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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游戲(上)•情萌 第1章(1)

「听說他是個私生子。」

會議室里,幾個早到的主管正在竊竊私語,說著長春集團執行長——杜唯的八卦。

「我也听說了,听說他的親生父親就是董事長的長子——顧文。」

「確定嗎?」

「不然你以為他手上哪里來的百分之五公司股份?就是他親生父親死後繼承的啊!也因為他手上有股份,董事長當初才不得不答應讓他進公司。」

「可是董事長從來沒公開承認過自己有這個孫子啊!如果執行長真的跟他有血緣關系,為什麼董事長不讓他認祖歸宗?」

「據說是因為他的親生母親。」

「他媽媽怎麼了?」

「他媽是顧文在外頭認識的酒家女,而且……」

「而且怎麼樣?」甲主管興致勃勃地追問。

但乙主管已噤口不言,眼神閃爍地盯著會議室門口。

眾人隨著他視線望過去,這才驚覺執行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佇立于門前,幸好他正低頭與自己的特別助理說話,似未注意到會議室內詭譎的氣氛。

幸好!

眾主管暗暗松口氣,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杜唯雖然年輕,御下卻甚嚴,不是個好惹的人物,要是讓他知道一干人私底下說他的閑事,真不曉得會拿出什麼樣的手段懲治他們。

一分鐘後,杜唯任務交代完畢,打發走他最信任的心月復屬下,回過頭來,邁著堅定的步履走進會議室。

眾主管一個個都是大男人,卻都不自覺為他行走的身姿所吸引,很少人走路可以如此堅毅又如此瀟灑,兼容著斯文與霸氣,彷佛這世上的一切盡看在他眼下,而他從容淡定,一瓢不取。

「都準備好了嗎?」

杜唯來到橢圓形的會議桌主位落坐,澄銳的眸光環顧眾人,猶如精密性極高的雷達,鉅細靡遺地掃過每一張臉。

他總是這樣看人,那犀利的眼神絕對是看透了什麼,但浮漾于他唇畔的笑又那麼溫文爾雅,毫無威脅性。

「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杜唯彈彈手指,對一旁負責播放投影片的秘書示意。

燈光暗下,眾主管屏氣凝神,繃緊神經,不敢有絲毫怠慢。

會議開始,螢幕上顯現一座主題時尚廣場的立體投影圖。

這是長春集團近年來最重要的投資案,集合時尚、娛樂及飲食于一區的購物廣場,是籌謀十年以上的大型計劃,幾乎調動了公司內部上上下下所有的資源與人力。

這將會是所有人的心血結晶,也是杜唯自接任執行長以來,所面臨最嚴苛的考驗,他必須向董事會證明自己有能力接班。

在兩個月前,董事長顧長春因中風倒下,無法親臨視事後,他這個年輕執行長是否有資格肩負起引領整個集團繼續前進的重責大任呢?

成敗,在此一舉了……

會議進行中,忽地有人推門進來,驚破室內嚴肅的氣氛。

杜唯不著痕跡地蹙眉,望向門口,來人正是他的特別助理——吳新達。

「什麼事?現在在開會。」

鮑司員工都知道,他向來不喜會議中受到打擾,也嚴格要求每位主管開會時關上手機。

照理說,吳新達跟在他身邊多年,又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不可能不曉得他的習慣,甘冒大不諱。

肯定出大事了!

眾主管猜疑不定,只見吳新達迅速走近杜唯,俯身在他耳畔低語幾句,而他面色乍變,霍然起身。

「今天會議到此為止,散會!」

語落,杜唯也不多做解釋,逕自大踏步離開,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大男人。

「杜唯呢?那渾小子還不來嗎?」

臥房內,響起一道驚聲怒吼,跟著,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某人顯然正發脾氣,摔東西泄憤。

