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清楚的疼痛感,將嚴希從昏迷中拉回現實,記憶隨即如潮水般一波波涌進他的腦海。
養育他十多年的師父突然患了重病,使他得暫時擱下未完成的復仇計劃,四處走訪尋找江湖傳說中的「聖手神醫」。幸而老天爺幫忙,半個月前,他遇到一位奇怪的姑娘,一身蝴蝶裝飾的綠裳,讓他以「戰敗」二個字,簡單換取「聖手神醫」的行蹤,而且這怪姑娘還將地圖畫得詳細之至,令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慕園。
一接近這園子就有種古怪的感覺,當他不得其門而入拜訪時,只得飛檐走壁潛入莊圓。怎知,才站到牆上沒多久,正發現三位姑娘不知在吵鬧些什麼,卻霎時失去知覺,整個人從牆上搖搖墜落,接著便不省人事。
緩緩張開眼,立即映人眼簾的是三雙死盯著他「研究」的眼楮,一時之間,嚴希自然反射地從床上彈起,當他想從腰間拔出劍時,驚覺手無寸鐵,劍不知何時早巳不翼而飛。
慕小小向前走了去,兩手插著腰,對于他的反應顯得不滿。就算她們長得不是什麼驚為天人的美女,但也沒恐怖到行嚇人的本事吧!
「你這樣很沒禮貌耶,看到姑娘家擺出這麼恐怖的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見鬼了。」
突然眼楮一張開,滿室陌生的擺置,再加上不知自己置身何處,又看到三雙不懷好意的眼楮直盯著他瞧,不被嚇一跳才怪。
「對不住,望請包涵。敢問姑娘認識聖手神醫嗎?」嚴希單刀直入。
「找她有事?」秦伊皇開口,語氣猶如冰天雪地般寒意逼人。
「在下嚴希,特請神醫救一人。」他簡單說明來意。傳聞聖手神醫得到無極老人的醫術真傳,凡是她想救的人,沒一個閻王帶得走,她的妙手回春恐怕世上不出其二。
「那你又怎知在這莊園里可以找到聖手神醫?」這才是令焚夢大感好奇之處。
早在多年前,阿慕「聖于神醫」之名實在太過響亮,上玄凌莊求診人數過于龐大,每天擠得水泄不通,于是,她們便想出讓阿慕從江湖中消失的法子,隱居在這鬧鬼莊園里,甚至連鬧鬼之說都還是她們想出來的障眼法。一來,阿慕是個天字第一號的大路痴,連走在莊園里都會迷路,自然不放心她涉足江湖,出門在外總得有人陪著才安心。再者,阿慕也沒有懸壺濟世的偉大志向,因此待在這莊園栽種藥材,研究各種新奇的毒藥,更令她感到有趣。
然而,除了雲游四海找不到行蹤的師父之外,就只有她們三個師姐妹知道阿慕的落腳處,那他……又是如何得知?
「在下受人指點。」
「什麼人?」秦伊皇問道。
「不便告知。」那怪姑娘千交代、萬交代,下能透露她的名號,君子言而有信。」三人心有靈犀地對看一眼。
「那人是位姑娘,穿著一身翠綠色的輕裝,衣服上有蝴蝶的圖樣,頭上還有個蝴蝶形式的發簪。」焚夢首先描繪出那個指點之人的形象。
「而且那姑娘有著一雙靈活的大眼,嗓門大,講話還不時地此手畫腳。」慕小小接著說。
「既然被她盯上,你該不會忘記她的名號才是。」秦伊皇這會兒倒有些同情他,不知他又是被用啥種方式「對待」,強迫記住她的一長串「大名」。
面無表情的嚴希眉毛稍稍動了一下,她們怎麼知道?
