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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無敵 第4章(2)

棒天早上九點多,彭振修又開車載著範曉文前來醫院探病,問了主治醫師,醫師也不敢保證病人何時會清醒,加上又是癌末,身體非常虛弱,器官也逐漸在敗壞中,說不定直到死亡都不會再睜開眼楮。

「我會求契母保佑舅舅的。」範曉文將平安符袋放進範士堯的掌中,兩手輕輕握住,開始小聲地念起大悲咒。

這是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

彭振修兩手抱胸,靠在牆壁上看著她,他告訴自己應該回車上等,因為大悲咒讓他听了渾身不舒服,就好像有幾千只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可是他的雙腳卻無法移動,只想待在這個女人身邊。

為什麼呢?

雖然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性魅力,但是卻很真誠、溫暖,才剛認了舅舅,就願意為對方盡心盡力,也不要求回報,這樣的好女人在他身邊根本找不到,Charles應該張開眼楮看看,這個外甥女可比他親生的子女還要貼心孝順。

彭振修臉上的表情不再有懷疑和譏諷,而是帶著動容,在一旁靜靜地傾听著。

餅了一個小時,大表姊和二表哥來了,見到範曉文在病房里,臉色都很難看。

「是誰讓你進來的?」

「出去!」

彭振修扯住二表哥伸出的手臂。「不要踫她!」

「別以為你是彭家的人,就可以管我們範家的家務事……」

兩人開始吵了起來。

「請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念完了……」範曉文聲音很輕,說完又繼續念,直到結束,然後做了回向為止。

「好了。」

大表姊揚起下巴。「快走!」

「我要去交代醫院,不要再讓外人隨便踏進病房,要是出事,他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二表哥悻悻然地往外走。

範曉文被趕出病房,只好跟著彭振修回去。

當晚,彭振修出現在常去的酒吧,跟老板打了聲招呼,就在吧台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啜飲馬丁尼,一面听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看著男男女女搖晃著身軀,心情卻沒有預期中的放松。

要不是範曉文說想要回房睡一下,他也不會決定出門透透氣,結果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會照顧自己。

他將馬丁尼一仰而盡,又點了一杯。

「Hi!」這時有位身材惹火的金發美女靠了過來,朝他露出暗示性的微笑。

他也朝對方咧了咧嘴,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眼神,感覺對了,今晚便會有個熱情火辣的夜晚。

可是彭振修還坐在原位,沒有任何動作。

金發美女舉起縴縴玉指,在他的手臂上撩撥著。

你在猶豫什麼?彭振修在心底問自己,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疏解,是該放縱一下,這是他該得到的……可是他依然提不起興趣。

見他沒有反應,金發美女悻悻然地走了。

不到兩分鐘,一名紅發美女半露酥胸地在他身旁坐下,微啟紅唇,問他可不可以請她喝杯酒,他想到的卻是冰箱里只有冷凍食品,萬一範曉文半夜醒來肚子餓,跑出去買吃的東西,說不定會遇到危險。

紐約這個大城市,什麼可怕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下一秒,他站起身,讓紅發美女滿臉錯愕,不過他還是大方的幫對方點了杯酒,連自己的帳也一起結清,才轉身離開酒吧。

當他用最快的速度開車回家,範曉文正好走出房門,人好端端的,一根頭發也沒掉,他不由得用力槌著牆壁。

這個女人居然有辦法左右他的想法,還連帶影響自己的行動,憤怒之余,也不由得覺得可笑。

他居然放棄飛來的艷福,就只為了這個女人,看來病得不輕啊……

範曉文被他槌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剛剛在外面跟人吵了一架,我以為你還在睡……」彭振修隨口搪塞。

見他一臉煩躁,範曉文自然也就相信了。「我有睡了一下,醒來之後又念大悲咒回向給舅舅——你沒事吧?

