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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寶養成 第4章(1)

望安不是故意要偷听他們祖孫倆談話,只是剛好經過時不小心听見了,回到自己的房里後,他的心情無比沉重。

我是誰?我是個好人嗎?若我不是呢?會不會我是個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之人?若我是惡人,如何愛著萬靜湖?又如何被她愛著?

他失憶了,對自己的過去毫無所悉,因為被人傷得幾乎沒命,所以他及萬靜湖都認為他是受害者,但若事實剛好相反呢?會不會其實他是個壞人,才會有人想要殺他?

萬之濤說有三個京里來的人找過他,也就是說……他是京里的人嗎?他曾在京里生活?

除了一匹名叫黑雲的馬,他什麼都不記得,他的過去、他所遺失的記憶,像是躲在黑暗之中的鬼魅,不知道何時會沖出來吞噬他,也吞噬他身邊的人。

想到萬靜湖那純真可愛的樣子,他的心一陣抽痛。她值得安穩幸福的日子,她值得一個好人愛她一輩子,可是他……給得了嗎?

如果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然後完全變了一個人,她該怎麼辦?不只萬之濤不願意讓她冒這樣的風險,他也不能。

他離開,萬靜湖會氣恨他,但那卻是對她最好的做法,也是他唯一保護她的方法,他得找回記憶,而在他還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會帶給她傷害之前,他不能待在她身邊。

打定主意後,望安留下一封簡短的告別信,簡單收拾了行囊,等到夜深人靜,萬家祖孫倆都入睡後,才偷偷離開。

望春城有四道城門,分別是望春、迎夏、納秋、送冬,每日子時一到,其中三道城門便會封閉,唯有送冬門可以在夜里出入,但必須經過衛兵盤問出城或入城的原因。

說是盤問,其實並不嚴格,也僅只是簡單詢問一下罷了,望安倒不擔心。

送冬門在北邊,萬家離送冬門極遠,以他的腳程也必須走上近一個時辰。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望安忽然听見身後傳來又急又響的狗吠聲,他一听便知道是豆子的聲音,回過頭,只見一身黑亮的豆子朝著他疾奔而來。

他心想糟了,該不是萬靜湖發現他偷偷離開,怕追不上他,所以派豆子先來絆住他?于是他不理會豆子,繼續往前走。

「嗚汪!汪汪汪!汪汪|」豆子沖過來繞著他又撲又叫。

「豆子,別!」望安濃眉一揪。「我得走,不然我會給靜湖跟老爺子惹麻煩的。」

「嗚汪!」豆子瞪著兩顆圓亮的眼楮看著他,死命咬著他的袖子不放。

「豆子,你若真心愛你的主人,就讓我走吧。」他試著說服它。

可豆子不依,一會兒沖著他又撲又跳,一會兒咬著他的袖子、衣角,死命想拖他回去。

望安苦惱極了。「豆子,我不能回去,我只會……」說著,他的視線往萬家宅子的方向看去,暗黑的天空有一團紅光,仔細一看還冒著煙,他的心突地一緊,再看著豆子。

豆子十分急切的叫個不停。

「難道……」他這才意識到出事了,連忙邁開大步往萬家宅子跑去。

罷到路口,便見一片鬧烘烘的,街坊鄰居全出來幫忙提水滅火,然而火燒得猛烈,沒人進得了屋。

看見本以為也受困屋里的望安,街坊們一驚。

「望安,你怎麼在這兒?」

望安無法也不想解釋,著急的問道︰「老爺子跟靜湖都在里面?」

這時,石德龍拉著萬之濤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原來石夫人夜里突然喘得厲害,喝了藥也不見改善,石家便派人來請萬之濤過府為石夫人扎針治療。

也就是說,此時受困屋里的就只有萬靜湖。

望安將包袱一丟,一把拿過街坊提著的一桶水往自己頭上倒,淋了一身濕,眾人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也還沒回過神,便見他一個箭步沖向大門,抬腳一踹,踢破著火的門板,沖進火幕里。