「唉——」三人同時嘆了氣,嘆氣中還帶了點同情;除了老四以外,她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符合這些特徵了。
「看樣子,小蝶是非常『認真』地在完成最後一項試驗。」
無極老人收了這四個女徒,目的是想把一生的絕學全部傳授出去,這樣他才可以完成余生想要雲游四海的夢想,不管是武功、輕功、醫術、暗器,或是一些技能,完全不藏私。
他曾說「如果還留一手,我收徒弟做啥用?」,只是,他傳授完畢後,徒弟們都必須完成他所交代的最後一項試驗才算結束,目前完成的只有焚夢和秦伊皇,綠蝶從兩年前就開始接受試驗,目前仍在持續中,只剩慕小小還沒有開始試驗。
「她可是一心好幾用,要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找到師父的人;又想要變成威震江湖的千人斬俠女,夠她忙上個好些年。」慕小小苞著道。
三人心有戚戚焉,也不指望綠蝶對玄凌莊能有多大的貢獻,只要別四處「找」麻煩,她們就阿彌陀佛。不過,她背後有個展昊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見這三位姑娘閑話家常般,你一句、我一語,嚴希頓時成了空氣。他咳了一聲,將發言權換過來,他是為師父治病尋神醫而來,並非陪她們喝茶聊天的。
「請問神醫人在何處?在下想請她隨我走一趟。」
「我們沒有義務幫你救人。」秦伊皇面無表情。他以為他算老幾,找到這兒算他了不起,想帶人走,也得問她們肯不肯。
似乎想起什麼,他往懷里模去,隨即有一只翠綠色、雕著烏龜的玉佩呈現在她們眼前。
三人一看這玉佩,不正是師父隨身不離的玉佩嗎?但仔細一瞧,卻又不盡相同,師父的烏龜是仰著的,這只卻是趴著。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還會有一只烏龜是背對著的,有如此怪異品味之人,恐伯只有號稱「三無老人」才有——無極老人、無天老人、無地老人。
師父曾說過,見玉佩如見人,若有人拿玉佩求助時,她們必須盡力協助。
秦伊皇沉思了一會兒,接著朝嚴希指了指,說道︰「你出來!」語畢,率先走出房外,其他人也跟著出去,不懂她葫蘆里賣什麼藥。
「劍還他。」秦伊皇對焚夢示意。
「做什麼?」焚夢被搞得一頭霧水。
「不管你叫嚴什麼東西,只要能打敗我,就可以帶走她。」她指向慕小小。
「姑娘誤會了,我找的人是聖手神醫,不是小妹妹。」他澄清。
「小——妹——妹——我看起來哪里小了?除了名字叫小小之外,我哪有小?」慕小小抗議,若不是被焚夢一把扯住袖子,早就沖過去找他理論。想她都已經雙十芳齡,不過個兒嬌小了點,要比年紀小,焚夢和綠蝶部比她小咧。
「你要找的人就是她。」秦伊皇不理會慕小小的抗議,淡淡地回答。
「姑娘沒有開玩笑?」他再次確認。七、八年前就已有聖手神醫的傳說,眼前這個看來柔柔弱弱得不得了的姑娘,約莫不過十七、八歲,競會是武林中大家爭相巴結的聖手神醫,真令人難以置信。
焚夢指指慕小小,對他用力點點點、「她的確就是。」
「原來聖手神醫老人家是個姑娘!」太匪夷所思了。
「你太沒有禮貌了哦!哼!」老人家?她哪里看起來老了?慕小小嘟著小嘴,甩過頭去。
「總之,打得勝我,神醫讓你帶走;打不勝我,什麼部甭說。」秦伊皇拔出腰間的赤焰劍,臉色依舊冷漠。
「此話當真?」嚴希表情認真。
「絕無虛假。」
