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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花魁 第八章 進京成了青樓大掌櫃(1)

就在大夫診脈後,瀲灩急聲問︰「大夫,他現在到底要不要緊?」

大夫搖了搖頭。「這位爺兒是心血俱耗,又遇大悲之事,體內氣血逆沖,虛弱身子又染風寒,他……如今是重藥用不得,不用重藥這氣瘀之處又無法暢行,不管怎麼做都是兩難。」

見大夫的臉色凝重起來,瀲灩臉色跟著刷白。「大夫,求你救救他,不管是要用什麼藥材都行,你盡避開方子。」

「這倒不是藥材的問題,而是他……罷了,我再試試,他要是清醒了,莫再讓他大悲大喜,他現在的身子是抵不過來那麼一次的。」

「多謝大夫,我會注意的。」

讓香兒送走了大夫,她坐在床畔,注視著應多聞如紙般的蒼白臉色,輕握著他發燙的手。「多聞,你怎會跑到外頭,想見我就差香兒告訴我,我會馬上到你身邊的……」

怎會如此?好不容易身子有了起色,如今卻變得更糟。

「你別擔心,我會問問大夫,要是有哪些難尋的藥材,我會差人去找,絕不會有差池的。」李叔昂難得收斂了嬉鬧,正色說著。

「多謝二爺。」

「應該的,他要是不將身子養好,你哪有心思幫我?」他也沒那般不近人情,反正他的帳本早查晚查都是查,都已經緩了幾個月了,再緩個幾天也無妨。

瀲灩沒再應聲,只是定定地看著應多聞,整顆心都放在他身上。

「不過,你也該歇會了吧,這幾天陪著我沒日沒夜的查帳,眼下都跑出黑影了,先去歇會吧,反正他一時半刻也醒不來。」

「不成,他正燒著,沒人守著我不放心。」

李叔昂見狀,知曉再勸也是白勸,手往她縴弱的肩上一搭。「你自個兒抓緊時間歇息,明日再過來我那兒便成。」

「嗯。」

當應多聞張眼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他的眼直直盯著李叔昂的手。

李叔昂敏銳地察覺到視線,垂眼望去,就見應多聞注視著自己的手,那目光如刃,恍若將他千刀萬剮了幾百回,教他二話不說地抽回手。

應多聞抬眼瞅著那張玉白桃花臉,心里說不出是怎生的滋味,想狠宰了李叔昂,可偏偏他又是瀲灩的恩人……

「多聞,你醒了!」瀲灩緊握著他的手,喜出望外地喊道。

「太好了,你可終于醒了。」李叔昂也忍不住替他開心著,只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他拿這般凶狠的眼神瞪著自己?「既然沒事了,我就先回房,你也別累著,別忘了咱們的明日之約。」

這時候,先走一步,永保平安。

「記得。」瀲灩隨口應著,目光定在應多聞臉上,待李叔昂離開,她才湊近他一些,低聲問︰「你是怎麼了?為何你會跑到書房旁的廊道上?」

應多聞直瞅著她,看見她眼下的黑影,想起先前听見的對話,緩緩地垂斂長睫。「沒什麼,只是想去找你。」

「跟香兒說一聲,我就來了,你身上的傷未愈,沒搭件外袍就出去,還有你傷口又裂了,你知道嗎?」他後腰上的傷可是傷及髒器,照大夫的說法,沒好生靜養個半年,肯定會落下病謗的。

「你……不該救我的。」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不救你要救誰?」

應多聞不語,倍感悲涼地想著,如果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發覺了他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她一定會恨自己竟為救他而出賣自己。

他是個該死的,該要血債血還的,不該再拖累她更多。

「你到底是怎麼了?」她捧著他的臉問。

應多聞疲憊地閉上眼。「你不該為了我而賣了自己。」他不能忍受,與其要她出賣自己,他真的寧可去死。

「也不算賣了自己,二爺幫我恢復了良籍,這幾日我只是幫著他看一些帳本,而後我會幫他做一些雜事,慢慢還債。」她以為他是誤解了李叔昂要納她為妾,急急解釋,就怕他心生疙瘩。

應多聞微攢起眉頭,不敢相信她竟還編織著美夢欺騙他,「瀲灩,我累了,不說了。」

「喔……好,你歇會,待會要是藥熬好了,我再喚你起來。」

「嗯。」

他側著身閉上了眼,感覺她的視線就定在他身上,感覺她的小手在他臉上游移,一會撫著頰確定熱度,一會又勤換手巾敷額,他很想告訴她別再忙了,他真的不值得她親自照料。

許是老天要他清醒,要他記得,他是個凶手,一個凶手怎能奢望與被害的她長相廝守?

