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鳳皇 第6章(1)

般什麼鬼!

軒轅嘯瞪著躺在他的榻上抖得不像人樣的梅非凡,雙手用力握住她的寒冰小手,巴不得把全身的熱度都渡到她身上。

明明炕燒熱了,暖袋在她身邊擺了四、五個,他的狐裘虎皮紫貂,所有能御寒的東西全都蓋在她身上,他熱到都快昏過去了,可她的手怎麼還是比冰還冰?

軒轅嘯用力地搓揉著她的手。

「你比鬼還冷!」他喃喃自語著。

「我……」梅非凡睜開眼,努力表現得很鎮定,但身子的抽搐騙不了人。

好冷好冷。梅非凡咬住唇擁著雙臂,卻止不住身子陣陣地顫抖,一向極能忍痛的她,小臉卻皺成一團。

「我去找大夫。」

「大夫治不了。我一到月圓十五就發病,只是這回忙過頭,我竟忘了這時不該出門的。」她側過身子,將臉埋入枕間,隱忍痛苦。

她這頭痛病謗算是長年鍛鏈內息所得來的副作用,內息覺知愈清楚,每當日月節氣轉換時,她就要痛苦這麼一回。只是以前有宮里藥物能舒緩苦痛,這兩年流浪在外,便成了一種折磨。

她知道這種痛苦不會持續,就是有一陣沒一陣地折磨人。這回算是好的,她之前在海上經歷這樣的痛苦時,但覺生死不過就是一線間了。

「你不是大夫嗎?救得那麼一堆人,居然救不了你自己嗎?沒有藥可以醫嗎?」軒轅嘯看她肩膀不住輕抖著,火氣一來,嗓門就更大了。

「很吵。」梅非凡癟著嘴,瞥他一眼。

軒轅倒抽一口氣,雙手驀地捧住她的臉,瞪著她青白臉色。

「沒見過比你還像鬼的女人!」他說。

梅非凡痛極冷極,此時感受有股熱流從他的手掌流入她的體內,便不自覺地把臉頰偎近他的掌心。

算這家伙識貨!

軒轅嘯就被她這麼一個依偎的動作收走了心。他因之挨得更近,大掌輕撫著她的額頭,因為發現他做這個動作時,她的表情有比較舒服。

「我還是去叫大夫比較放心。」他放輕聲音說。

「這里有比我更厲害的大夫嗎?」梅非凡強迫自己別開頭,離開軒轅嘯的手。

她不該貪戀任何讓自己舒適的東西,免得日後吃不了苦。

「萬一你得了病,害死我們那還得了。」軒轅嘯一看她要掙扎,俊容一沉,一指壓向她的額頭,直接把人釘在床枕間。

「我的身體,我清楚。我不會害人,不相信你就走開。」梅非凡閉上眼,牙齒仍不停地打顫著。

軒轅嘯見她抖個不停,他詛咒一聲,一把抱起梅非凡塞到自己懷里。

「你做什麼?」她沒力氣掙扎,只好由他抱著。

「犧牲我自己給你取暖,你記得之後要對我負責。」軒轅嘯將臉頰埋在她的發間,被她身上的梅香佔據了所有心思。

事實上,打從抱她進到屋內之後,整間屋子就被這股冷香給浸滿。方才在她昏迷時,他若不是因為掀了她衣服怕她著涼,早就徹頭徹尾把她全身檢查一遍,看看這股子香氣究竟是打哪來。

「你走開。」她瞪他一眼,卻是虛弱到完全沒有信服力。

「有本事就把我推開啊。」軒轅嘯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你還算個女人嗎?干巴巴地抱起來扎得我全身發痛,以後你一餐至少給我吃兩碗飯。」

他將她的臉壓向他胸口,長手長腳也不客氣地全纏上去,把她困在懷里。

梅非凡的耳貼在他心跳上,听著听著,急促的呼吸竟變得平穩了一些。

他抱起來真是舒服啊……

「你的身體為什麼這麼香?是剛才踫了那堆香糞的原因嗎?」軒轅嘯抱高她,不客氣地低頭將臉埋到她的頸間。

「你做什麼?」梅非凡被他嚇得差點昏過去。

「找出你究竟是哪里香?」他扯松她的衣領,撩起她的左手衣袖,驚奇地發現那香氣竟是從她肌膚間散出。「你這天生異香若在青樓可就吃香了……」

軒轅嘯的話沒說完,因為他在她左手上臂看到一枚鮮紅如血的梅花胎記。

眾所皆知,這是東羅羅鳳女才會擁有的梅花胎記!東羅羅鳳皇傳承靠的就是這每隔二十年便會現身一次的梅花胎記。

「這是什麼?」軒轅嘯臉色一沉,反折過她的手腕,為的是想更加看清楚那枚胎記。可看得愈清楚,他的臉色就愈益冷峻,驀地便扣住她的下顎,嚴聲逼問道︰「說,這是什麼胎記!你和鳳女有什麼關系?」軒轅嘯大吼出聲,完全忽略她臉上吃痛神色。