焚夢將嚴希的劍丟還給他,她多少已猜出皇姐的用意。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以武為道的江湖之中,本來就是技高者勝,早已將此奉為戒律的秦伊皇,毫不猶豫地拔出斜掛腰際的「赤焰」;他必需有高強的武藝,她才能安心將笨慕交給他。
赤焰一出,整個空氣立時有若被火焚燒的灼熱起來,嚴希見狀,立即提高戒備,但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秦伊皇的劍巳抓滔滔火海,浪打般殺來!這可是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猛烈劍式「焚城劍訣」。
赤焰一出,有往無回。
嚴希臨危之中側身一閃,左手持「天雪劍」同時綻放如雪般的劍氣,天劍訣之「天女散花」立刻向四周散射,為他卸去不少劍氣,這才驚險避過秦伊皇追魂奪命的「怒火燎原」。雖僥幸避過一劍,衣袖卻隱隱傳出焦臭痕跡,赤焰威力絕不容小覷。
心想于此,嚴希轉瞬反手抽出肩頭原為並什的天地雙劍之「地火劍」。只見他輕松挽了兩個劍花,左手天雪劍芒泛白,右手地火劍影玄黑,左天右地,正是他賴以成名武林的天地雙劍。
秦伊皇不由分說劍氣橫空掃來,劍氣透過與空氣間的磨擦,在行進之間散發點點火星,剎是好看,但嚴希心底明白,炫爛的火光背後,擁有最凌厲的劍招,一步也大意不得。只見他雙手劍訣一引,左手天雪劍猛地凌空虛轉,頓時將身前三尺守得水泄不通,如鐵桶般的穩固,正是天劍訣之「天衣無縫」,尾隨在後右手卻將地火劍信手一拋,改以足尖挑撥劍身,只見原由于握使出的地火劍,眨眼間幻化了另一種黑暗攻勢,劍氣撩撥出神入化,以下三路的方式向秦伊皇攻去,地劍訣之「立足之地」神妙之處,便在于此。
右手舞動赤焰劍身,美麗的火光在半空閃耀著,看上去猶如一頭浴火鳳凰飛舞在天際,須臾片刻之間已來到嚴希面前。但見火鳳驀地翻動雙翼,以驚人的高速飛掠而下,擊向嚴希賴以為盾的左手天雪劍。
不僅于此,劍勁凶猛的赤焰,更在震開天雪劍護盾之後,以更猛烈的攻勢急撲而下,正好將地火劍之攻勢一一化解。兩人氣力交接數回,終于雙雙退回原點,額上滑下的汗珠,證明方才攻勢之猛烈。
對于這個非等閑之輩的男子,秦伊皇心下對他多了一份佩服。好精湛的武藝,天地雙劍配合得幾乎是完美無缺!心下一想,好久沒有使出「那一劍」了,只要他接得下,那麼就沒問題了。
這一劍可是她畢生精華所在,運使若天馬行空、羚羊掛角般驚人,劍上的火勁有若煙花般的綻放四散,更有如焚燒天地的猛烈熱氣,此乃焚城劍訣中最強烈的一招「玉石俱焚」。這一招只重進攻,不重回防,通常在最緊急的一刻才使用,為的就是這一劍,也許是將敵我同亡的一劍!
嚴希由劍上的火勁便深深感受到這一劍的威力,只見他雙持天地雙劍驀地合並為一,一黑一白交閃的劍光之中,將真力猛然貫注其上,跟著一個翻身,雙掌猛地向劍柄擊去,天地雙劍頓時帶著強大的劍氣向前飛射,以螺旋狀的高速向秦伊皇手底的赤焰劍氣猛而去。
此乃嚴希所創天地合劍之「天誅地滅」,劍氣先是突破秦伊皇猛烈的赤焰劍氣是為「天誅」,緊眼在秦伊皇身前數尺之際,雙劍驀然月兌開分飛,狠狠撕開她凌厲攻勢,後續之招稱為「地滅」。
雙方分別退至一處,在場之人無不屏息以待,且待分出高下。
秦伊皇收起赤焰停止這場打斗,反正她的目的巳達到了。
「姑娘,得罪了。」最後那一劍雖氣勢凜冽震人心神,但嚴希很清楚,她並沒有取他性命的打算,否則,孰勝孰敗尚難定論。
「笨慕!痹乖跟人家走吧!」收起赤焰,秦伊皇轉向慕小小宣布道。
「蠢皇,你又沒輸!」以她們四個師姐妹的武功,就屬秦伊皇最好,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數—數二的高手,她會落敗?怎麼也看不出她有放水的跡象。
