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正襟危坐,輕輕咳了一聲,說道︰「你不介意,皇帝介意,皇帝既然開了口,你就是皇帝的女人,哪兒容得你自己作主?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不成你想讓哀家跟著你一起抗旨不成?」
聞言,柳九九撲通跪下,「太後娘娘恕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為太後娘娘和皇帝著想嗎?民女……
民女不想讓皇上太後不開心。」
「哦?」太後斜睨著她,尾音拖得老長,「這麼說,為了讓哀家心情好,這個皇後你也是可以不當的嘍?」
柳九九一面磕頭一面說︰「是是是,太後若是高興,讓我給你當廚子都好。」
「你不提這事,哀家差點忘了,據說你的廚藝是咱們京城最好的。」太後由常公公扶著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來,你就跟著哀家來嘗嘗,看看咱們的御膳房的手藝如何。」
今兒個正巧是冬至,按照歷朝歷代的規矩,宮內要辦家宴,但太後不喜熱鬧,就自個兒在慈元宮內擺了一桌,邀請後宮四妃來吃酒。初進宮的柳九九,自然也免不了要過來,畢竟是皇帝欽點入宮的女子——兒子喜歡,她這個當母親的也要關照些。
一直等太後和後宮四妃都走到前殿,柳九九才從地上爬起來,景雲和小安子連忙過來扶著她,替她撢去膝上灰塵,扶著她繞過屏風走到前殿擺宴處。
柳九九望著後宮四妃的虎背熊腰,忍不住低聲問小安子,「老實說,我長得是不是……不算丑?」
「不丑不丑,姑娘美著呢。」小安子笑臉盈盈。
「是嗎?」柳九九模了模自己肉肉的臉蛋兒,有些質疑小安子的話,她總覺得這小安子賊眉鼠眼的,對她說話都是阿諛奉承之詞。
小安子有點眼色,他猜到柳九九的想法,忙又說︰「姑娘您美得就跟芝麻似的。」
「芝麻?」常有人把她比喻為饅頭,將她比喻成芝麻倒是頭一回〃難道小安子想表達的是……她的臉型像芝麻?
不等她想通透,小安子莫名其妙來一句,「排骨跟芝麻更配哦……」
柳九九楞了一下,隨即像找著知音似的笑開,壓低聲音對小安子說︰「對對對,排骨跟芝麻更配,只是,為什麼說我長得像芝麻啊?」
小安子捂著嘴賊兮兮一笑,「姑娘,你怎麼還不懂呢?咱們陛下……長得像排骨。」
「……」柳九九頭一次听說有人長得像排骨,那是個什麼模樣?
她在腦中將皇帝的樣貌拼湊了一番,皇帝的臉像排骨,方的?膚色像排骨醬汁,黑紅黑紅的那種?
柳九九吞了口唾沫,所以這皇帝到底是有多丑啊?怪不得連她一個平民女子都敢隨便娶,敢情是掐準了她不會比後宮四妃更丑?她越往深處想,心里便越糾結難過,這殺千刀的狗皇帝害人不淺啊,可憐她一個芳華少女就這般被摧殘了……
她走到楠木圓桌前時,太後跟四妃已經坐好,還余下兩個座位,一個在太後左手邊,一個在最末端、文妃旁邊。柳九九隨意的在太後右手邊坐下,後宮四妃之首的秦德妃正在漱口,被柳九九此舉嚇得將漱口水吞進月復中。柳九九剛好口渴,見狀以為這水是能喝的,伸手從丫鬟端著的托盤里拿過盛著漱口水的金紋茶盅,仰頭豪氣一口喝掉,末了還擦擦嘴,真是渴死她了。
太後蹙眉看了她一眼,此女舉止實在粗魯。
飲完漱口水,柳九九看所有人都望著她,她尷尬地模了模自己的臉,一臉茫然,「你們干麼這麼看著我?
我……臉上有花兒?」
秦德妃肅著一張臉,訓斥她,「大膽,你這女子居然不知禮儀,敢坐皇上的位子,還不趕緊起來!」
柳九九嚇得渾身一顫,如坐針氈似的趕緊起身,乖乖的坐到文妃旁邊。
家宴開始後,太監宮女將一盤盤精致菜肴往桌上端。
鮑魚海參、燕窩魚翅一道也不少,柳九九平日舍不得吃的好東西桌上一應全。她掃了一眼桌上,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豬油面。
用膳時的規矩頗為講究,夾菜得用公筷,不僅如此還得按照位分依次挑,桌上數柳九九地位最低,偏偏菜量又少,輪到她時,鮑魚等珍饈已經被前面的人夾干淨,只留了一點湯汁給她,她只得挑了幾筷青菜拌著米飯將就著吃。她懷疑自己來的根本不是皇宮,皇宮里的人吃飯哪會這麼樞門,再不濟也得讓人吃飽不是?