「爸,你冷靜點,我已經讓人通知小唯了,他馬上就會趕回來。」溫柔的女性嗓音勸慰著。

「馬上?馬上是什麼時候∼!你們只會拖拖拉拉地敷衍我!我要見到他,現在就要!」

「他已經在路上了,爸,你先別急,喝點雞湯……」

「我不喝!賓開!」

清脆的瓷碗碎裂聲。

「爸……」

「我叫你滾開!沒听懂嗎?滾!」

「啊!」倉皇的尖叫。

門打開,一個中年婦人踉蹌地奔出來,鬢發亂了,裙擺染上點點湯漬。

杜唯回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顧家的長媳鄭英媚被自己的公公怒氣沖沖地趕出來,形容狼狽。

「小唯,你總算回來了。」鄭英媚見到他,澀澀地苦笑,伸手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力持溫婉嫻雅的形象。

「阿姨,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快進去吧!爸在等你。」鄭英媚顧不得自己,只催促他。

杜唯頷首,在門前深呼吸,整肅面容,走進房里,映入眼底的果然是一片狼借景象,兩個女佣正驚恐地蹲身收拾殘局。

「你們都出去吧!」杜唯溫聲對她們說道。

「是,唯少爺。」

女佣們離去後,杜唯關上門,回過身來,面對癱坐在病床上,下半身不能動,脾氣比中風前越發變得暴躁的老人。

「董事長,你急著召見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見你嗎?」顧長春蠻不講理,全身瘦骨嶙峋、病容憔悴,卻仍是張牙舞爪,嘴上不饒人。「怎麼?我叫自己的看門狗回來吠兩聲,還得三催四請才見得到?」

看門狗。

杜唯眉間微凜,神情仍是淡然,他早該習慣了,這白發蒼蒼的老人見到他從沒一句好話。

他不在乎……

杜唯悄悄捏握了下掌心,揚起嗓音,語氣平和。「是公司的事嗎?我已經準備好今晚向董事長進行業務報告……」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們顧家的私事!」顧長春尖銳地打斷他。

「顧家的私事?」杜唯愣了愣,兩秒後,嘴角嘲諷一勾。「顧家的私事,似乎不關我的事。」

在這個尖酸苛刻的老人眼里,他從來就不屬于這個高貴的家門,不是嗎?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顧長春冷哼。「我要你去幫我帶回一個人。」

「誰?」

「我的外孫女。」

「外孫女?」杜唯劍眉一挑。「可是意詩還在上海念書……」

「我不是說意詩!」

不是意詩?那還有誰?

杜唯疑惑地望向老人,老人也正盯著他,眯細的眼里閃掠某種狡獪的光,宛如野獸,正評估著獵物的反應。

杜唯厭惡那樣的眼神,但也聰明地立即領悟。「你是指……」

「不錯。」老人知他想通了,嘴角一撇,噙著又似得意又似挑釁的冷笑。「我要你幫忙帶回來的,是我那個流落在日本的外孫女——雨宮春雪。」

春雪。

春天,下著雪。

好冷的天,好冷的雪。

她好冷,單薄的衣衫抵御不了深夜山間的寒氣繚繞,她也好餓,空蕩蕩的胃總是塞不滿。

她恨透了這樣又冷又餓的日子,好幾次,真想干脆跳崖自盡算了!

但她,依然苟活著,在這殘酷的世間,旁徨地尋找著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會是在哪兒呢?

寒風呼呼地吹著,她摟緊懷里一只絨毛小熊,腦門暈眩著,體力到極限了,求生的意志也到極限,然後,她忽地看見了,在陰森闇黑的夜幕之後,在濕冷迷蒙的濃霧之間,有一盞光。

一盞溫暖的光,溫柔的光,呼喚著她、引領著她,她恍惚地走向那光,起初是猶豫地走著,漸漸地,她跑起來了,凝聚全身僅余的力氣,奔向光源。

可那盞光,明明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她怎麼跑也追逐不到,究竟在哪兒?在哪兒?

「不要丟下我,拜托,別丟下我……」

砰!