「他厲害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拾包袱跟他走吧。」
慕小小兩手環胸氣呼呼地面帶慍色,顯示她的不滿。
「師父的信物在此,就算皇姐不贏,這一趟你注定還是要走的。」焚夢拍拍她的肩,她應該也很清楚才是。
「好——吧——是你們叫我去的喔,唉——」像泄了氣似的整個肩垮下來,不情願地扭過身子,一副「你們硬逼我去」的無奈樣。待她的背影遮去所有人的視線,臉上哪來一丁點的小委屈,心里可開心得不得了;偶爾可以出去「游山玩水」,哪有啥不好。
焚夢是她們師姐妹及師父的衣食父母,經營玄凌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要她忙。秦伊皇以前還會帶著她四處閑逛玩樂,成親後,她要照顧丈夫和孩子,時間上便少了許多,有時她又不好意思打擾人家。至于小蝶嘛,現在闖蕩江湖跑得不見人影,出了門像丟掉似的。
事實上,她也並非想天天出去玩,待在莊園里種藥材也挺有樂趣,但久了總會膩,想要出個遠門透透氣。上一次出遠門是啥時候呀?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了。
稍晚,慕小小到藥房,拿下吊在牆上的一件深褐色披風,
斌姨旋風似的從門口刷地跑進來,正要開口之際,慕小小先一步開口了。
「貴姨,慕園就要拜托您了。」
「什麼拜托我?我的職責是保護你,你上哪兒我就跟你上哪兒,沒有我在,你怎麼辦,萬一失了方向誰救你?」貴姨搖了搖頭,下定決心一定要跟隨。
「貴姨,我種的那些藥材需要有人照顧,這一去可能需要十天半個月,煉丹房里的藥丸,有過兩天、三天、四天、十天會制成的,到時沒拿出來,藥丸全功虧一簣。還有些藥材即將要采收,這些事除了您之外,誰也無法勝任。」握著貴姨的手,真摯而語帶咽聲祈求著。
斌姨服侍慕小小也有十多個年頭,對于藥材的認識及了解程度,比起一般大夫
「不行,我要跟在你身邊,否則我不能安心。」比起藥材,阿慕的安危更令人擔憂。
「貴姨,沒有人能像您有能力照顧我的藥材,我此番是去救人,救完人後便會回來,不會有啥危險。再說,那個嚴希的功夫比皇還好,天塌下來自有他頂著,您就別操心了。我真正擔心的是我的藥材,可都是我花費許多年的功夫種的,萬一錯過采收期,又要等上許多年,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貴姨,您忍心看我難過嗎?」
一雙動人的大眼泛著隱隱的淚光,可憐兮兮地望向貴姨,最後,貴姨只能妥協。
「好,那你得答應我,出門不可以亂跑,要好好的跟著人家。還有,路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和你慕小小沒有關系,不準好奇地停下來去管。救完人之後……」貴姨免不了又是長篇大論的訓誡詞。
棒日,他們便出發上路了。
「阿慕,忘記路的話,只要記得想辦法找到有玄凌莊行號的分行,自然有人可以安全將你送回來,不要老把自己搞丟。」
斌姨一再叮嚀,總是放心不下。
「還有,貴姨不在你身邊,你要自己多照顧自己……」
斌姨又在婆婆媽媽交代個不停,交代完慕小小之後,接著對嚴希又囑咐了一遍。
「路上有什麼好吃的特產,記得帶回家哦!」焚夢愉悅地揮手送行。她倒覺得沒啥好擔心,除了路痴之外,阿慕又不是無法照顧自己,與其說伯她被人欺負,倒不如說別人最好對她退避三舍,免得被下了藥,或是放了毒,那才真叫人擔心呢!
