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沐雨偷偷在窗邊看著,就見進寶還是站在雨中,招財也跟著站著,這一人一狗就是個傻的。
淋了大半夜的雨也不會去躲躲!
她不知對誰生氣的跺了跺腳,不想心軟,卻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方才她听見進寶說不留康家活口,她吃驚他冷酷無情的口氣,更驚懼他話中傳達的消息——
他已經想起一切了。
只是既然已經想起來,為什麼還是不走?
難不成就像他之前所說的,就算想起來了,他對她的感情也不會有變?
這麼一想,她的心更軟了,可一想到她的娘親毒死了他的皇兄,他下令殺了所有姓康的人,她又沒有走向他的勇氣……
但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站在雨中,嘆了口氣,她有些垂頭喪氣的拉開了門,向外頭小聲的說了一句,「進來吧!」
她的聲音雖小,不過軒轅澈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刻起身走了過去,「媳婦兒——」
「別這麼叫我,你——王爺……」明明就已經想起來了,一口一聲再叫她媳婦兒實在不妥。
她低頭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招財,沒有與他對上眼,先去取來兩條帕子,其中一條塞給他,「先擦一擦,再換件衣服。」說完她自己蹲下來替招財擦干身子。
他無奈的跟著蹲下來,「我是進寶。」
「嗯。」康沐雨沒有反駁,「但也是恭親王軒轅澈。」
他一個咬牙,「恭親王又如何?跟你我之間的感情沒半點關系。」
康沐雨的眼神一黯,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一想到他的身分,她就覺得無法喘息。
她讓招財進屋,依然沒有抬頭看他,「我給王爺拿把傘,把濕衣服換下後,您就快走吧。」
看她低著頭要從自己的身旁走開,他伸出手拉住她。
她想掙月兌,但看兩人體型上的懸殊,最終她認命的沒有白費力氣,「你回去吧!」
「我沒地方可以去,你要我回哪里去?」
她不禁驚奇的看向他,這天下之大,他是恭親王,去哪兒都成,怎麼可能沒地方可以去?
她嘟起嘴,讓道︰「你別再騙我了,你明明就想起了一切,你可以回京城,回王府,回宮里!多得是你能待的地方。」
「媳婦兒,半生戎馬,我累了,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若能選擇,他也不願滿手血腥,他做盡一切都是為了替母妃和姨母報仇,他不願再提過去,讓自己難受,也讓天真的她看到自己陰暗的那一面。
他的哀傷寫在臉上,她不由得心弦一動。
他抬起手,輕觸她的臉,「我只想陪你。」
他溫柔的觸踫令她的眼眶紅了。「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眉頭一皺,「這個世上沒有不能。」
「你不懂。」
察覺到她的退縮,他立刻眼明手快的拉住想要轉身跑走的她的手,眼神銳利的注視她,不讓她逃避,「我有得是時間讓你說到我懂。」
她的心在發顫,根本沒勇氣說出,他的皇兄就是被她娘毒死的,她不敢想象若讓他知情之後,他會有多怨恨自己。
「你走吧!」她選擇畏縮的逃避,「算我求你,對我來說,你是恭親王,不再是進寶了。」
「不論是軒轅澈或是進寶,你想要我是誰,我就是誰。」軒轅澈想破腦子也想不通,若是尋常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後,不是更該緊巴著他不放,她卻是一心想要逃開。
「我只是想過平凡過日子,你太高高在上,我配不上你。」
「胡言亂語,我們都是一樣的。」
她一臉認命地搖著頭,「你與我根本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媳婦兒,你要惹我生氣了。」他臉色越來越沉。
她苦惱的咬著下唇,「這才是真正的你,傳聞中的恭親王冷絕,不留情面,殺人不眨眼。」
康沐雨說的話軒轅澈並不陌生,這是世人眼中的他,以往他也不當一回事,但現在听她說出,句句分外刺耳。
他的眸光很是復雜,驀然,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面上帶著狠色,松開了她的手,對招財吹了聲口哨。
招財乖乖的跑了過來。
他彎下腰,將招財給抱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她的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他是招財,我是進寶,我們是一對招財進寶,要走自然也得一起走。」
「不行!」她連忙伸手拉住他,「招財是我的。」
「你如何證明招財是你的?」
康沐雨一時語塞,「它受了傷,我救了它,它當然就是我的。」
「我也受了傷,你也救了我,你怎麼不把我也當成你的,硬要趕我走?」
「這……這哪里能一樣?」她生平從沒過思緒如此凌亂,急得都快結巴了,「招財是條狗,你怎麼能跟它比?」
「我是不能跟它比,因為在你心目中,我還比不上它。」
「你——」
「若你想要它,就來找我。」
他沒等她把話說話,直接抱著招財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以他的速度,她就算用盡一切力氣也追不上他,更別提她根本沒追出來。
越過圍牆時,軒轅澈回頭看了站在屋檐下紅著眼的康沐雨一眼,最終不留情的離去。
招財嗚叫了一聲,動了動身子。
「別動。」他一聲嘆息,「靠我一個人不夠,就看你有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把我媳婦兒給勾過來了。」
堂堂恭親王,現在只能指望懷中這條狗了。
一早起來,康沐雨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發熱,十之八九是昨夜受了寒的緣故。
她下意識的叫了聲「進寶」,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想起進寶走了,還帶走了招財。
她壓下心頭的難受,無力的躺在床上。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太習慣他的陪伴,他一走,她整顆心都空了。
無精打采的梳洗後,正要往灶房里隨便找點東西填肚子,突然前頭響起了聲音,她的心不能克制的雀躍了起來。
雖說知道自己與軒轅澈沒有將來可言,但她還是想要多看他幾眼,不料下一刻她便察覺到不對勁,這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外頭撞門。
她的臉色大變,這不是進寶,進寶功夫好,根本不用撞門就能進來。
正在遲疑的當下,門被撞了開來。
看到進來的人,她大驚失色,是康平山!