眾人驚呼,為他憂心,卻又滿心期望著他能將受困的萬靜湖救出來。

屋里沒有一處不著火的,這宅子想是毀了。屋毀了,可以重建,但人千萬不能沒了。望安忍受著高溫,閃躲著猶如海浪般撲過來的火焰,不斷叫喊道︰「靜湖!靜湖!你在哪里?!」

沒有回應,他的心好急、好怕。這種感覺非常可怕,像是有什麼在背後追趕著,隨時會吞噬他。

恐懼是世上最厲害的怪獸,人一旦被恐懼吞噬,一切便完了,所以,他得面對它、迎向它、挑戰它,唯有這樣,他才能找到萬靜湖。

他先往她的臥房而去,沒有發現她,于是他立刻往其他地方找。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發現自己逃不出去,一定會在宅子里尋找相對安全或是有水的地方躲避火勢,井在宅子外,屋里唯一有水的地方就是廚房的那只大水缸……

想到這里,望安飛快往廚房移動。

廚房頂上的梁都著火了,隨時會有倒塌的可能。

「靜湖!你在嗎?!」他大喊。

這時,從水缸里探出一顆頭來,正是萬靜湖。看見他,她終于放心了,一松懈下來,就忍不住大哭。「望安哥哥,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我以為你被火燒化了……」

望安沖過去,一把將她抱了出來,她全身濕漉渡的,不斷打著哆嗦,布滿臉上的不知道是淚還是水,讓他看了好心疼。「傻瓜,我這麼大個人,怎麼可能化了?」

「我去你房里找不到你,我以為……」萬靜湖撲進他懷里,緊緊抱著他,想確定他還活得好好的。

「不怕,沒事,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他將她緊緊擅在懷里,以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

一轉身,頂上一根著火的梁突然應聲一斷。

避無可避,望安急忙拱起身子,將萬靜湖密密實實的護在他用身體搭起的屏障里。

梁墜下,重壓在他身上,在失去意識前,他溫柔的對她說︰「靜湖,不怕……」

萬靜湖幽幽轉醒,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多彩莊的芸兒姑娘,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芸……芸兒姑娘?」

「萬姑娘,你可醒了。」芸兒起身。「我去跟萬大夫說一聲。」

「芸兒姑娘……」萬靜湖喚住她,一臉困惑地問道︰「我……我在哪里?」

「這兒是染坊,萬家的宅子燒光了,樂夫人便請萬大夫到染坊暫住。」

萬之濤在多年前曾將在鬼門關前徘徊的樂夫人救回,對她有救命之恩,知曉萬家遭遇這樣的意外,樂夫人第一時間便出手相助,將染坊旁的空房子借給萬家暫時安頓。

「我爺爺,還有……」萬靜湖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想起爺爺說要去替石夫人扎針,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惡火,想起望安溫柔的對她說「靜湖,不怕」,她在這兒,那望安呢?她一把拉住芸兒的手,急切的問道︰「望安哥哥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芸兒連忙安慰,「他沒事,不過受了點傷,萬大夫正在隔壁房間替他上藥。」

萬靜湖立刻跳下床,光著腳丫子沖出房外。

芸兒攔不住她,只能快步跟上。

萬靜湖實在太擔心了,急得連敲門或打聲招呼都沒有,便推開了隔壁房門——

望安光著上身趴在床上,萬之濤已上完治療燙傷的膏藥,正在為他覆上干淨的布巾。

萬靜湖幾個大步奔向床邊,蹲在床沿,一張臉直往望安的面前湊。她模模他的臉,是溫熱的,是真的,她憂急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潸然落下。「望安哥哥,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說著,她掩臉哭了起來。

她的反應,萬之濤跟望安看在眼里,各有想法。

方才替望安上藥的時候,萬之濤從他口中得知他其實已經留了信要離開,若不是萬家突發大火,他不會趕回來。

萬之濤一直希望他能離開,卻也慶幸孫女身陷險境之時有他在。

看孫女又哭又笑的激動模樣,萬之濤明白她對望安的感情有多深,若是望安真的離開,恐怕他從此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了,然而孫女對望安的感情越深,他就越為難。