「我會想你的。」慕小小抱完貴姨、焚夢,最後抱住秦伊皇,離情依依。
「夠了笨慕,別把你的淚水鼻水粘在我的衣裳上。」秦伊皇警告她。笨慕只要一哭,就是淚水鼻水不斷。話雖如此,她的眼神卻出奇溫柔與不舍,心中暗地祈求她一路平安,若非師父那個烏龜玉佩,她決計不肯讓笨慕出這趟遠門。
直到他們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線的那頭,焚夢突然冒出一句話——「其實皇姐心里頭非常擔心阿慕吧!」
秦伊皇一貫冷淡地抿著嘴。
「你會找嚴希試武功,不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保護阿慕的能力,是不是?」她笑嘻嘻地揭穿她的心事。
「呆夢,有些事你就不能放在心里嗎?」秦伊皇白了焚夢一眼,有些時候真想拿劍敲她的頭,非要把事實挑明讓她尷尬不可嗎?她的感情向來比較內斂,她只會用她的方式來表現對師姐妹的關愛。
「疼阿慕就疼阿慕呀,又不是什麼大大的秘密,沒啥好不好意思的。」這是玄凌莊公開的「秘密」了,以皇姐這種不愛和人打鬧的個性來看,卻能和阿慕玩得像孩子,展現不為外人得知的—面,也只有阿慕才辦得到。
秦伊皇素行「冷絕三語」的封號,就是說,和她對談三句都能感受到她如冰山的寒氣,彷若如沐冰河,所以江湖人又稱她「冷絕秦皇」。
「誰叫她從小就那麼笨,又是路痴一個,有時候感情還豐富到令人受不了,連隔壁死了狗都可以難過到掉淚掉半天,幾乎是天真列近乎白痴。」嘴巴是這樣說,言語中所透露出來的溺愛,卻是真真切切。
三個師妹之中,她最疼的就是笨慕。打從第一次見到她,笨慕對她所展現出的熱情,逐漸融化原先自閉又孤僻的她。她不擅與人相處,也不習慣表現她的感情,正因笨慕這種「笨笨不怕死」的個性,才使她慢慢地去接受別人,但也僅限在玄凌莊。
其實笨慕是矛盾綜合體,有時細心地令人驚訝,有時卻單純笨到令人噴飯,不過話說回來,她們四個師姐妹,比起其他的姑娘家,都挺怪異就是了。
有一個行徑怪誕的師父,徒弟們正常得起來嗎?
莊園待久了,一出外界,慕小小猶如被放出籠子的鳥兒,任何東西都感覺新奇。
經過市集,對于各攤子的販賣品,總是停留駐足賞玩個半天才肯離開。嚴希每每一個不留神,便會發現他身後的女神醫不見了。此外,他還發現了一件「事實」,她的方向感真的很差,不!應該用;「完全沒有」來形容。
「你要上哪?」見她逛完這攤,競掉頭往回走。
「繼續向前走呀。」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邊。」他指往反方向。原先貴姨告訴他這件事,他還覺得頗不可思議,怎麼會有人連方位都辨不清,怎麼還能長那麼大的?但慕小小真讓他深刻體認到「路痴」的真正含意。
不過才幾天的光景,她對這些攤販賣的小玩意兒的新鮮感全數蕩然無存,東西看來看去都一個樣,和添富縣的市集沒啥個同,就連小販說的話都如出—轍。原以為好玩的旅程,因為失去興趣而感到疲累,每天除了走路就是走路,走得她的一雙小腿部不听話了,若不是師父,她也無須走這一遭。不過,憑師父的多年行醫經驗,也有擺不平的病情?!倒令她頗感好奇。
唉,好想家哦!想念貴姨的嘮叨、銀月姐姐的手藝,想念阿夢、想念皇,想念她一大園子的藥材。
「真羨慕貴姨可以整天和藥材為伍。」她咕噥著,每走一步,思鄉之情越溢一分。其實,這些都還是可以忍受,她現在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快、走、不、動、每次出遠門總有馬車或馬匹伺候,套一句焚夢講的話——「出門不騎馬,不是白白浪費養那些畜生嗎?」哪需勞動到自己雙腿,走得是又酸又累。
她的腳程明顯變慢,如老牛拖車,有一步沒一步地走著,當嚴希停下來,乍見身後空無一人之時,視線落在不遠處,但見步履維艱的女神醫蹣跚而行,生伯她又再次一下小心」走丟,無聲折了回去。
「我走不動了。」見他折回來,慕小小向他宣告。她不願再虐待她的雙腳,找了處陰涼的樹下,一坐了下來,動也不想動了。
嚴希挑了挑眉。原本精力充沛的她,每過一天精力就流失一些,她的表情已無剛出門時的興致勃勃,反而開始感到無聊。
「我的腳不听使喚,走——不——動——了!」她耍賴地向天呼喊。就是天王老子來都別想拉得動她,全身上下的骨頭已經沒有一根是听她話了。
「我背你。」嚴希轉過身去,讓她可以趴在他身上。
「不要!」慕小小立即斷然拒絕。
「怕我?」
伯他有什麼非份之想嗎?姑娘家總是怕名節受損之類,男女授受不親的,若非她是這麼重要的神醫,他也不會好心到要背她。
「哈!你有啥好伯的?」慕小小反而暗笑,我還比較可怕點、他沒搞清楚他的狀況嗎?若是給他下個毒或藥什麼的,看他覺得誰比較可伯。
「不然?」他挑高眉,詢問道。
「我只是覺得很丟臉。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三歲娃兒,年紀這麼大了還要人家背,傳出去那多可笑。」她用力搖頭。為了面子,堅決拒絕他的美意。
嗯?!就這個理由?嚴希怔了怔。這女神醫的腦子里到底裝些什麼奇怪的想法,比起一般姑娘家,她顧及的不是名節,竟是她的面子!奇怪的女人!