怎麼會跟人吵架呢?有話好好說,這樣彼此才有辦法溝通。」

彭振修覺得自己根本是白擔心一場,不過打死他也絕不會說出來。「已經沒事了。」

「我知道彭先生只是說話比較大聲,也缺乏耐性,真的沒有惡意,不過這種個性也很容易引起誤解,還是收斂一下,免得下次惹到壞人,那就真的太危險了。」

要是換作平常,他一定馬上吼回去,要這個女人少管閑事,可是這會兒想氣卻氣不起來。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跟你說這些話。」範曉文在他的瞪視之下,訥訥地回道。

「我又沒有生氣。」彭振修悶悶地開口。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被她叨念了幾句,卻沒有發火?

「真的嗎?那就好。」範曉文這才轉憂為喜,希望他能听進去。

「我要去睡了。」彭振修扒了下頭發,踱回主臥室。自己八成是喝醉了,腦袋不太清楚。

又過了一天,兩人再度來到病房,醫護人員只能偷偷放行,讓範曉文溜進去看一眼,見舅舅還是沒醒,只能失望而回。

到了第三天,彭振修又載她到醫院,這次遇到二表姊和三表姊,兩個人都擺臉色給她看,就是要給範曉文難堪。

「你怎麼還沒滾?」

「別想再接近我爸!」

面對表姊們的鄙夷和輕蔑,她也只能吞下去,語帶請求地道︰「我明天就會回台灣,不會再來美國了,所以請讓我再進去看看舅舅。」

二表姊有些懷疑。「你真的要回台灣了?」

「是真的,我還要上班。」她只請了七天的假,該回去了。

「好吧,就讓你看最後一眼。」二表姊這才放行。

而三表姊則是把眼光都放在彭振修身上,被她用露骨的眼神盯著,彭振修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走進病房,範曉文握住舅舅的手,在對方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安心,這才和彭振修一起離開。

坐在車上,彭振修好奇地問︰「你最後跟Charles說什麼?」

範曉文喉頭微哽。「我說只要是人都會死,要舅舅不要害怕,我一定會求觀世音菩薩照顧他,至少免去身體上的病痛……契母慈悲為懷,相信祂會幫我的。」

「哼!」

「為什麼又哼?」這是第二次了。「彭先生對我契母有意見?」

「沒錯。」彭振修一臉嘲弄。

「為什麼?」範曉文不解地問。

他抽緊下顎。「因為祂把我們彭家害慘了!」

「契母怎麼害你們的?」她非得問清楚不可。

彭振修意味深長地瞄她一眼。「這可是我們彭家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她听了之後,會不會也把他當作怪物?

「不方便說嗎?」

「沒什麼方不方便的,就看你信不信。」她會不會跟那個女人一樣說出傷人的話,他決定賭賭看。

她想了又想。「你說說看。」

「好……」他一面開車,一面說出「彭家魔咒」的起源。「這些都是家里的長輩告訴我的,大概在五百年前,因為當時世道太亂,妖魔鬼怪也就跟著橫行,其中有一只千年魔物的力量更是強大,就連那些低階神只都不是對手,它附在人類的身上,吸取他們的精氣,殘害許許多多無辜的生命,直到上天終于派了天兵天將下凡抓它……」

範曉文听得很專心。「然後呢?」

「就在某個晚上,千年魔物知道打不過天兵天將,就逃進一戶姓彭的大戶人家里頭,而這個大戶人家的夫人正好懷孕,千年魔物就附在肚子里的胎兒身上,它以為這麼做,天兵天將就不敢傷人,就在這個時候,觀世音菩薩現身,將它封印,卻也跟胎兒合為一體。」最後幾個字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範曉文听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觀世音菩薩還很好心地現身在這位大戶人家的夫人面前,說祂把一只千年魔物封印在月復中的胎兒身上,從此擁有永恆的生命,除非發生意外事故,或是自殺才會死亡,而且不只有他一個,就連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會因為血脈相連而有同樣的命運……」彭振修手指敲著方向盤。「你說你那個契母是不是把我們害慘了?我們彭家的男人從此不會老,也不會死,就跟怪物一樣活著……」

「這是真的嗎?」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為這是《聊齋志異》里的故事。

彭振修朝她怒吼。「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呃……」

「你看得出我已經六十歲了嗎?」他諷笑一聲。「別人想要長生不老,對我們彭家人來說,只希望快點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樣會老、會死。」

