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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游戲(下)•密愛 第2章(1)

狂歡一夜的派對,直到凌晨,才陸續有賓客離去。

彼家的佣人們為了收拾善後,個個都忙壞了,主子們也都晏起,隔天早餐時分,海琳下樓來到餐廳,只見餐桌上擺滿一碟碟粥點小菜,卻是無人在桌邊用餐。

昂責掌廚的桂嫂正忙著上菜,一見到她,迎上來。「春雪小姐,早啊!可以開飯了。」

「其他人呢?」她問。

「好像都還沒起床呢!」桂嫂笑道。「春雪小姐如果餓了,就請先用餐吧。」

「不用了,我還不太餓,只想喝杯咖啡。」

「是,馬上來。」

接過熱騰騰的咖啡,海琳逕自來到客廳,倚在落地窗邊,悠然啜飲。

咖啡很濃,有點苦,正好醒醒她略微混沌的腦子,昨夜她睡不安枕,幾乎又是一夜未眠,此刻有點頭痛。

這種沉鈍的痛感,她已習慣了,每當失眠的清晨,她總是這樣痛著。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規律的打水聲,她一凜,踏出落地窗,轉個彎,來到游泳池畔,果然見到一道矯捷如蛟龍的身影在水面浮沉。

是杜唯,即便經過了透支精力的一夜,他依然嚴謹地保持晨泳的習慣。

海琳凝立于池畔,怔怔地望著他,不知他昨夜睡得可好?是否也如同她輾轉難眠?

在那個狂野而粗暴的熱吻後,他若是能夠毫不掛心地入眠,那她可會……很生氣的,她會恨他。

一念及此,海琳握住咖啡杯的手指不由得扣緊。

她甩甩頭,拒絕再看那個總是擾亂她心神的男人,回到客廳,仰頭正好瞧見顧巧巧拾級下樓,一身華服美飾,穿戴得十分隆重。

「阿姨,早安。」海琳禮貌地打招呼。「要出門嗎?」

「你姨丈趕著回上海見客戶,我得陪他一起去。」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

「你這口氣,听起來好像很高興啊!」顧巧巧譏諷。

海琳揚眉。

「也對啦,我們這些礙事的人走了,你才好更巴著你外公不放啊!」

「我不明白阿姨的意思。」

「少來這套了!」顧巧巧揮揮手,不客氣地吐槽。「還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你才懂嗎?」

海琳啜口咖啡,繼續裝無辜。「我還是不懂。」

「你不懂?好!我就干脆跟你直說了!」顧巧巧語音尖銳,臉色難看,絲毫不顧長輩形象。「我真不明白為什麼,爸爸誰的話都不听,偏偏就買你的帳,你到底憑什麼?當年姊姊跟姊夫私奔,她就是放棄這個家了!先背叛家人的人是她,她的女兒憑什麼回來跟我們搶財產?」

所以歸根結柢,就是錢嘍!

丙然這個世界,人人想要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海琳譏誚地尋思,清清如水的明眸絲毫不懼地看著顧巧巧,看得她更加懊惱。

「你不用裝出這種天真的眼神,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這個家心機最重的就是你!說也奇怪,我姊姊那麼單純的一個人,怎麼生得出你這種女兒?我告訴你,如果非要選擇的話,我還寧願是杜唯來繼承顧家!」

真的嗎?海琳不著痕跡地冷笑。「那你怎麼不去跟外公說呢?」

「什麼?」顧巧巧一愣。

「如果你覺得由我來繼承顧家對杜唯不公平,為什麼不去勸勸外公讓杜唯認祖歸宗?為什麼你們沒有一個人出面幫他爭取?」

這話問得似是心平氣和,但語鋒隱含的凌厲卻不容閃躲。

彼巧巧一窒,不免有些狼狽。「那是因為……你也知道爸的個性,他不可能听我們的。」

「既然你們沒一個人勸得了外公,為什麼要怪我成為顧家的繼承人呢?外公說了,意詩該得的那份,還是會給她的。」

「意詩該得的那份?哼!你以為會有多少?顧家大部分的財產還有長春集團的股份,幾乎都會落在你手上!」

「那又怎樣?這些本來就是屬于外公的財產,他有權力決定怎麼分配,不要因為你們討不了他的歡心,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你根本不是真心替杜唯覺得可惜,你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這里根本沒人在乎他,沒人真正把他當成這個家的一分子。

沉重的回聲驀地在海琳腦海敲響,她的頭更痛了,此時此刻,她並不想回憶起傅庭歡說過的話,但她,無法不想。

她瞪著顧巧巧,瞪著只因自己的女兒成不了顧家主要的繼承人便大發脾氣,完全失去貴婦風範的女人。

這就是顧家所謂的上流社會的教養嗎?顧長春堅持的高貴血統,孕育出來的就是這般門風?

「你以為自己是誰?你竟敢這樣對自己的阿姨說話!」顧巧巧尖聲責備。

「對不起,我一時激動說太多了,請原諒我,‘阿姨’。」海琳刻意強調最後的稱謂,眼神清冽如冰。

彼巧巧氣得面色鐵青,縱然百般不情願,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場口舌之爭落了下風。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難怪我們意詩斗不過你。」她忿忿轉身,正巧瞧見杜唯站在落地窗邊,知他听見兩人對話,面子更加拉不下來。「你是怎麼辦事的?爸不是要你教這丫頭嗎?瞧瞧你把她教成什麼樣了?對長輩說話居然這麼沒禮貌!」