「自己走。」他淡淡地說。
「走不動了,我的腳斷了。」索性耍賴到底,慕小小倔強地揚高頭向左斜一半,姑娘她吃了秤鉈鐵了心,賴定了,就算天塌下來,她依舊不改初衷。
「休息一會兒吧!」的確,以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真有些難為她,要不是為了要醫治師父的病,也犯不著拖她一個姑娘家直趕路。至少,他欠她一個人情,或許他該考慮買匹馬來代步。
即便是休息,嚴希仍保持警戒狀態,隨時注意四周的風吹草動。在這種荒郊野外,最容易遇上山賊或強盜什麼的,甚至是他的仇家也說不定,他知道冥域不會對他善罷干休,畢競,光他一人就毀了他們多處堂口,他可是冥域追獵的黑名單之一,但女神醫不能有任何一點閃失,她得救人。
清風微微地吹著,淡淡的花喬味引起慕小小的注意,她四處搜尋了一會兒,赫然發現,原來是野生菊花。經常在外奔波慣了,看多野花野草,嚴希並不覺得有啥特別。
「菊花性味苦平,主治一切風熱之癥,行疏風解表的功能,皮膚死肌,惡風濕痹,久服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但菊花種類繁多,入藥一般為三,白菊味甘,善于平肝明目;黃菊味苦,長于泄熱疏風;野菊味大,長于清熱解毒。」慕小小喃喃自語道。
只是再平淡無奇的野菊花罷了,競還有藥效?!倒讓嚴希不得不佩服,
她一扭頭,迎向她的,仍是這張隨時都是「死人表情」的臉。除了人死之外才不會有表情,活的人應該要有喜怒哀樂才是。
「你是不是除了這個萬中選一的表情外,就沒有第二種表情了?」相處的這幾天以來,他的話不多,表情更是只有一個,真想讓她拉一拉,這張臉是真的嗎?
嚴希沒有回應,他不知道除了這個表情,他應該要有別的表情嗎?
「你和皇真像耶!我剛認識皇的時候,她也是成天板著一張臉。但不知為何,我就是喜歡她,整天在她身後跟進跟出,但她總給我一種嫌棄的眼神,好像我很吵似的。」慕小小憶起往事,想起她的師姐秦伊皇就覺得好笑。不曉得她為啥就是喜歡她,想盡辦法逗她笑,童年的記憶中,這可是件「有趣」的事呢。
她的確是滿吵的,光她這幾天所說的話,恐怕比他一年還多。
「我立志,要讓她出現別的表情,不管是哪一種,整天掛苦一張死人臉多無趣呀!你說是吧?」慕小小兩眼盯著他,若有似無地研究著,像在盤算些什麼。
嚴希只是嗯了一聲,不知代表同意還是反對,為何她的話使他突然背脊一涼。
她正盤算著,要如何也讓嚴希笑呢?逗他?還是給他下藥?又或者……
才想著方法,突然問,樹林里冒出十幾個蒙著面、手上持刀的大漢,將他們團團圓住。
老天,難道他們真的遇上了傳說中的盜賊嗎?
真是……太幸運了!慕小小差點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