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儒的陰謀失敗了,一個安排縝密的計劃,硬生生毀在濮陽寒及喬巧的手上,他被濮陽寒由天牢里提著出來,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對他恨之入骨的皇帝,知道自己最倚重的大兒子濮陽深也是死在他的陰謀之中,哪里有讓其幸存之理。
喬巧適時的讓方圓城的人喬裝平民,混入京中圍住相府,讓相府的人不至聞風潛逃,還可指控向光儒,做為人證,這也是她暗中主動找上羅鋒後,知道了濮陽寒的計謀,臨時訂下的行動。否則她再怎麼會算,也算不到濮陽寒的拒婚竟有那麼深的涵意。
那一刻,她對他的怨及恨真的動搖了,只是仍然無法諒解,他居然把她屏除于他的計劃之外,而且用的是那麼絕情的方式。難道她的謀略膽識就差到會壞了他的好事嗎?
向家倒了,一干奴僕被遣散,向于嬌雖不知情,但受其父親牽連,跟其他家人被流放到了南荒,恐怕一輩子回不了京師。至于那些傾向向光儒的佞臣奸官們,自然是被皇帝一個個打壓去職,換上一批新人,朝廷的運作終于恢復正常。
濮陽寒,也終于見到了喬巧。
喬巧細細的望著他的模樣,他有些瘦了,臉頰上的稜角更為明顯,讓他在剛毅之外又多出了不少滄桑之意。
這樣的他令她有些心疼,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同情心絕不能用在愛情上,她仍是盡量讓理智凌駕一切。
所以現在的喬巧看他的目光,並沒有以往的依戀,因為她隱藏得太深了,深得令濮陽寒都看不出來,不禁感到害怕。
「你回來了……」他躊躇了許久,終是訥訥地先開口了。
「我不是回來了,我只是來京師辦事。」她卻是一點都不扭捏地望著他,目光清澈卻疏遠。
她的這種眼神,讓濮陽寒很是苦悶,在她面前,他無法保持淡然了,略帶苦澀地道︰「但你願意見我不是?
代表著你並不是真的那麼絕情,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苦衷。」
「是啊!你讓我的心傷透了之後,再告訴我這一切只是你的計劃,那我之前傷的心,就不算數了嗎?」她犀利地反問。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雖然不擅言辭,卻也鮮少遇到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時候。
喬巧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只是一股腦兒的說出她的感受。「你的行為,只是讓我知道自己的自以為是。
我應該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我要證明我才是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女人,但你執行這麼困難的計劃,竟是把我屏除在外,讓羅鋒用殘酷無情的話將我逼離京師,是否代表著你心里頭並不認同我的能力?」
對于她的指控,濮陽寒自然是堅決否認。「不是!因為我為了取信于向光儒,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監視之下,包含羅鋒也一樣。我必須小心翼翼,如果偷偷聯系了你,被他知道了,連你都有危險,只好先讓你走。」
「你太小看我了!當初風月王朝幾乎滅國,我敢與你並肩作戰,就代表我不是怕事的女人!」喬巧原本還按捺住了脾氣,說到自己的委屈痛處,卻忍不住爆發了。
濮陽寒卻是正色道︰「因為是你,我不能冒一點點的風險,幕後策劃可以由你做主,但打打殺殺的事我來。
這次是要正面迎戰敵人,禍福難料,向光儒對你恨極,他已知你是我的弱點,早就盯上你了,所以我寧可你走。這是我對你的珍惜,因為失去你,會比失去我自己的生命還痛。」
他這番語重心長、心正意誠的話,確實再一次動搖了喬巧,因為她感受到了他呵護的心意,他不因為她表現得剛強或堅毅,而願意冒險讓她身在最前線。
而濮陽寒又怎麼不知她的心事?兩人一起經歷的太多了,這段感情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你在恨極我的時候,不也是回來了?愛恨是兩面的,你放不下我,猶如我放不下你。」
要是換了別的女子,不管什麼天大的誤會,這時候可能已經不顧一切投入濮陽寒的懷抱了,但喬巧只是水眸微顫,表情卻沒有任何接受或示弱,她一下子承受太多他施加的感情了,一定要維持住理智,好好想想,千萬不要被這一刻的意亂情迷給迷惑了。
「我不想和你說這些了。」她索性斬斷兩人之間情感的交流,轉移了話題,免得自己的芳心一再被他牽動。
「你也不要自作多情。我這次回京,主要是想當面問你,既然向光儒已除,你現在不是皇帝,以後總會是,你欠那些弟兄們的封賞,究竟還不還?欠百姓的新政,什麼時候要推行?你之前居然說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犧牲我們那些弟兄沒什麼,否則你什麼都不用做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濮陽寒突然臉色古怪的打斷她。
「你叫羅鋒說的!也就是這些話,讓我下定決心離開你!」喬巧寒著一張小臉怒視著他。
他明白了。濮陽寒不禁在心中大罵羅鋒這家伙,他當時為了對付向光儒,叫羅鋒想辦法讓喬巧離開京師,想不到羅鋒居然用這麼極端的手段,搞得現在喬巧不願原諒他。
如果喬巧從此與他勞燕分飛,他一定要貶羅鋒的職,讓他去守邊關……不不不,去守北大荒好了!
