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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的男神 第4章(1)

琴房里,悠揚的琴聲戛然而止。

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宥父名字,宥長輝無動于衷地任由手機繼續在琴蓋上震動閃爍,完全沒有要接听的意思。

自從上次那對「天作之合」鎩羽而歸後,這半個月來又陸續上門了兩次,卻總是被他故意阻擋在門外,那兩人不得已,只好改變策略,試圖用簡訊告知他「婚事」,順便長篇大論指責他暴打宥長曦,但他卻始終置之不理。

因為他不理不踩的態度,那對「天作之合」就算再氣急敗壞,卻也無計可施,甚至因為如此,一直無法和藍家確定公開訂婚的時間。

想想,兩家企業聯姻可不是件小事,除了要事前放出消息、炒新聞,訂婚宴也得盛大舉辦,要是他們單方面替宥長輝決定了時間,到時未來的新郎官卻故意不出席,那豈是一句丟臉了得?

因此,宥長輝這招不聞不問完全戳中了宥父、宥母的死穴,也成功讓這場荒謬的企業聯姻暫時停擺,可就算如此,手機連續半個月每天被人狂Call,還是讓宥長輝的心情非常不美麗。

「看來,該換個新門號了。」看著落地窗外沐浴在秋陽中的花草樹木,他起身走出琴房,突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

清雅的桂花芳香中帶著甜甜的豆沙味,驟然牽動記憶中那遙遠又熟悉的味道,他情不自禁深受吸引,轉身走向廚房。

「你在做什麼?」他看著正在烤箱前忙碌的小女人。

「宥先生?您工作做完啦?」端著剛出爐的月餅,左楹立刻獻媚地回頭一笑。

「剛好,桂花豆沙月餅才剛出爐,您要不要趁熱吃?」她獻寶似地舉起手中的烤盤,就等著自家雇主賞光她一上午的心血。

宥長輝看著她燦爛的笑容,驀然想起許多年前,母親也曾在廚房捧著烤盤,問他要不要吃桂花豆沙月餅,但因為記憶太過遙遠,他早已記不清母親當時的表情,卻依然清楚記得當時幸福的心情,以及那甜蜜溫暖的桂花豆沙香。

後來母親去世後,再也沒有人為他做過月餅,沒想到這小女人卻突然勾起他深埋在心中的記憶,做出來的月餅甚至與記憶中的香味一模一樣。

「啊,不過月餅還有些燙,您還是等一下再吃好了。」左楹像是突然想到,連忙又改口道,接著就小心翼翼地端著月餅,放到一旁的餐桌上,再回到烤箱前做清潔工作。

宥長輝帶著十分懷念的心情走到餐桌邊,低頭看著烤盤上那些圓滾飽滿、不斷飄出誘人香氣的月餅,因為實在太過思念這記憶中的味道,他竟忍不住伸手觸踫其中某個還帶著高溫的月餅——

「哎呀,那很燙的!」左楹一轉身就看到他的動作,連忙驚呼,沖到餐桌邊迅速抓住他的手。「沒燙到吧?剛剛我不是說過月餅很燙嗎?您怎麼還直接伸手去模呢?」男神這雙手可是要寫曲、彈琴、賺大錢的,要是燙傷了怎麼辦?

「我沒事。」宥長輝有些愣怔地看著她擔憂的表情,雖然身為雇主不該被女佣指責,可他心窩卻很暖。

「您確定?」左楹不放心,還是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他的手掌。

「我真的沒事。」看著她謹慎小心的態度,他嘴角微揚,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這段時間被宥父打擾的煩躁,全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即使這世間很多人都偽善可憎,但至少這小女人始終表里如一,未曾改變。

「您肚子有那麼餓嗎?」直到確定他真的沒燙傷,左楹才放開他的手。「可就算再餓,您還是要小心一點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喋喋不休地嘮叨,因為半個月來的相處,早已模清男人冰冷面孔下的寬厚,因此也就更肆無忌憚地露出真本性。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麼會突然烤月餅。」按照合約,她只需要負責供應早餐。