梅非凡一看他眼神驟冷,神色銳利得像是想將她千刀萬剮一樣,心下一涼,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我兒時身子不好,家人替我刺上,保平安的。左手是鳳女的梅花印記,右手則是神官的‘太極’。」

梅非凡舉起右手手腕,遞到他面前。

軒轅嘯扯高她右手衣袖,一看——上頭果然也有個太極印記。

「是啊,我都忘了還能把這東西刺上去。」軒轅嘯松了口氣,這才放開她的手腕,還不舍地揉了揉上頭被他圈出的一道紅痕。

梅非凡不懂他這話什麼意思,也沒心思再管了,因為一道尖銳的痛正竄過她的雙鬢。

「痛。」她緊摟著雙臂,身子蜷縮成一團。

「誰在窗邊!」軒轅嘯將梅非凡護在身後,一掌揮向窗邊——

窗被掌風推開,露出一張無辜小臉。

「爹!我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你怎麼知道是我?」軒轅天嘻嘻一笑,猴子似地從窗口爬進來。

一看到爹正抱著梅非凡,軒轅天立刻臭著臉沖到他們面前。

「我也要抱!」軒轅天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說。

「沒你的分。」

梅非凡的手不自覺地撫著那個梅花印記,顫抖得更加厲害。

「反正,我都看見了,你抱了她,你快娶她。」軒轅天一想到這里,整個人又眉飛色舞了起來。

「我模了抱了就要娶,你早該有一百個娘了。」軒轅嘯冷哼一聲。

「不管,你一定要娶她。不然,等我長大,她再嫁給我好了。」軒轅天大聲說道。

「你老子的人,幾時輪到你來發落!」軒轅嘯拎起軒轅天的頸子,把他往榻下一扔。

「可以讓我靜一靜嗎?」梅非凡抱著頭,顫聲說道。

軒轅嘯和軒轅天同時看向她,又同時看向彼此,異口同聲地指責著對方——

「都是你害的。」

「是你!」

「是你!」父子兩人開始指著對方鼻子大戰。

「你們都出去!」梅非凡駿著眉,大叫一聲。

案子兩人聞言,全都據緊了雙唇,又互瞪了一眼。

「你先歇著,我一會兒再來。」軒轅嘯傾身為她將頰上發絲撥到耳後,又為她蓋好被褥,這才不由分說地拉起兒子的手,大步走向門外。

梅非凡飛快地拉上被褥,把自己埋到里頭,直到听見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才緩緩探出頭來。

梅非凡緊抓著疼痛胸口,整個人趴在榻間低喘著氣。

事實就是——

「太極」印記是東方荷當時為了保護她不受鞭刑而為她刺上的刺青,只要用特制藥水便能除去上頭顏色。

但——梅花胎記卻是她打娘胎便帶來的。

是的,她是東羅羅的前任鳳女羅盈!

第九任鳳皇被殺那晚,身為王儲鳳女的她先被神官巫冷藏進秘道里,之後又被下了迷藥,把她混在尸堆里送出皇宮,送到了北荻邊界,目的就是要她從此做個平凡人,不要再回頭。

但她自小已被訓練要為國家人民付出一切,怎麼可能對一切置之不理?

于是,她用盡力氣重返回東羅羅國,看著東羅羅人民生靈涂炭,卻發現沒有了鳳女的身分,她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官吏腐敗、民不聊生。

她于是開始在各大州郡的男宮里尋找神官——他不一定在男宮里,但男宮里對于任何貌比天仙的男人動向,卻比誰都清楚。

當然,她也順便趁此機會在各大州郡里秘密發函,指點政事一、二。豈料她原本是為了百姓民生著想的念頭,卻引來了一連串的殺機。

現任鳳皇羅艷和辛漸派人追殺她,卻是不見尸體不死心。知道她月圓之夜便會散發梅香一事,便開始在各大州縣,寧可錯殺亦不錯放。

淚水滑落,但梅非凡很快地拭去。因為鳳女是不該被淚水打敗的。

她一定要回到東羅羅,還要在北荻國侵門踏戶之前,找到巫冷。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一定還有希望……

「睡了嗎?」門外傳來軒轅嘯的聲音。

「嗯。」她輕應一聲,用力地閉緊眼,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她知道如今這一切的關愛,是因為軒轅嘯心底將她當成女人看待。然而男女情愛,不該是她與他之間的結局。

因為他顯然恨極了東羅羅的鳳女。

「演得真差。」

軒轅嘯進來屋里時,看到的就是緊閉雙眼到全身都在顫抖的她。

他二話不說,躺到她身邊,再度將人擁入懷里。

「好像沒那麼冰了?」軒轅嘯下顎靠著她的發絲,手臂也沒有放開人的打算。

「嗯。」梅非凡閉著眼,不敢動,也不想動。

他的臂膀是那麼結實,他是那麼一個能替人扛下所有重擔的男人。事實上,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目光便會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

被這樣的男人守護著,她可以什麼都不管。如果是他——會願意陪在她身邊,走回東羅羅國掌政嗎?