「羅鋒的話只是權宜之計,你就忘了吧。」濮陽寒無奈地手一揮,只希望她別記恨羅鋒替他捅的婁子。
「我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只要你給我時間,我會做給你看,讓你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
「我會看著。」
喬巧此話一落,濮陽寒面露喜意,但她的下一句話,卻又讓他垂頭喪氣,徒然嘆息。
「只是不會在京師看著。在我再次信任你之前,我不會留在你的地盤。」
半年後。
在向光儒謀反事件被揭發不久,濮陽廣就退了位,將帝位交給濮陽寒。
而濮陽寒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新政改革,把他答應百姓的事全做到,當初跟著他的一干功臣將領該升的升,該賞的賞,全國減稅,整肅貪官,戶口普查,大開科舉……一時間風月王朝改頭換面。
同時方圓城在喬巧的治理之下,紊亂的一切慢慢回歸正常,而為/讓城里蓬勃發展,她減城稅、迎商賈、獎百姓,各行各業只要做出一定的成績,都有補助或優惠,讓方圓城一下子繁榮起來,隱然成為南方第一大城。
空掛著一個代理知府名頭的李齊,日子過得可滋潤了,他什麼事都放手讓喬巧去做,自己一樣帶兵訓練,一文一武鞏固著方圓城內外的經濟及安全。
只是這半年來,濮陽寒試圖找過喬巧幾次,在她一再避不見面之後,他明白了她的決心,也就不再打擾她。
然而在他真的放下之後,喬巧表面上松了口氣,事實上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的忘了他,在夜深人靜時想起他的身影,仍是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心痛。
這就是女人啊!在感情上總是軟弱,什麼堅強都只是偽裝,療傷的時間遠遠比男人要長。
她推開了他,但一旦他再也回不來,她即使後悔也要嘴硬,因為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擔。
就在她全心投入方圓城的治理之時,李齊卻是興高采烈的來到她面前,跟她說因為方圓城治理有方,他受到了嘉獎,要到京里受封賞,而他也不諱言這一切是喬巧的功勞,因此她這軍師自然要帶上,一並封賞。
喬巧自然知道現在的皇帝是濮陽寒,也感念他屢行了承諾,讓跟過他的弟兄們及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只是這次回京師很有可能踫上他,她……近鄉情怯。
好不容易挨到了京師,休整一日後,她又再次被強迫穿上了宮裝,而且這次打扮得比上次宴會時還華麗,月牙色瓖金邊合領大袖玉裙,翠眉粉唇,鳳釵金鈿,讓她都差點被鏡子里的自己閃花了眼。
「這喬巧真的很美……我以前那樸素的裝扮真是埋沒她了。」她對著自己的倒影,莫名其妙的說著。
接著,一群人由太監領著,隨著百官在金鑾殿外等待,喬巧意外的發現,許多官員,尤其是武官,都是在平城一役後,提拔起來的方圓城二皇子軍將領,他們偷偷的向喬巧擠眉弄眼,惹得她心頭發笑,緊張的感受也紆解不少。
百官進殿後,就是一連串朝會的禮節,之後終于听到掌禮太監那尖銳的聲音。
「宣,方圓城代知府李齊,軍師喬巧,及相關人等進殿!」
軍師?她什麼有這個職餃了?喬巧想著,或許是某個人為了要讓她的名字出現,硬是幫她加上了這個稱號,這個想法更令她為與濮陽寒相見感到矛盾,走路都心不在焉。
終于,一群人入殿了,行過禮之後,喬巧感受到一股炙熱的視線,一抬起頭,就與濮陽寒那毫不掩飾的思念及渴望的目光對個正著。
坐在龍椅上的他,身著龍袍頭戴金冠,霸氣不凡,威風凜凜,偏偏她就察覺到了他隱藏的那股柔情密意,讓她這陣子的怨慰不安及掩飾武裝,幾乎就要為之瓦解。
他沒有說半句話,她自然更不可能說,兩人的情意就暗自在這大殿上隱晦地交流著。
「方圓城代知府李齊,于治理方圓城有功,社稷繁榮,百姓安居樂業,晉南水關勇武大將軍,賞絹帛五百匹,金銀……」禮官聲音又響起,原來是開始封賞了。
每個得到賞賜的人莫不眉開眼笑,只是喬巧心不在此,她期盼卻又憂慮的是,此件事了,他會不會特地召見于她,單獨見面呢?