「因為今天是中秋節啊。」左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中秋節?」他一愣。

「對啊。」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想到最近賺得飽滿又肥胖的荷包,忍不住咧嘴一笑。「為了感謝您這半個月來的照顧,以及四次光顧我的‘特別服務’,所以我特地烤了桂花豆沙月餅當作回禮,順便祝您中秋節快樂!」

宥長輝再次一愣,看著她獻媚欣喜卻格外真誠的笑容,心弦竟微微悸動了下。

「中秋節快樂。」

「謝謝。」她笑得更開心,只是想到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就不敢再浪費時間。「月餅真的很燙,您想吃的話大概要再等五分鐘,我還有其他事要做,就先去忙嘍!」語畢,不等他回應,就咚咚咚地又跑去忙碌。

宥長輝看著她的身影,雖然覺得她最近愈來愈膽大妄為,自己身為雇主的威嚴也逐漸消失,但神奇的是,他竟覺得滿心愉悅,甚至忍不住低笑,眼中有一絲連自己也沒發現的寵溺。

中秋節啊……

以前老管家還在的時候,中秋節都是怎麼過的?

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正他常為了事業忙碌,也不在意任何節慶,可沒想到這個小女人心靈手巧,不過才工作半個月就突然給了他驚喜,雖然只是幾個小月餅,卻大大取悅了他的心。

他看著左楹關上烤箱門,端著一疊碗來到流理台清洗,突然覺得這偌大的房子,終于有了冰冷以外的溫度。

嘩啦啦……

水流的聲音雖然沒有比任何樂器悅耳,卻莫名讓他感受到一股溫暖,甚至不由自主地閉眼聆听這些以前他覺得吵雜的噪音。

轟轟轟——

洗完鍋碗瓢盆後,左楹離開廚房,打開吸塵器開始在客廳吸起了地毯,宥長輝就這麼目不轉楮地看著她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來來回回穿梭在別墅里,逐漸將整棟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讓這棟房子有了家的味道。

嘩啦啦、轟轟轟…….因為小女人打掃的聲響,腦中竟開始涌現出一段段旋律。

記憶中的月餅香味、被人關心的溫暖、有人為自己打掃煮飯的背影,以及家的味道——

靈感,竟頓時源源不絕!

宥長輝閉上眼,食指在餐桌桌沿舞動,依照腦中快速涌現的音符,逐一將之化為一頁頁清晰的琴譜,彈奏在無形的黑白琴鍵上,抒發此時的喜悅,以及記憶中的幸福,忽然,吸塵器的運轉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左楹驚慌失措的嗓音——

「你說什麼?」

靈感驟斷,宥長輝睜開眼,看著左楹正一臉僵硬地拿著手機接听。

「公寓發生火災了,你快回來!」手機里傳來房東太太驚慌的嗓音,只是還沒等左楹多問幾句,房東太太突然驚呼一聲,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宥長輝蹙眉,走到她身邊。

左楹有些恍惚,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蒼白無助。「房東太太說我租的公寓發生火災……」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想起父親留給自己的日記本還放在公寓,不禁臉色大變,轉身就往別墅大門沖,不料卻被一只大掌捉住。

「別慌,我開車送你回去!」宥長輝知道她向來是騎機車上班,擔心她太過慌亂而出意外,立刻拿起車鑰匙帶著她往門外沖。

當宥長輝帶著左楹抵達火災現場時,消防隊員正拿著瞄子對不斷冒出黑煙的公寓噴水,因為巷弄狹小,加上房東違法將公寓用木板隔出好幾間雅房,而公寓連著公寓,當火苗遇上易燃物,幾乎是迅速往兩旁延燒,瞬間成為三棟公寓的連燒,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即使後來消防隊又緊急加派四輛消防車,也只能勉強阻止火勢繼續蔓延,卻無法將大火及時撲滅。

火災的情況遠比宥長輝想像的還嚴重。

這種情況,就連消防員也不敢貿然沖進火場救災,更別說是任由住戶冒險入內搶救物品。

「左楹,你還是——」話還沒說完,宥長輝卻發現身邊的小女人早已不要命地往公寓方向直沖,驚得他連忙伸手將人抓住。「你要做什麼?你沒看到火還沒撲滅嗎?」這小女人瘋了嗎?!