看著身旁的男人眼眶泛紅,俊臉上布滿悲憤,範曉文也深深地替他難過。「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干麼跟我道歉?」他粗聲道。

「我代契母跟你們道歉,我想祂這麼做,一定有祂的用意。」

「你……你根本就被祂洗腦了!」這個女人是觀世音菩薩最虔誠的信徒,又是干女兒,當然不會認為祂有錯了範曉文小聲地反駁。「我才沒有被洗腦,我是真的相信契母不是故意要害你們彭家的人,一定有原因——」

這時正好踫上紅燈,他把車子停下來,旋即轉身用嘴堵住她後面的話。

很好,終于不用再听她契母長、契母短了!

他有些得意地掀開眼,卻見範曉文張開雙眼,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

她果然是青澀的小處女,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將舌頭探入她口中,帶著幾分惡意,也有幾分不知名的情愫。

這輩子談過無數次戀愛,激情就像火焰般燃燒,令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而跟這個女人相處完全沒有這些,但可以讓他心情平靜,也因此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多膚淺,只會從女人的外表來判斷對方的價值。

那些和自己交往過的女人,他真的對她們付出過感情嗎?還是根本只是自以為愛過罷了?

直到遇見這個女人,彭振修才開始認真思考。

這麼一想,接吻的感覺也跟著變了,不再帶著戲誠,而是專注和認真。

如果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冒出來。

靶覺到有柔軟的東西伸進口中,觸踫到自己的舌尖,範曉文不禁跟著顫抖,她並不會覺得惡心,仿佛像是有一道電流竄過全身。

從來沒有人教她被吻之後該有什麼反應——還有,他為什麼要吻她?

愛情對她來說太復雜,她也從來不曾喜歡過任何一個男生,這個叫彭振修的男人跟她不是處在同一個世界當中,要不是因為舅舅,也不會有交集,她實在不想跟他牽扯太多。

範曉文想起曾經在一部電影中听到的一句話——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當時很有感觸,也許他們真的上輩子就認識,才會安排這一世再度相逢。

範曉文心里很清楚這個男人並不適合自己,那麼就該遠離誘惑,不要輕易跨越那道防線。

才要推開他,下一秒,喇叭聲大作,原來早就綠燈了。

彭振修低咒一聲,放開她,踩下油門,沒注意到前面的車子只不過是緩慢前進,就這麼撞了上去。

「啊!」範曉文發出尖叫,要不是系著安全帶,她就撞上玻璃了。

他踩下煞車,心髒差點停止跳動,俊臉蒼白地望著她,迭聲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看著我!是不是撞到頭了?」

「沒有……我沒有受傷,只是嚇了一跳……」她驚魂甫定。「快看你的車有沒有撞壞……」

「不用管它!」這一刻,她比愛車重要。

範曉文扶著額頭。「我真的沒事……」

叩叩!前面無端被撞的車主來敲車窗了。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車子里,不要出來。」彭振修說完就走下車。

範曉文擔心地望著車外,雙方似乎發生些爭執,幸好對方的車沒事。

沒過多久,彭振修重新回到車上,把車開走。

「Sorry……對不起。」他破天荒地道歉了。

「我沒有受傷,不要放在心上。」範曉文再次保證。

彭振修朝她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額頭,審視她的臉蛋,確定沒有腫包或是挫傷。「要是頭暈想吐,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忍耐,也不要覺得會麻煩到我,我真的沒有那麼冷血,連你的死活都不顧。」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看他一臉自責和焦慮,向來波瀾不興的心湖微微蕩漾著,這種微妙的轉變讓範曉文暗暗心驚。

當這個男人表現出關心的時候,會令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直到這一刻,範曉文才正視自己也是個女人,而且寂寞太久,無比渴望著被寵愛和疼惜,但是內心深處又感到深深的恐懼,害怕真的愛上他。

想到明天就要回台灣,除了偶爾電話聯絡,不會再見面,她不禁慶幸,這樣對彼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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