終于,禮官說到喬巧了,微妙的是,喬巧的封賞竟然在最後一個。
「喬氏之女喬巧,于平定平城一役有功,協助治理方圓城有為有守,實有王佐之才,後又于捉拿向光儒一案中表現杰出,賞無可賞。尤其姿容品正,賢慧溫良,有母儀之範,當冊立為後,以表後宮。」
喬巧听得都傻眼了,這……這哪里是封賞?這根本是封後嘛!
她不禁望向濮陽寒,想不到後者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盯著她,緩緩說道︰「喬巧,做朕的皇後,好嗎?」
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帶來了滿滿的感動,令她美目都盈上了淚光。她從沒想過,他居然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求婚,讓她簡直無法招架。
「你是認真的?」她顫著聲問,都帶著鼻音了。
「君無戲言,何況有文武百官作證。」濮陽寒正色道。
一旁的官員們,早就知道皇帝今日會演這一出,他們瞧喬巧久久沒有反應,也心急地連使眼色,甚至有些與喬巧有幾分交情的魯莽武將,居然低聲地急急提醒道︰「答應啊!一定要答應啊!」
喬巧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而且她也不想拒絕,他的誠意表達到這種程度,帝王的面子都不顧,已經很夠了,她也不是愛拿喬的女人,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該收,什麼時候該放。
現在,就是她該放出她深藏的愛意的時候了。
「我,答應你。」她依循著本能道。
此話一出,百官沸騰,恭賀歡呼聲不斷,早朝難得有這麼歡樂的時刻,也是濮陽寒這個皇帝不拘小節,才讓整個風月王朝又年輕了一遭,生氣蓬勃。
喬巧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濕潤是因為感動還是感傷,她死了一次,歷經了化為蛇身的磨難,直到再次為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如果可以,她多麼想沖上去擁抱濮陽寒,這個從此便是她男人的人。
而濮陽寒那激動的目光中,又如何不是對她滿滿的渴望及愛戀呢?
好不容易撐到早朝結束,喬巧被帶到了大殿之後,終于只剩下兩個人獨處,濮陽寒二話不說緊摟住她。
「你終于,又回到朕的懷里了。」濮陽寒嘆息著,這半年他過得生不如死,兢兢業業,就是想盡快達成對她及眾人的承諾,然後理直氣壯的接她回來。難得剛強如他,也害怕其中有了什麼差池,她會成了別人的。
幸好,幸好結果一如料想中那般美滿,否則他會後悔一輩子。
「你居然……來這一招……」喬巧嘆息著,滿足的依偎在他胸口。
對她來說,此行進京就像電玩打怪,過了好幾個心理關卡,想不到最後面對的,卻是她無力招架的大魔王,直接就投降了。
「不下狠招,怎麼拿得下你這個奇女子呢?」濮陽寒回想今日早朝的情況,也算是風月王朝有史以來第一遭了,寫下這種歷史,他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都知道你今天要當朝向我……呃……求親?」喬巧突然想到百官的反應,不由納悶地問道。
「大家都知道,而且都舉雙手贊成。」濮陽寒當然不會說,這損招是羅鋒出的,算是彌補他之前捅的婁子。
「只要是認識你的人,都很清楚你的手段,作為皇後母儀天下,你游刃有余。」
「你簡直太可惡了!」她惱羞的瞪了他一眼,但倚著他的柔軟身軀卻泄露了對他的依戀。她也回想著方才早朝那一幕,那種直入心扉的震撼,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或許在群眾壓力之下,我無法拒絕你……」
「你不拒絕我只是因為群眾壓力?」濮陽寒怪聲怪氣的打斷她。
喬巧橫了他一眼,但與他堅定的眼神對視半晌,她突然難得地顯出了嬌羞,聲音也變小了些。「好吧好吧!我……我承認我很想你嘛……」
「喬巧!」濮陽寒心頭一動,驀地吻上了她。
算是久別重逢,破鏡重圓的一吻,兩人都十分珍惜這種唇齒交流的親密。這不帶一絲欲念,也沒有其他企圖,傾注于其中的都是最純粹的情感,幾乎讓人感動得都醉了、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