「放開我!我爸爸唯一留下的日記還在公寓里,要是日記被燒毀……」一路強忍心慌的左楹終于撲較簌地落下眼淚。

雖然很小就被送到孤兒院,但她一直都知道,父親不是不要她,而是因為癌末再也無力照顧她,身邊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拜托,只能眼睜睜地將她送走,但父親生前留下的日記卻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即使生活再旁徨無助、再形單影只,日記中字里行間的濃濃父愛,卻一直支撐她繼續走下去。

她什麼都可以不要,甚至任由大火燒光所有積蓄也沒關系,但絕對不能失去這本日記!

宥長輝瞳眸驟縮,萬萬沒料到她不顧一切的舉動,竟然是為了父親的遺物,他想起調查報告中關于她的身世描寫,以及這些年來她奮發圖強的打拚,心不禁狠狠揪了下。

她與他何其相似,他卻比她幸運百倍。

「你住哪層樓?」他忍不住握緊她冰涼顫抖的小手,心中立刻做出這輩子最愚蠢,卻也可能是最堅定的決定。

「頂樓。」她淚眼汪汪地還想繼續往前沖。

他迅速抬頭看著成排的老舊公寓,發現每棟公寓頂樓幾乎都有加蓋,但幸運的是,左楹所租賃的公寓隔壁頂樓卻是空曠一片,若是從隔壁攀越到起火的公寓,未嘗不可行。

雖然三棟公寓還在悶燒,濃煙嗆得所有人難以靠近,但在消防員的控制下,火勢沒有繼續蔓延的跡象,假如小心一點——

「走!」繃緊下顎,宥長輝立刻拉著她沖入圍觀人群,趁著現場一片混亂,他們避過消防員的耳目,直接鑽進了其中一棟公寓。

「喂、你們——」現場有圍觀的民眾發現這一幕,連忙出聲大喊,卻在眨眼間失去兩人身影。

宥長輝健步如飛,不到一分鐘,就帶著腳步同樣飛快的左楹奔上公寓頂樓,其間甚至不忘月兌上的棉質背心示意她捂住口鼻,避免吸入大量濃煙。

左楹淚眼汪汪,一路緊跟在後,早已無法形容此刻充滿驚慌、恐懼、感激的復雜心情,明明只是認識半個月的陌生人,明明只是很單純的雇佣關系,明明他大可以不用管她,可眼前的男人卻義無反顧地為了她冒險犯難,甚至只為了她的幾句話而沖進火場。

即使整棟大樓因為火災斷電,闐黑得幾乎看不清前方,即使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可因為前方始終聳立著一道悍然高大的身影,小手始終被一只大手緊握,讓她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強勇氣,所以她才能安心向前。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咳咳……你住哪間?」快速攀越頂樓圍牆,宥長輝強忍著喉間的不適,立刻轉身將依然跨坐在圍牆上的小女人抱下,即使火勢尚未延燒到頂樓,但鄰近起火點的高溫仍然讓人滿身大汗、心驚膽顫,尤其那不斷往上冒的黑煙,更是燻黑他英俊的容貌。

「那間!」左楹顫抖指著前方一棟被濃煙籠罩的藍色鐵皮屋。

「準備好租屋鑰匙,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進屋找東西,再馬上原路撤離!」他拉起衣領捂住口鼻,另一手迅速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別怕,緊緊抓住我的手,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放手!」

「好!」左楹緊緊捉住他的手臂,這輩子除了鈔票和父親留下的日記,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其他依靠。

宥長輝邁開腳步,迅速帶著她朝藍色鐵皮屋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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