「果然是你這死丫頭,原來你真的逃到了這里來。」康平山看著康沐雨說得咬牙切齒,就是這丫頭她娘害慘了康家,眾人都被押入獄,唯獨這個小雜種趁亂給逃了。「要不是听到益州城要拍賣養顏丹的丹方,我心知有異,還真是找不著你。」
康沐雨的心直往下沉,果然是那個丹方將康平山給引來的。但她此刻沒時間感到後悔或害怕,下意識沖上前並用雙手用力一推。
康平山沒有料到向來膽小如鼠的康沐雨竟然會反抗,防備不及的被她推得踉蹌了下。
康沐雨腰一彎,靈巧的從他身旁鑽出去,往門外逃。
但是才跑到外頭,硬生生的就被眼前的陣仗給嚇住,江宏守在門外,四周還圍著十幾名隨從。
听到身後的聲音,她看著康平山一臉賊笑的走過來,她根本前後無路。
「看你還能逃到哪里去。」康平山的眼神帶著惡意,「識相的話就乖乖跟我隨著江二爺回去,若讓人動手,可有你好受的。」
「江二爺,」康沐雨壓下慌亂,看向江宏,「我不知道康平山到底跟江家胡說了什麼,但我不是什麼神族後人,我不單長相丑陋,甚至還體弱多病,不如常人,江家若真拿我煉制神器,只怕會讓世人恥笑。」
江宏聞言,冷冷的看向康平山。
「江二爺,別听她胡說,她娘親是神族後人,不然你想想,她一個普通女人怎麼可能通得如此多藥理、丹方。」
「這世間懂藥理、丹方的也不只我娘親一人,我娘親只是聰明。」康沐雨不服氣的說道︰「更別提我的外祖父是個大夫,這點‘爹’不是很清楚嗎?」
「死丫頭,不許叫我爹,你就是個雜種——」
「閉嘴!」江宏不耐煩的看著他們,「廢話都少說幾句,是假是真,等拿她來鑄劍之後便知。」
康平山的臉色變得有瞬間遲疑,但隨即隱去。他承認自己是胡言亂語,但他也是沒法子可想了,反正若他要死,這個雜種也得陪葬。
听到江宏的話,康沐雨的氣不打一處來,「護文鍛坊號稱第一煉器世家,沒想到竟是這麼輕易就能被人糊弄,區區一個康平山就把你一個世家公子玩弄于股掌之間,弄得不講道理,是非不分。」
康沐雨的話惹惱了江宏,「大膽的丫頭!竟敢說護文鍛坊不講道理、是非不分?!我今日就拔了你的舌頭,教訓教訓你!」
他的手一揚,就要狠狠的給康沐雨一掌。
康沐雨向來體弱,知道江宏這一掌打下來,自己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只是他的手還沒落下,突然轟的一聲傳來。
江宏被一股大力擊中,整個人掀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吐了一大口血。
突生變故,在場的人全都傻愣住,沒想到有人會突然從旁出手,而且手段還如此狠絕。
「你找死!」
一道黑影映入眾人眼簾之中,來者以極快的速度掐住了只剩半口氣的江宏。
康沐雨怔怔的看著軒轅澈。
「你好大的膽子!」康平山被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大吼,「這可是護文鍛坊的江二少爺,你們這幾個還站著做什麼?還不快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听到江宏悶哼一聲,斷了氣。
幾個隨從臉上染上震驚之色,自家二少爺自小天資聰穎,武功出眾,沒想到今天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死在一個連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的家伙手中。
他們回過神,齊齊出手,企圖壓制住軒轅澈,若沒將人給捉住,帶回江家問罪,等回到江家,他們也是難逃一死。
「該死!」軒轅澈怒喝一聲,一躍起身,連連揮拳,不管不顧的招招置人于死地。
康沐雨震撼的看著他與眾人交手,殺氣騰騰,充滿濃濃的血腥戾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他陌生的一面,但是這或許才是真實的他,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恭親王,而不是連句大聲話都舍不得對她說的進寶。
早躲在一旁的康平山看得目瞪口呆,只見這黑衣男子不留清的將人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顯得有些癲狂。
冷不防他的目光移到康沐雨身上,立刻回過神,現在說什麼都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他趁她不備,上前捉住了她。
「你做什麼?」康沐雨沒料到康平山會突然抓住她。
听到她的聲音,軒轅澈停下攻擊的動作,轉眼間來到兩人面前。
他的速度快得令康平山有些失神,「你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
康平山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得手一空,自己的胸膛隨即被狠狠的一擊。
他吐了一大口血,跌坐在地,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前好似大山般高大的男人,此刻男人正緊抱著康沐雨。
「不許踫我媳婦兒。」軒轅澈眼中的血色未褪,整個人顯得陰沉駭人。
「她是大逆不道的罪……」
軒轅澈沒讓康平山把話給說完,腳一踢,直接將人踢出丈外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