「靜湖,望安背上是燒傷了,不過會好的,別擔心。」萬之濤安慰道。

「爺爺,是真的嗎?」萬靜湖噙著淚問道。

萬之濤好笑的反問,「怎麼,你還不相信爺爺的醫術呀?」

「不不不,」她用力搖搖頭。「我信,爺爺的醫術是最棒的!」

萬之濤疼寵的一笑。「你跟望安說說話,爺爺先出去了。」說完,他整理好藥箱,跟芸兒一起走了出去。

他們一走,萬靜湖立刻靠在床邊,兩只眼楮眨都不眨的直瞅著望安。「望安哥哥,疼嗎?」

「不疼。」望安回以安撫的微笑。

她這憂急不舍的反應,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對他的在乎和情意,而他也因為這場意外,更加確定對她的情感。

當他發現她受困火場時,他的心又急又驚,他好怕……會失去她。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明確的恐懼,他一直是個無所畏懼的人,即便是被不知名的黑衣人追殺、生命受威脅時,他都不曾如此恐懼。

是的,他恢復記憶了。

在他醒來之後,曾經失去的記憶回到他腦子里,十分鮮明。他想,他從不曾失去那些記憶,只是將它們封存在腦海中的某個地方。

他不知道那些記憶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想,也許是那根掉下來的梁喚醒了它們吧。

他名叫寸步天,是當今太子。父皇因病臥床已久,朝政一直由他暫時掌持,對于父皇的病,御醫束手無策。

一名告老還鄉的御醫告知他有一神醫,名叫萬之濤,此人醫術高明,能起死回生,但自從十幾年前那場西疆之戰後,便無人知其下落。他派人四處打听,找到了好多萬之濤,可是深入調查之後,發現那些人都是打著他旗號、冒充他姓名的人。

終于,探子找到了在望春城的萬之濤,幾經明查暗訪,認為此人極可能就是神醫本人,于是他決定秘密出宮,前往望春城親訪,誠邀萬之濤進宮為父皇醫病。

為免風聲走漏,他只帶了近身侍衛元超,然後告知母妃,便悄悄出宮了。

從京城到望春城,只有一條路,而且必須先穿越郊山。

為了能在天亮前抵達望春城,他決定趕夜路穿越郊山,誰知一進郊山便遭到十多名黑衣人伏擊,他與元超走散了,還受到多名黑衣殺手追擊,身受十數刀,摔下山崖,掉進溪里,等他再醒來,已經在望春城的萬家了。

他出宮之事,只有母妃及元超知道,母妃是他的娘親,斷不可能殺害他,那麼……是元超嗎?

元超跟在他身邊已經十年了,雖是主從,卻有著兄弟般的情誼,他對元超自然有足夠的信任,才會讓元超陪著他出宮,難道元超無意中向誰泄露了他要秘密出宮之事?那麼他告訴了誰?抑或是……元超受誰收買指使,想趁他秘密出宮之際殺害他?

欲奪他性命的是某個人還是某些人?他或他們找尋過他的尸首以確定他是生是死嗎?若他們沒找到,是否會判定他沒死而繼續追殺他?

他們如今應該尚未發現他的下落,但……以後呢?望春城與京城雖然相距甚遠,卻是座繁榮的城,自各地而來的商隊也不少,京城那邊若有什麼風吹草動,這里也是知道的。

可是這幾個月來,他不在宮里,理當無人能掌理朝政,為何京城卻好似風平浪靜,恍若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望安哥哥?」見他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出神,萬靜湖疑惑的輕喚一聲。

寸步天回過神,凝視著眼淚未干的她。

曾經,因著她的關系,他覺得就算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從此待在望春城也無妨。可如今,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明白自己有著什麼責任,他不能待在這兒,他得回宮。但問題是,他不知道宮里等著他的是什麼,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安然抵達京城。

「望安哥哥,你沒事吧?」她憂心的看著他。

他見她又落下淚來,內心有些紛亂。「我沒事。」

「望安哥哥,失火時我去你房間找你,可是你不在,你……你去哪兒了?」萬靜湖問道。

原來失火的第一時間她是去找他呀,看來她並沒發現他留在桌上的書信,不過這樣……也好。

「我睡不著,出去走走。」寸步天找了個理由道︰「後來豆子跑來拉我,我才知道家里失火……」

「豆子很機靈,我就知道它能逃出去。」萬靜湖拍拍胸脯,笑道︰「幸好寶寶去王大娘家給小妞配種,要是它在家,那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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