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平瀾帶著蘭雨離開不久,易家便來了七、八個陌生男人。
「這位嬸子,我們听說你兒子從城里帶了個姑娘回來,咱們正在找她,勞您把她叫出來。」為首的一名穿著靛青色長袍,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蓄著短須的臉孔看起來十分嚴肅,但語氣還算客氣地朝胡氏說道。
老大與媳婦去了茶園,老二和老三都不在,家里只剩胡氏一個大人,瞧見他們這麼多人,個個都板著臉,瞧著似乎不太好相與的模樣,胡氏心里有些打鼓,老實說道︰「我家老二說打听到她親人的下落,帶她過去了。」
那短須男子聞言面色一沉,眼神凌厲地回頭看向躲在門外並未跟著進來的易平湖,不久前,正是他去官府通風報信,表示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在哪,並領著他們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你這小子該不會是在耍弄我們吧?」那男人一出聲,隨他同來的那七名侍從,也全都橫眉豎目地瞪向易平湖。
被那麼多人瞪著,易平湖急忙出聲喊冤,「我沒騙你們,先前我進城時,她真的還在我家。」他適才躲在門外,是不想讓家里人知道這些人是他領回來的,沒料到那姑娘竟會被二哥搶先一步給帶走了。
易平江與妻子這時從茶園回來,瞧見家里多了許多生面孔,有些詫異地詢問站在門外頭的三弟,「發生什麼事了,咱們家里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見大哥回來了,易平湖沒敢吭聲。
胡氏答腔道︰「他們說是來找老二昨天帶回來的那位姑娘。」
「那二弟和那姑娘呢?」
「他說帶那姑娘找親人去了。」
易平湖急忙插口問道︰「娘,你知道二哥帶著那姑娘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我沒瞧見。」她當時在屋里頭沒出來。
那幾人里,有一人憤怒地揪住易平湖的衣襟,「你是存心騙咱們的吧,讓咱們白跑一趟。」
「我沒騙你們,我二哥昨天帶回來的那姑娘,長得真的同告示上的一模一樣,她定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見那人還不松手,易平湖急得抬起手,「我發誓我真沒說假話,要是我有一句假話,就讓我被雷劈死!我也不知我二哥為何會突然把她給帶走。」說到這里,他想到什麼,趕緊再說︰「會不會是我二哥知道你們在找那姑娘,所以才把她帶走?」
短須男子略一沉吟,拿出告示上的畫像,詢問易平江,「你認認,昨日令弟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否同畫像上的人長得一樣?」
易平江看著畫像,心中暗驚,那姑娘與這畫像有七、八分相似,想起二弟將人帶走的事,他顧慮著沒立即回答,趙氏也沒出聲,但一旁的胡氏過來看了眼,便指認道——
「就是這姑娘錯不了。」
那男人隨即收起告示,朝手下吩咐,「你們去問問這村子里的人,看有沒有人瞧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幾個手下隨即分頭去打听,很快就有人打听到消息回來稟告。
那男人領著一群手下追過去。
待這些人離開後,易平江那張憨厚的臉上面帶怒色,斥責三弟,「你在外頭欠下的那些債,你二哥替你還了,你卻背著他跑去告密,你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咱們花了那麼多銀子供你讀聖賢書,你這都讀到哪里去了!」對這個一再出賣家人的兄弟,他是真的怒了,說了重話。
對兄長的責備,易平湖一臉驚訝和委屈,「什麼,二哥替我把債給還了?他上回不是說讓我自個兒想辦法嗎?所以我、我才會……我怎麼知道他會幫我把那些債還清了,他又沒說。」末了,他好奇的問︰「他哪來那麼多銀子?」
「那些銀子是他在軍中立功時得到的賞賜,這回為了給你還債,全都拿出來了。」易平江沉著臉道。他並不曉得老二手頭上究竟有多少銀子,這麼說不過是不希望老三打老二那些銀子的主意。
胡氏見不得麼兒被罵,出聲護著他,「老三又不知道這事,你別再罵他了,這事就連我都不知道,再說老三會去告密,也是擔心那不知來歷的姑娘會給咱們家帶來麻煩。」
听見母親的話,易平湖趕緊替自個兒辯解,「沒錯、沒錯,就是娘說的這樣,那姑娘來路不明,我也是放心不下,才會去官府通報。」
見母親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護著三弟,易平江惱了,索性把老二先前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
「娘,你可知道老三為何會欠下那麼多銀子?是因為他的心思都沒花在讀書上頭,荒廢了學業,跑去找花娘尋歡作樂,才會欠下這麼多錢。」這事是老二替老三還債時得知的事,老二是擔心老三在外頭欠下那麼多銀子,怕會再拖累家里人,這才替他悄悄把債給還了。
易平江氣惱地想著,若是知道老三這麼沒良心,不如讓那些人打死算了。
「老三,你大哥說的是真的嗎?」胡氏聞言質問小兒子,她一直指望著這個小兒子能考取秀才,光宗耀祖,不敢相信他會如此不思進取,還跑去找花娘尋歡作樂,一旦沉迷在那種煙花場所,可是會傾家蕩產的啊!