熱菜過後開始上甜品,沒吃飽的柳九九伸手拿了一塊紅棗酥就往嘴里塞。她實在餓了,從昨天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方才醒來也只吃了一碗羊肚羹,這會兒餓得肚子咕咕叫。
她見後宮四妃對紅棗酥沒興趣,索性將一盤糕點吃了個干淨,只是她吃著吃著,忍不住開始落淚。
秦德妃見狀斥道︰「大膽柳九九,家宴上你哭什麼?擾了太後心情!」
「真是個不懂規矩的丫頭,仗著皇上寵愛就能在宮里放肆不成?」文妃瞥了她一眼,冷嘲熱諷道。
其他兩妃雖未說話,卻也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著太後大發雷霆。
從柳九九開始吃紅棗酥時,太後就一直打量著她,嘴角含著笑意,她倒是沒急著斥責柳九九,而是問她,「怎麼突然哭了?」
柳九九咬著香脆的紅棗酥看著年近半百的太後,甕著聲音說︰「回太後,我想起了以前一個待我很好的嬸嬸,她經常喂我吃紅棗酥,就像我娘似的。我從小沒娘,從小到大就數她和乳娘待我好,乳娘去世之後,這個世上待我好的女人只剩她了。」
雖然小時候太後娘娘會逼她吃豬油面,但太後娘娘的紅棗酥是真的好吃。她從小沒娘,太後待她不錯,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太後像她死去的娘。
听她這麼說,太後也想起一段往事,頓時亦是淚眼婆娑,咳聲嘆氣地道︰「十幾年前,我在這後宮之中無權無勢,因人老珠黃得不到先皇寵愛,地位低下,當時皇帝年幼,先皇便讓其他妃子管教皇帝,皇帝不在我膝下,我便時常召柳大將軍家可愛的幼女菁菁來宮中,她也愛吃哀家做的紅棗酥。」
太後說得傷感,四妃裝模作樣地擦眼淚。那柳菁菁是太後時常掛在嘴邊的丫頭,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柳家一夜之間被滅口,那柳菁菁定是凶多吉少。
四妃心中也暗自慶幸,還好柳菁菁死了,否則這皇後位置,怕是要被她給穩穩坐住。
柳九九將最後一口紅棗酥吞下月復,忽然覺得太後娘娘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和顏悅色的大嬸。
太後當年也極是不易,臨近中年才產子,生下龍子後也未曾母憑子貴,加上她身分卑微,那會兒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才人,沒有權力管教兒子,周凌恆便只能被送往當時的德妃處。每當太後看著兒子喊人家娘,心中滋味可想而知,若不是機緣巧合遇見柳九九那個甜甜的小丫頭,那幾年怕是也熬不過去,早和其他後宮女人一般郁郁寡歡、了無生趣。
柳九九見一桌子人情緒不佳,忙不迭起身,分別往她們碗里夾了一塊黃金酥脆饅頭。
她將最好看最圓潤的那塊夾給太後,語氣軟糯乖巧,「太後娘娘,您別難過,你不是還有我們嗎?以後我們整個後宮都陪著你!傍你捶腿捶背,你負責做紅棗酥,我們負責吃。」
她挺著胸脯,說話的模樣憨厚討喜,太後越看這丫頭越感到眼熟,她怎麼就覺得,這丫頭長得很像柳家那丫頭呢?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皇上?狗皇帝來了!