有什麼東西落了地,驚醒了身陷混沌惡夢中的女子,她睜開眼,坐起上半身,鬢邊冷汗涔涔。

她怔忡地出神片刻,伸手撥開汗濕的發綹,接著望向窗外,天色已微蒙。

她輕輕吐息,下床,赤果的縴足踩到一本書,她彎身拾起,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看著書朦朧睡著了,方才約莫就是這本書落地的聲音喚醒了她。

她將書擱回床頭書架,走進浴室,站在蓮蓬頭下讓熱水足足沖了將近五分鐘,才勉強逐去一股寄生于體內深處的寒意。

梳洗過後,她換上上班的套裝,站在梳妝鏡前。

透明的玻璃鏡,映出一張如雪般蒼白的容顏,眉目如畫,肌膚吹彈可破。

雨宮春雪。

這是她的名字。

她取出口紅,在豐潤的唇瓣上勻抹,總算為她過分白皙的臉蛋添了幾分顏色。

「雨宮春雪。」

她對著鏡子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彷佛在提醒自己什麼事,而且,並不是特別愉快的一件事。

因為她眼神如冰。

雨宮春雪,二十六歲,顧家長女顧寧寧的女兒。

當年,顧寧寧到日本旅行,在北海道鄉下認識了一個青年,兩人天雷勾動地火,發狂地熱戀。

彼寧寧回家後,表態要嫁給那名青年,顧長春登時勃然大怒。

不久之前他才為長女安排了婚事,要將她嫁給一個年輕有為的富二代,兩家連結婚的日子都訂下了,哪曉得女兒出門一趟,心竟玩野了,出爾反爾。

而且她看中的那個渾小子是外國人也就罷了,還是個出身農家的窮小子,沒錢沒勢,更沒念過什麼書,高中畢業後就在家里的農場幫忙。

他顧長春的女兒怎麼能嫁給這種上不得台面的阿斗?

他極力反對兩人來往,甚至將顧寧寧軟禁在房里,不許她出門一步,只是他想不到女人為了愛,什麼都可以做,就連從小最听他話最乖巧溫順的寧寧,也敢模黑離家出走,與那渾小子私奔。

他們在日本結婚,生米煮成熟飯,一年後,顧寧寧偕同夫婿,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回到顧家向父親求和,得到的卻是一頓侮辱怒罵。

彼長春宣布與這個女兒永久斷絕親子關系,從此之後,兩人之間再無瓜葛。

二十多年過去了,顧長春一直當沒這個女兒存在,如今卻命他找回流落在外的外孫女。

雨宮春雪。

杜唯在飛機上翻閱征信社整理好的資料,根據調查結果,顧寧寧夫婦曾在五年前帶著女兒來台灣旅游,一家三口在花蓮山區發生翻車意外。

彼寧寧夫婦當場死亡,當年二十一歲的雨宮春雪顏面輕度灼傷,並且由于驚嚇過度罹患失語癥。

住院半個月後,她為父母辦了後事,抱著兩人的骨灰,孤身返回日本。

乍然失去雙親的她獨自隱居了兩年,之後,重新考取短期大學英文系,畢業後,在小樽一家文具貿易公司擔任英文秘書。

看來她已經恢復說話能力了。

杜唯讀著資料,分不清盤桓胸臆的是什麼樣的滋味,比起從小受盡雙親疼愛的意詩,顧家另一位公主的命運顯得艱苦多舛。

檔案最後,附上幾張征信社調查人員偷拍的照片,杜唯檢閱著照片,不論是正面、側面,不論白天或黑夜,不論在何種場合,她總是同一副表情。

淡淡的,冷冷的,疏遠漠然的表情,好似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一個芳華正韶的美女,怎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杜唯盯著照片,漸漸地,心弦隱約地震動,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某種類似心痛的情緒,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不曾跟她見面說話。

她是很美,但美女他見多了,意詩說不定還比她更美上幾分,可他對意詩,純粹就是個妹妹。

而看著她……

只是照片而已!

杜唯驀地合上檔案夾,不許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子動搖自己的心神,他望向圓形的窗外,飛機正在降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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