「你是在跟我說,你這新任的天莊家主,在自己兄弟身邊安排了眼線?」

「沒錯,是不夠光明磊落,但我問心無愧,我安排眼線不是為了害人,是為了防人,你不害我,我自然就不會害你。」

「我一向說到做到,上回打賭我輸了,說會在你身邊好好學習就會做到。」

雷之亦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看了看酒壇,是空的,七弟酒量驚人,即便喝了一整壇的酒,應該還神智清醒吧。

「學習?你還想當這個家主嗎?」

「失去了蕙蘭,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當家主做什麼?」

雷之亦斂容,本來帶著安慰的輕柔嗓音也低沉了不少,「如果你真這麼想,那麼你真的不配當天莊家主,甚至連在這里為冉姑娘哀悼都不配。」

雷之亦的話惹怒不了雷傾天,他的心已經碎了,再怎麼激也起不了反應。「除了蕙蘭,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你連把冉姑娘的名字放在嘴邊都不配。」

「三哥,你讓我在這里自生自滅好不好?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再也沒有人有資格跟你競爭家主了。」

雷之亦端著一張雷傾天已無可救藥的冷臉看著他,很想狠狠地賞他的後腦一巴掌。「傾天,你知道天莊勢力多龐大嗎?你要查什麼事,幾乎沒有查不出來的。」

雷傾天沒有回答,他不明白自己都想在這里發霉腐爛算了,為什麼三哥就是不走,還硬要留在他身邊跟他說話。

難怪雷之亦說雷傾天還年輕,接掌不了天莊,他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人生,就像他已對家主的地位失去了興趣,但在確保天莊能順利傳承下去之前,他不會像雷傾天這樣輕言離開。

「冉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死後還被草草下葬、尸骨不存,你不懷疑?你說于允昊知道你與冉姑娘的關系,冉姑娘遭遇不幸,他竟未留著她的尸身讓你帶回去,而是任由于府連喪禮也未辦就下葬?」

雷傾天是傷心,但這個疑點他不是沒想過。「我質問過他,但他說他尚未與于夫人說明我與蕙蘭的事,蕙蘭自縊後,他還來不及找我商量,蕙蘭就被于夫人下令埋了,他知道時為時已晚,只來得及告知我這個消息,我也立刻上山去找,但已經找不著蕙蘭了。」

雷之亦旁觀者清,自然能理出更多疑點。「先不論身後事怎麼處理,你就沒想過冉姑娘明明即將與你成親,就算她兄長意外逝世,她也該來找你泣訴,尋求你的安慰,可她卻選擇了輕生,這不也可疑?」

雷傾天沉思了起來,三哥點出這疑點,他之前悲傷過度,的確沒想到。

看七弟似被自己的話吸引了注意,他接著說︰「還有冉公子,他和于少爺的交情並非只是主子與下屬那麼簡單,但冉公子卻客死異鄉,連尸首都未能尋回,如此不合理,你亦不懷疑?」

「三哥的意思是……他們兄妹的死因並不單純?」雷傾天不想懷疑好友,可三哥綜合了所有的疑點,讓他不懷疑于允昊都不行。

「有天莊這麼龐大的勢力不用,任憑冉氏兄妹沉冤難雪,所以我說,你連喊冉姑娘的名字都不配。」

「我能用天莊的勢力幫蕙蘭查出真相?」

雷之亦站起身,抖了抖衣擺揮去塵土,「要做家主,就要懂得使用天莊的勢力,你要先振作起來,我才能教你下一步該怎麼做,要怎麼在不驚動于府的情況下私下調查。」

雷傾天彷佛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他跟著站起身,卻因為酒意而踉蹌了下,雷之亦及時扶住他。

「瞧瞧你這狼狽的模樣,在你身上的酒氣未退之前、在你還睜著這哭紅的雙眼的情況下,不準回來,等你收拾好自己再回天莊找我。」

「三哥……」

「我懂你失去摯愛的痛,即便芳魂已杳,死因不能不查。」

「我會回去。」

雷之亦相信雷傾天。七弟是他唯一認可的繼任者,失去摯愛是最深沉的悲痛,但不會讓他從此一蹶不振,他只是需要有人點醒他。

「我在天莊等你。」

看著雷之亦離去的背影,雷傾天想起了冉蕙蘭,又讓淚水模糊了視線。

蕙蘭是他此生摯愛,在他查明她真正的死因之前,絕不會罷休。

「蕙蘭,你等我,我會為你查明一切,我不相信你舍得棄我遠去,你的冤,我會為你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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