柳九九嚇得一下沒坐穩,身子朝後一仰,整個人翻倒在地,正想起來,她便看見皇帝的黑色靴子靠近,忙翻過身跪下,保持著磕頭的狀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後宮四妃也紛紛站起福身,齊聲道︰「參見皇上。」
「起吧,都起吧。」周凌恆擔心太後為難柳九九,忙將手上的事擱下,從御書房心急火燎地趕過來,結果他一踏進殿門,就瞧見柳九九從椅子上翻了下來,他想伸手接住她,卻是晚了一步。
柳九九听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看見穿著龍袍的周凌恆,登時嚇得白眼一翻,差點暈倒,還好小安子眼明手快將她扶住。
她腦子里頓時迅速閃過排骨大哥同她相處的畫面,最後是方才小安子說的那句「排骨配芝麻」,腦子像被雷劈過似的,轟隆隆地直響。
她打過排骨大哥、使喚過排骨大哥干活這些她可以忽略不計,要緊的是,她天天在他面前說「狗皇帝」,這一樁樁一件件,綜合起來都是要殺頭的啊!她腦子里飛速旋轉,始終一片混沌,不知所措,可能是想到昏頭了,腦子抽了,她伸手抱住周凌恆的大腿,幾乎快扯破嗓門的道︰「皇上不要殺我——好歹咱們是千里有緣人,看在我爹曾經立過赫赫戰功、看在我全家上下死得這麼慘的分兒上,留我一條小命,我以後再也不罵你是狗皇帝了!」
周凌恆本以為柳九九知道真相後會跟他鬧脾氣,繼而甩他兩巴掌,憤然離去,他連接下來要怎麼跟她道歉都想好了,萬沒想到她會跪下,抱著他的大腿「鬼哭狼嚎」。
這讓他也手足無措得很,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杵在原地發楞,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鏟鏟貪生怕死沒骨氣,可面對這麼溫柔的他,不至于還這麼沒骨氣吧?好歹在旁人面前,也表現得有骨氣一點。這下倒好,當著後宮四妃的面掉了回節操,以後還如何統領後宮?一上叫就先丟了氣勢,以後可不就只有被欺負的命。
太後和四妃面面相覷,全然不知是何情況,最後還是周凌恆將「胡言亂語」的柳九九從地上撈起來,一把扛在肩背上,對震驚之中的太後說︰「母後,兒臣跟九九許久沒見,需要一段單獨相處的時間,您先用膳,兒臣告退。」
說罷,他當著眾人的面扛著柳九九走出慈元宮。
但凡他扛著柳九九走過之處,太監宮女跪倒一片,柳九九看著這陣仗,趴在他肩上給了自己兩個脆響的巴掌,疼痛讓她清醒,不是作夢,這絕非作夢。
排骨大哥真是狗皇帝?!這種超乎尋常的事兒居然被她給遇見?所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狗皇帝從小黑臉變成了小白臉?
周凌恆扛著她走進御花園,屏退左右,將她放在石桌上坐著。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仰著腦袋,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真的是……皇帝?」
她聲音脆女敕,好听的疑問聲幾乎要將周凌恆的骨頭給酥化。「是。」見她臉頰被掮得一片紅,他蹙著眉頭,心疼的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臉頰,輕聲問她,「疼嗎?自己打自己,哪兒有你這麼傻的?」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她臉頰一片火辣辣地疼,被周凌恆冰涼的手掌這麼一模,倒是舒緩不少。
「朕是皇帝,喜歡你,想娶你,又怎麼舍得殺你?」周凌恆想起她跟自己求饒的那些話,嘆了聲氣,將她攬入懷里。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垂晃著,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攬,垂晃的雙腳就像被凍住似的,吊在半空一動不動,她的臉隔著龍袍,都能感覺到他胸口的溫熱,如此靠在他胸膛上,讓她覺得很踏實,心中忐忑被他的溫柔遣散,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歸于平靜。
周凌恆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低頭貼著她耳垂說︰「朕是你的,你也是朕的。」
這句肉麻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卻是那麼理所當然,柳九九覺得心里酥酥的,暖暖的。
他的呼吸拂進她耳朵里,不僅惹得她耳朵癢,心里也癢,她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惹得她打了個顫栗。
她吞了口唾沫,聲音微弱道︰「我……排骨大哥,我們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小時候,我記得你不是長這樣的啊?」
「朕只記得,被你欺負過。」周凌恆語氣認真地道。
「……」這是來興師問罪?新仇舊恨一起算?「小時候我年幼不懂事,那時候你長得也實在……跟大黑似的,忍不住就想……」
「就想欺負我?」見她縮著脖子有些害怕,他不禁失笑,「那好,朕現在給你個機會可以再好好欺負朕,下半輩子朕都給你欺負。」
「不好吧……」柳九九心虛,小時候不懂事,現在他是皇帝,欺負他又不是不想要腦袋了。她總覺得她如果說「好」,周凌恆會翻臉把她推開,繼而讓太監把她拖下去斬了。這麼一想,可怕至極,腦子里突然就蹦出「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看她的表情,周凌恆猜也猜得出來她在想什麼。「你怕朕?你怕什麼?你跟朕心靈相通,朕哪里敢對你不利?鏟鏟,你忘記這幾日朕替你疼胸口了嗎?」他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揉了揉,「你昏迷不醒時,朕這里,里外一起疼;你受苦受疼,沒有人比朕更難受。」
經他這麼一說,她這才想起,周凌恆能替她受疼這一事。所以,周凌恆礙于這層,也不敢拿她怎麼著吧?