語落,她幸幸然離開,留下杜唯與海琳相對而立。

他剛游完泳,身上罩著深藍色浴袍,墨黑的發綹濕淋淋地垂在額前,平添幾分性感。

她刻意斂眸,不與他目光相接。

「沒想到你居然會替我說話。」他慢條斯理地評論。

「我沒有!」她下意識地反駁,不想讓他以為她心疼顧家人對他的冷漠。

「我知道,你只是想藉此氣姑姑而已。」他諷哼。「你還真牙尖嘴利啊!李海琳。」

李海琳。

听見他直接叫自己真正的名字,海琳神情一凜,秀眉蹙攏。

杜唯看出她的不悅,淡淡牽唇。「別擔心,在別人面前,我不會這麼叫你。」他走近她,俯首悄悄在她耳畔低聲說道︰「畢竟你我是共犯,我也得謹慎一點替你隱瞞身分,對吧?」

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她身子倏地繃緊,不爭氣地憶起昨夜的熱吻。

「海琳啊,海琳。」他再度呼喚她的名,仿佛有意激怒她。「昨天你答應我的,應該沒忘吧?」

她聞言,凍凝原地,猶如雕像。「……我沒忘。」

「很好。」他這才抽開身子,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既然我們已經決定攜手合作,接下來就是行動的時候了。」

她蹙眉,心韻短暫跳漏一拍。「你想怎麼做?」

他但笑不語。

「你說什麼?!」

數日後,當杜唯來到書房,向顧長春報告完公司近日業務狀況後,他提出的建議,令老人大為驚駭,朝他厲聲怒吼。

「你要我現在就將公司部分股權過渡給春雪?」

在這個家,能如此咆哮的人只有顧長春一人,而杜唯也早已學會淡然以對。

他直視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眼神堅定。「這是為了避免以後必須繳交龐大的遺產稅,我認為董事長應該從現在開始,就逐步將股權轉移給未來長春集團的接班人。」

彼長春擰眉。「我又還沒決定讓春雪繼承公司。」

「事實上,你已經決定了,不是嗎?」杜唯冷靜地反問。「既然如此,又何必做無謂的拖延?」

「你……」顧長春咬牙切齒,鷹眸焚燒熊熊怒焰,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瞪著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

杜唯明白他話中所指,冷冷勾唇。「對,我不在乎。我知道你想藉此折磨我、打擊我,但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這絕對是挑釁。顧長春氣得渾身發抖。「杜唯!你這死小子……」他氣到說不出話來。

而杜唯仍是一臉滿不在乎。「就算你氣壞身子,我也還是這個我。」

「你就不怕我解除你執行長的職務嗎?不怕我趕你離開公司?」顧長春撂話威脅。

「好歹我也有爸爸留給我的百分之五的股份,你想趕我走,也得經過董事會同意,我不覺得你能得到多數董事的支持。」

「你!」

空氣僵凝,爺孫倆相互對峙,彼此用眸刀互砍,誰也不肯讓步。

「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顧長春磨牙。

有什麼不敢的?

杜唯冷笑,索性豁出去了。「坦白告訴你吧——在你躺在病床上的這幾個月,我又逐一收編了公司內部不少老臣,好幾個董事都被我拉攏了,他們都覺得你是個傲慢又自以為是的老頭,遲早得把公司大權交出來。」

彼長春差點沒嘔血,負氣嘶吼。「就算我交出來,也不會給你!」

「我知道,你要給春雪,但她有沒有能耐收攬公司經營權,還得經過我的認可。你要嘛就早點把股份轉給春雪,讓她及早擁有在公司建立勢力的籌碼,不然就別怪我下手太快。」

「你這小子!你敢跟我斗?」說著,顧長春忽地一把抓起拐杖,毫不顧忌地便往杜唯身上擊打,杜唯也不閃躲,任由老人發泄怒氣。

彼長春用力打了幾下,見杜唯一動也不動,反倒不知所措,吶吶地放下拐杖。

杜唯被打得全身疼痛,卻仍硬生生地挺立,他看著老人,眼潭深邃。「我並不想跟你斗,想斗的人一直是你。」

他啞聲低語,話里隱含著幾許惆悵意味。

可惜顧長春沒听出來,正欲開口,胸口一股氣噎著,驀地止不住一陣猛咳。

「咳咳、咳咳咳!」

眼見老人家咳得厲害,杜唯心一緊,不覺上前一步。「你沒事吧?」

「走開!」顧長春盲目地揮手驅逐他。「不用你假惺惺地關心我!」

他假惺惺?杜唯無語,心海波濤起伏,他咬了咬牙,力持鎮定。「我請阿姨來看你。」

「叫春雪來!」老人頑固地命令。「我只想見她!」

杜唯一凜,良久,黯然頷首。「我知道了。」

「他想見你。」

「誰要見我?」海琳望向倚在她房門邊的男人,他的表情看來很冷,眼神看來很深,她卻敏感地察覺,這都只是表面的淡定。

「還會有誰?」他嘲諷地撇唇。

「是……董事長嗎?」她試探地問。

「是你‘外公’。」他刻意強調,語鋒凌銳。「他說他要見你,只想見你。」

她怔忡地睇他。

「你還在這兒發什麼呆?」他忽地惱了,握拳重重撾了下牆。「你外公想見你,還不快去?!」

她依然凝定原地,迷離的眼潭反照出他俊雅的臉龐,兩人默默相凝,然後,他轉過頭,雙手插在褲袋,像是個被抓到做錯事的小孩。

「你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他的心……會那麼向著你?」

他嗓音喑啞,話里掩不住神傷,她听了,心弦揪緊。

「快去吧。」他低語。「別讓他等太久了。」

她靜默片刻,終于輕輕點頭,盈盈舉步。

她將他拋在身後,壓抑著回首望他的沖動,不知怎地,她有種預感,若是此時回了頭,怕是再難轉身離開。

她不想看到他的落寞、他的孤單,那會令她……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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