「我我……沒那回事,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大哥怕是听了謠言,誤會我了。」易平湖心虛地閃避母親的眼神。
一直沒出聲的趙氏說道︰「娘,這事是真是假,只消去書院問一問就知道了。」自從小叔子上回竟帶人回來要抓走如儀去抵債,她就對這小叔子暗恨在心,如今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聞言,易平湖臉色微變,「娘,我真沒去找花娘,你要相信我。」
胡氏一直盯著麼兒,多少看出了些異狀,心頭很失望,但長年的偏寵讓她仍是不舍得責罵麼兒,不發一語地回了房。
易平江也朝他搖搖頭離開,對這個兄弟已寒透心,沒打算再管他。
趙氏離開堂屋前,冷冷朝他說了幾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叔子做過什麼,自個兒心里清楚。」
易平湖臉色難堪地青白交錯。
「咱們這兩天暫時在這里住下,我去找幾位朋友。」來到位于京城附近的樸城,兩人找了間客棧落腳後,易平瀾背對著蘭雨說道。
她正拿著他給的藥膏,擦著磨破皮的臀部,連續幾天騎馬,她細女敕的臀部吃不消,都磨出血了。起先她自己並未發現,是他瞧見她身後沾了血跡,以為她癸水來了,她背著他月兌了褻褲查看後,才發現是磨出血。
「嗯。」知道他是要去打听她的事,蘭雨應了聲,自個兒擦好藥膏,穿起褻褲,再將衣袍的下擺放下。她很想跟他一塊去找他朋友,可在馬背上顛了一整天,她不只痛,整個人也很累,提不起勁再出去。
傾听著後方的動靜,知道她差不多上好藥了,他準備要出門,「你先休息會,宵禁前我會回來。」
「好,你也要小心一點。」她走上前,從背後抱摟著他的腰,有些依依不舍。
那軟女敕的身子覆上他的背脊,他登時一僵,回頭朝她吩咐,「我出去後,把房門閂上,不要隨便開門。」交代完,便扳開她的手離開。
他不是聖人,無法做到坐懷不亂。她不像這里的姑娘那般矜持,常親昵地親近他,早把他撩撥得欲火高漲,可兩人尚未成親,他不能玷辱了她,因此一直按捺著蠢蠢欲動的。
出去時,經過客棧櫃台,易平瀾听見櫃台前有人在向小二打探事情。
「這兩日有沒有瞧見一男一女過來,那男的約莫二十四、五歲年紀,身量高大,那姑娘容貌秀美,差不多這般高。」那男人朝小二比了個高度。
小二想了想搖頭回道︰「沒瞧見哩。」
易平瀾不動聲色地朝那人投去一眼,那男人向小二打听的兩人,很像他和蘭雨,他先一步走出客棧,隱在暗處,待那男人出來後,悄悄跟在後頭。
那人來到另一處客棧,易平瀾使出軍中探子的身法,一路悄悄跟著對方到了一間廂房前,他隱身在窗下,听見屋里傳來幾個人的交談聲——
「陳管事,我打探過了,沒人見過他們,會不會咱們追錯方向了?」
「先前出大安城到烏梅鎮時,還有人見過他們的蹤跡,按路線,那男人應是帶著藍姨娘一路北上才是。」
「不過是個小小的姨娘,跑了就跑了,大人為何非要追回她不可?」
「一個小小的侍妾是算不得什麼,但若讓她把大人的事泄露出去,事情就麻煩了。」有人附和打听消息的人。
「大人怕她泄露的事,莫非是那件事?先前都打死好幾個了,怎麼偏偏這個竟讓她逃了出去?」
「我瞧抓回她後,怕是也會被大人給整死。」
「說真的,要不是咱們在大人手下當差,還真看不出來大人有那癖好,平日里端著一張臉,十分威嚴的模樣,在吏部里說一不二,沒想到房門關起來,出手倒是真狠。」
有人喝了聲,「李通,慎言,若你想活得久一點,就多做事少說話。」
「看我這嘴,也沒個遮攔,竟胡言亂語,陳管事,您饒了我這回,以後我不會再亂說了。」
「飯能多吃,話可不能多說,否則日後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明白、我明白,多謝陳管事提點。」
易平瀾再待了會兒,見他們轉開了話題,便悄然離去,來到另一處宅子里。
瞧見進來的人,正在議事的幾人欣喜地站起身。
「頭兒,你總算來了。」關勇山咧著嘴,高興地大步迎過去。
陸驍也快步上前,還有個身量矮胖的男人,拖著條微跛的腿也走了過去。
易平瀾沒有多言,看向三人,開口便道︰「我這趟過來,,是有件事想讓你們幫忙打听。」樸城離京城不遠,快馬的話半日即可抵達京城。
「頭兒想讓咱們打听什麼事?」關勇山問。
「你們幫我打听吏部尚書或是吏部侍郎府里,可有一個姓藍的姨娘?」從適才那幾人的談話里,易平瀾推敲出那幾人口中的大人,倘若不是吏部尚書就是吏部侍郎,唯有他們才可能在吏部里說一不二。
「頭兒為何要打听他們的事?」身形略顯矮胖的伍言川好奇地問,他是商隊的大掌櫃,負責掌管商隊的帳目。
「這事我遲些再告訴你們,若有消息,到臨水街隆升客棧地字號第八間房找我。」
「頭兒都回來了,怎麼住在客棧里?」陸驍不解地問,這處大宅子,有個院落是專門留給頭兒住的。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暫時不便回來。」他擔心商隊里人多嘴雜,會不小心泄露蘭雨的身分,因此沒帶她過來。談完正事,他接著關心地問︰「近來商隊里可有什麼事?」
必勇山搖頭,「沒什麼事。」接著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日前送貨到京城時,見到鎮北侯,他讓我帶話給頭兒,說讓你回來後過去他那兒一趟,他有事要同你商量。」
「嗯,我會抽個空過去一趟,若沒別的事,我先走了,有事再到客棧找我。」
不放心讓蘭雨一人留在客棧里,他交代完事情便轉身離開。
送他離開後,關勇山不明所以地看向陸驍和伍言川問︰「欸,你們說頭兒讓咱們打听那什麼姨娘的事做啥?」
陸驍回道︰「頭兒讓咱們打听咱們照辦就是,別問那麼多,頭兒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