他可以懸崖勒馬,當作一切不曾發生過,只盼李叔昂可以善待她,這麼一個愛笑愛鬧,高傲又善良的好姑娘,她值得更好的對待,值得任何一個人一心一意地珍惜。

而他不能,他沒有資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地听見陣陣笛聲,如他記憶中那般輕盈跳躍,仿佛躍上了枝頭的鳥兒,哪怕在黑夜中,也能吟唱出一片光明。

她不祈求不卑微,豁達而自在,身囚在籠中,心卻在籠外徜徉……可他知道,為了他,她會為他而求,為他而卑微,為他傾盡一切,甘願被囚。

而他,到底還能為她做什麼,才能讓她月兌離如此命運?

三個月後,京城降下了第一場隆冬大雪。

「瞧,還好我說要搭馬車,要不這當頭可真要讓你給凍著了。」馬車上李叔昂一副洞燭機先的得意模樣。

坐在對座的瀲灩抽了抽眼皮,給他拍拍手。真不知道怕冷的到底是誰,那個出門前一直嚷著好冷好冷的家伙又是誰。

「要不是你硬說要親自挑布,這種天候,我差人把布匹送進牙行就成了。」

「你總不能要人家把一整間布莊都帶進牙行里吧?」

「想搭上我這條線,再不肯也得把整間布莊都送過來。」李叔昂笑得幾分得意。

瀲灩懶得睬他,她知道李叔昂是說真的,替他理帳這幾個月,才發現這年輕人果真有才,很有手腕,目光也精準,一家牙行教他經營得正火熱,更別說那間賭坊了,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可偏偏還是有人前僕後繼地跳進去。

「不過親自去挑也不錯,我想替你挑塊玄色的絲綢,你覺得如何?」李叔昂問,開始上下打量著她。

真不是他要夸自己,實在是他慧眼獨具,目光絕頂,才能挑出一塊上等的藏青色綾綢,將她的膚色襯映似雪,瞧瞧,真是美得不似凡間俗物。

「玄色不錯,我也要一塊。」她很認真的思考,束起的長發系上七彩繩墜玉穗,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本來就是要給你的。」瞧,他這個老板夠大方吧?

「我知道,我是要另購一塊給多聞。」他的膚色也白,而且他夠高大,玄色可以襯得他體型更剽悍。

一提起應多聞,李叔昂忍不住翻了白眼。「我說你呀,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我瞧他對你淡然得很。」他懷疑她根本是倒貼養面首,虧大了。

「他身上有傷,自然心情不好。」她神色微黯地道。

「都能起身走動了,還能多差?」

「都幾個月了還不能走動,信不信我拆了醫館?」

「信,我怎能不信?」打一開始他就知道她絕非溫柔的解語花,她強焊又當機立斷,那氣魄是尋常男子也比不上的。「不過,你到底是要拿他怎麼辦?他老是病懨懨的,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總不會真是要養他一輩子吧?」

斌夫人養面首在京城里是時有所聞,但大伙總是隱密再隱密,畢竟大膽也該有個限度,但她一個賣身的姑娘養面首,他可要替她感到不值了。

瀲灩看向窗外不吭聲。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近來靜默得可怕,傷好得慢,三頓膳食也用得少,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就算她有心想問,他不肯說,她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拒絕她靠近,與她保持距離,一如她第一次救他時,但如今的他,給她的感覺竟更陌生了,陌生得教她惶恐,她卻是無計可施。

她只能猜想,也許是因為這個結果跟他當初想要的相差太遠,教他一時無法接受……這點,就需要時間慢慢磨合了,一時也急不得的。

「好吧,要是你堅持要養他,倒也不是不能,我呢,就好人做到底,替你開條財源。」

「什麼財源?」

「今年初我買下了離牙行一個十字街外的一處宅邸,想弄家青樓玩玩,你替我打理,每個月的總實收一成給你。」听,他這個老板夠大氣吧,出手這麼大方,有幾個人能像他這般。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道。

「我不是要你賣身賣笑還是賣藝,我只是要你當大掌櫃。」喂,听清楚成不成,一成耶,居然說不要,腦袋壞了不成!

「有什麼不一樣?」不就是當鴇娘嗎?要她干那種推人進火坑的工作,抱歉,她寧可餓死。

「嘿,瀲灩你這表情很鄙夷喔,你到底是想到哪去了?我都說了,交給你打理,弄一間合你意的青樓,又不是非要賣身不可!」李叔昂被她那毫不遮掩的目光螫得心都痛了。「你到底是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她是年紀輕輕沒錯,可問題是她那沉穩性子和聰穎的腦袋已遠勝過常人太多,幫他查好了所有的帳,還逮住了中飽私囊的四季坊大掌櫃,把被他吞了的錢拿回來……嘿,那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是也足足有兩千兩,比他贖她的銀子還多了一倍,所以他現在是感恩報恩,要不他又不是錢多無處花,非得把白花花的銀子交到她手上。