而他既恨鳳女,又派人尋找巫冷,究竟又是為了哪樁呢……

「不過,你現在也沒那麼香了。」他把鼻尖湊到她的頸間。

梅非凡被他的舉動打亂了思緒,輕顫著身子,只覺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混合著海風、陽光及塵土的味道。

「你走開。」她睜開眼推他,卻被他驀然靠近的臉龐嚇到。「你……」

「你」字瞬間被餃進軒轅嘯的雙唇里。

他的黑眸定定鎖住她的,落在她唇間的吻由輕變淺,終至與她唇舌相會。

她喘不過氣,由著他的舌尖對她放肆,什麼也無法再思考。

他的唇舌所引起的灼熱讓她喘不過氣,側著頭便想逃離,但他扣在她腦後的大掌卻不肯松手,堅持吻得她在他身下懂得了動情,直到他嘗夠了她的味道,這才願意放開她。

她雙眸氤氳、雙唇紅潤、玉白小臉染著粉,長發披散在枕間,好不誘人。

他低吼一聲,再度低下頭。

「不許。」這回,她的手飛快地搗住他的唇。「這樣不像話。」

「這樣才叫不像話。」軒轅嘯的唇貼到她的頸側吮住她的細白,大掌扯落她的衣帶,貼在她的底衣上,讓她習慣他的溫度。「我們做夫妻吧。」

梅非凡睜大眼,月兌口說道︰「不。」

「我沒問你,我是在告訴你。」他翻了個白眼,一臉孺子不可教的神態。

梅非凡咬了下唇,因為想笑。這男人老是這麼張狂、不可一世,八成是從沒被人拒絕過。

「這事總要你情我願。」她板起臉孔說。

「但我是海盜。」他一挑眉,低頭對她壞壞一笑。

梅非凡倒抽一口氣,感覺才剛平穩的心跳又再度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而她根本不懂為何會如此。

她當初與巫冷兩情相悅時,心頭就只有一種細水長流的溫柔啊。

只不過,她與巫冷彼時最多也只是雙手交握,哪曾有過方才的露骨之舉。

靶覺雙頰開始飛紅,又不想軒轅嘯看到她此時神態,于是飛快地攬住他的頸子,將臉埋入他的頸間。

「你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軒轅嘯笑咧一口白牙,摟著柔若無骨的她,想將她放平在榻上,偏偏她摟得很緊,不肯放手。

她咬著唇,知道依他霸道的性子,想要就一定要得到,她也只能拖延。

「我頭還疼著,再給我三天時間吧。」她輕聲說。

「不如我給你一把刀,你先捅我三刀。這樣的傷勢差不多也要三天後才能起床,這樣如何?」軒轅嘯挑起她的臉,一本正經地對著她說。

梅非凡再度低笑出聲,笑到又往他的懷里靠去。她現在只想被他擁著,其他什麼也不想做。沒人像他這麼待她,就是單純地喜歡著她這個人啊。

「笑笑笑,就只會笑,你要三天做什麼?給你三十天,你也走不出我手掌心的。」軒轅嘯一看她笑,心便軟成了一團,也只能聊勝于無撫著她的發絲。

「女為悅己者容,你說沒見過比我還像鬼的女人。」說了,才知道自己竟記住了這句,臉又微微地發熱了。

他著迷地看著她臉上紅暈,咽了口口水,不快地低吼出聲︰「你三天後還不就長這樣嗎?難道還能更丑嗎?這樣就行了。」

「可我現在很倦,只想你擁著我。」梅非凡听著這麼黏膩的話竟出于自己之口,雙臂驀起了雞皮疙瘩。

「說得好!女人就該這麼撒嬌!」軒轅嘯呵呵笑著,滿意地拍拍她的臀部,一個翻身便在榻上躺下,而她則再度被安置在他結實的臂膀里。

瞧吧,他軒轅嘯若是願意,也是能很體貼的。所以,他再問完一件事就放過她。

「喂。」他咬了下她的鼻尖。

「嗯?」她倚著他,閉眼裝睡中,畢竟要對付體內這一夜的冰寒折騰,就已經夠她受的了。

「你身上這香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兒時被喂過太多奇珍異藥,體內自然有了香味。後來家道中衰,沒法子再吃那些東西,身上香味便淡了許多……」她揉了下眼,以手掩去一個哈欠。

他見著她眉宇慵懶、一臉嬌憨,心頭又是一動,忍不住又攬緊了她一些。

「淡得好,最好是淡到只有我能聞到最好。免得再到外頭去招蜂引蝶……」他的下顎頂著她的發絲,叨叨地說著話。

梅非凡听著他低沉嗓音,原本以為她會輾轉難眠一夜,誰知道睡意跟著他的體溫一波波地涌入她的體內。她的眉宇漸緩、呼吸漸得平穩,竟挨著他就這麼沉沉地睡去。

可軒轅嘯沒睡,他盯著她蹙著的眉心,想起她在海上漂流時所受的苦難,想到她先前開口想回東羅羅國的要求……

他于是將她抱得更緊,因為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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