她頓時有了些底氣,只是隨即又忍不住嘆了聲氣,開始埋怨自己,自己這麼沒用,怕死又怕疼,除了會做菜,什麼也不會,詩詞歌賦她不成,琴棋書畫也不會,就她這樣的別說當皇後,當他的妃子都不夠格。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明白。
她揚起臉,鄭重其事地望著周凌恆,「排骨大哥。」
「嗯?」周凌恆看著她,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我……」柳九九頓了一下,才鼓足勇氣說道︰「我承認,我有一點點喜歡你,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無才無德,什麼也不會,別說當你的皇後,就是當你的妃子、才人,我都覺得不夠格。你讓我出宮,我依舊是九歌館的老板娘,你依然是我的排骨大哥,咱們倆還是好朋友,大不了以後你來九歌館吃飯,我不收你錢,你覺得怎麼樣?」
周凌恆沉下臉,眸中溫柔收起,語氣冷厲起來,「柳、九、九。」他咬字清楚,擰著眉頭問︰「你就只有一點點喜歡朕?」
柳九九心虛地不敢看他的眼楮。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他多少,同他在一起時,就想和他粘在一起;離開他時,又十分想念,這種想念在她心里生根,就像有千萬只螞蟻爬似的。
螞蟻是一點一點的啊,不過究竟有多少只螞蟻,她也數不清楚。
「朕掏心掏肺待你,你對朕卻只有一點點喜歡?」任周凌恆臉皮再厚,到底是個男人,他好不容易認真喜歡上一個女人,處處為她著想,卻換來只有「一點點」喜歡,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吸了口氣,將心中憤怒壓制下去,問她,「在你心中,覺得是土豆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幾乎沒有猶豫,脆脆的聲音月兌口而出,「土豆。」
耙情他還不如一個下人?!
周凌恆妒火中燒,一掌拍在石桌上,不多久,柳九九便听見石裂的聲音,下的大理石桌面裂開,她整個人差點隨著裂石一起掉在地上摔得個開花,幸好周凌恆手快,將她撈住,才免去她墜落在地的下場。
柳九九站穩,想開口跟他說謝謝,周凌恆卻松開她,憤憤然拂袖而去。
柳九九楞了楞,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碎石,又看了眼周凌恆離開的方向,這才意識到——排骨大哥在發脾氣。
景雲和小安子都沒跟上來,偌大的御花園空空蕩蕩只余下她一人。她耷拉著腦袋沿著林蔭小道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坐在石階上撐著下巴發呆。
回景萃宮的路她忘得一干二淨,這宮內的路九曲十八彎,她真不知該走哪一條。想著方才被排骨大哥「拋棄」,她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塊。
在這宮內,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周凌恆,現在連排骨大哥都不理她,她該怎麼辦?排骨大哥會原諒她嗎?
她仔仔細細想了一下周凌恆方才的問題,她嘴上說是土豆重要,可是她日思夜寐的卻是他那塊英俊的排骨,受傷昏迷時,夢里也全是他。
土豆是她的家人,排骨是她喜歡的男人,于她來說,都重要。
她坐了一會兒,又沿著御花園的池塘邊上走,誰知腳下一個不注意,整個人朝右一歪,「撲通」一聲掉進池塘。
還好池塘的水不深,她撲騰了一下便爬了上來;只是這大冷的天,她渾身濕透不說,發髻上的金釵也悉數掉進水里,她爬上岸冷得直打哆嗉,一陣寒風吹來,冷得她上下牙齒不停磕動,她抱著胳膊在原地跺了跺腳,張望了一下,發現不遠處的房子有炊煙,連忙往那地方跑,誤打誤撞地跑進了御膳房。
她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她,可她一轉身,空空蕩蕩的又什麼都沒有。
御膳房的太監瞧她一身濕漉漉地,像落湯雞似的,看穿著打扮又不像是御膳房的人,便問道︰「你是哪個宮的?」
柳九九緩過神,抱著胳膊哆哆嗦嗦回答,「景……景萃宮。」
太監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景萃宮?是來取藥膳的吧?」
她楞了一下,隨即點頭說︰「是。」
太監看了她一眼,「跟我來吧。」
「公公,你們這兒能換衣服不?我方才掉下水,這大冷的天兒……」
她的話還沒說完,太監將她帶到爐灶旁,指著上邊炖煮的藥膳道︰「這灶里有火,你自己烤一下,這藥膳還得再炖一刻鐘,等到了時辰你便給景萃宮的主子端過去,切記,不可耽擱了時辰。」
柳九九點頭應了一聲,太監交代完便離開了。御膳房內的廚子不少,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燒火的、洗菜的、切菜的、掌勺的,大伙兒做事有條不紊,快而不亂。
出于好奇,烤干衣服後,她在御膳房里轉了一圈兒,掌勺的御廚正在做干鍋蒸肉,小瓷缽里滿滿一碗,饞得柳九九模著肚子,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