瀲灩睨了他一眼,不怎麼感興趣。

「听我說,咱們城里這幾年時興听曲,我差人去將一些酒樓里唱曲的歌女全都給打契買下,而你不是很擅長樂器,你不覺得咱們可以弄一家不同凡響的青樓嗎?我也會在青樓里備上一些護院,省得有人鬧場或是對花娘們不敬,屆時你那懂武藝的男人可以替我練練那些護院,他有了差活,就不會成天意志消沉,這也算是一箭雙雕,是吧?」為了達到目的,李叔昂不惜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勸說著。

他知道只要一提及應多聞,她多半會動心。

瀲灩垂睫忖著,適巧馬車停在布莊店門口,她便道︰「待我買完布再談。」

「成。」李叔昂爽快應了聲,下了馬車,回頭要扶她下馬車,她卻是擺了擺手,自個兒跳下馬車。「你這模樣,真是教我愈看愈傾心啊。」

李叔昂忍不住贊嘆著。這小小泵娘正慢慢地成長,越發艷麗,然一扮小鮑子模樣後卻有另一種不同的風情,教他有時都看得入迷了。

瀲灩睨了他一眼。「別愛上我呀,我的心給人了。」

「唉呀唉呀,瞧瞧這說話的口氣還有這眼神……」李叔昂哂著嘴,笑得桃花眼都快要彎成月了。

瀲灩能說什麼?她只能說李叔昂基本上是個很君子的男人,可惜就是有這丁點與眾不同的小癖好,硬生生扣了分。

進了布莊,伙計快步迎向前來招呼著。

「把所有的絲綢和紋綾全都取來。」李叔昂代她作了決定。

「馬上來、馬上來,兩位貴客在這兒稍坐片刻。」伙計趕緊差了另一個伙計上茶看座,自個兒便到架上搬布匹。

瀲灩才剛坐定,茶都還沒喝,便听見有人喊道︰「這不是瀲灩嗎?」

她頓了下,緩緩抬眼,習慣性地噙笑道︰「吳老板,真是許久不見。」看來這天下沒有她想象的大,才第一次上街就遇到了天香樓的客人。

「听說你被人贖身帶進了京城,沒想到還真是如此,那這位不就是——」吳老板看了李叔昂一眼。

「幸會,我是京城李家牙行的當家姓李,行二,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李叔昂主動出聲寒暄,見伙計已將布匹搬來,便讓伙計直接擱到瀲灩面前。

瀲灩挑著布匹,分出一半的心神听吳老板提起天香樓在衛玉慘死之後,莫名地關門大吉了,菊姨不知去向,更別提里頭的花娘了,不過似乎連蟠城知府也沒逃過惡運,被人押京候審了。

就在她挑了玄色、赭色各一匹後,兩人也交談完畢,吳老板走近她一些道︰「可惜了,往後怕是難再見上一面。」

瀲灩直睇著他,紅艷的唇一勾。「吳老板這句話說得太早,李二爺打算開設一家青樓,屆時還盼吳老板能蒞臨呢。」

「是嗎?」

「就在城南的南泉胡同里,預計三月時開張,吳老板到時要是上京,可千萬記得過來捧場。」李叔昂聞言心喜,就連時間地點都一並報上。

「這青樓取的是什麼名字呢?」

「這……」李叔昂一楞,很明顯的是還沒想過。

「照雲樓,吳老板。」瀲灩飛快地取了個名。「不過這照雲樓可不是尋常青樓,屆時吳老板來了就會知曉。」

吳老板連連應好,舍不得的又多瞧她兩眼。待吳老板離開之後,李叔昂才低聲問︰「怎麼突然改變心意了?」

「我要是不點頭,你也會纏著我點頭。」瀲灩十分篤定地道。

這李叔昂倒不否認,不過——「我倒沒想到你會突然點頭。」他原以為他得再費上一點時間說服她。

瀲灩抿了抿唇。「二爺說的對,哪怕我早已從了良籍,可旁人看我的目光,依舊當我是個花娘……而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雖掌著青樓,卻已不再是花娘,也要讓他們知道,青樓女不只是唯有賣身一途,有太多姑娘有才卻遭壓抑,咱們不如就找找有多少有才的姑娘。」

與其讓一些姑娘被賣進青樓,她不如營設一間可以教導才藝的青樓,接納那些與她有相同背景的姑娘。

「好,只要你有心要做,想怎麼做都由著你,屆時我會在照雲樓後頭弄一處專屬你的院落。」李叔昂很大氣地拍胸承諾著。

「我就先謝過二爺了,這兩匹布就請你先結帳。」

「你這眼光真好。」李叔昂瞧了眼,忙將伙計給喚來。「各三匹,給我送到李家牙行。回去後,我再請師傅替你量身裁衣。」

瀲灩隨意點著頭,垂睫忖著,這事回去後要怎麼跟應多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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