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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榮華歸 第二章 多了個護衛(1)

烏雲遮住明月,簫聲漸漸淡化在颯颯風中,趙平瀾連著吹了半個多月之後,等候的人終于現身了。

「主子,我們終于找到你了!」李炎赫咚一聲跪了下去,剛硬如岩石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激動,在成國公府上下百口的尸首中找不到主子,接著透過宮中的眼線查到主子被皇上藏在刑事房,便開始悄悄動員宮中的勢力營救。

可是,想將人從宮中的刑事房弄出來何其艱難,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毀了國公爺和主子多年在宮中布下的勢力,他與郎先生步步為營,沒想到用了近三年的時間才讓人將主子從宮中弄出來。

這還只是第一步,偷渡主子出宮的公公只能護到城外,主子得憑自個兒的本事南逃,一路上,主子留給他的暗號相當紊亂,不難猜到主子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若不是抱著活著見人,死了見尸的信念,他很難堅持到現在。

趙平瀾上前扶起李炎赫,關心的問︰「有多少人活下來?」李炎赫和郎先生一武一文,負責他的暗衛隊還有他私下的產業,這也是他手下最有可能活下來的一群人,不過,難保他們不在營救他的過程中因為暴露身分折損。

「暗衛隊的人都活下來了,可是其他人……」李炎赫搖了搖頭。

「暗衛隊能夠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皇上直接派近衛軍圍困成國公府,說是接到密告,成國公府勾結北邊的韃子,接著便從外書房搜到他通敵的書信……成國公府莫名其妙被栽贓陷害,事前宮里一點消息也沒有透出來,父親與他根本不可能及時對身邊的人做好安排,而暗衛的存在原本是為了幫他打探消息,或是他奉旨出任務時躲在暗處護衛,也因此他們才能逃過一劫。

「這一次我們在宮中的勢力大部分都被鏟除了。」

這回為了救他,勢必犧牲了不少人。「我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郎先生請主子給他一年時間,宮里的勢力就能重新建立。」

「叫郎先生別急,安穩至上。」

「是。」

「暗衛隊的人都在一處嗎?」

「除了幾位管事,其他人都分散在先前安排的地方。郎先生為了安全起見,認為找到主子之前,大伙兒還是分開行動比較穩妥。」

趙平瀾同意的點點頭。「郎先生行事一向謹慎,你與他們保持連系,教他們暫時按兵不動,一如往常,各司其職。」

「是,主子何時要見他們?」

「暫時不要,在確定皇上派來追殺我的人已回京赴命之前,我留在這兒。」

李炎赫微皺著眉,不太放心。「主子待在這兒,我們無法隨侍身邊保護。」

「你來見我之前想必在這附近打探過了,覺得這兒如何?」

略微一頓,李炎赫不能不坦白承認這是個好地方。「這個村子的人都姓張,外人一靠近這兒就會引起注意,想從這兒打探消息並非易事。」

這兒果然如張姑娘所言是最安全的藏身之處。「此地隱密,又住了一個大夫,我還能找到比這兒更適合養傷的地方嗎?」

「可是,主子待在這兒總是不便。」李炎赫仍不死心。

趙平瀾擺擺手,雖然他恨不得立刻動員手上的資源籌謀劃策,為成國公府上百條人命討回公道,可是他更清楚要對付的人是當今皇上,即使皇上在他看來蠢笨無能,也絕對不是他可以輕易撼動的……他的復仇之路只怕是漫漫長路,可是,再艱難也不能教他退縮,曾祖父隨著太祖皇帝一路打下大梁江山,趙家的家訓始終是「忠君愛國」,怎能死得不明不白?

「不急,往後就辛苦你常跑這兒。」

「這兒藏了許多高手,我不便經常出入這兒。」

「初一、十五各來一回,若是遇有緊急,我會留暗號給你,還有,郎先生是否查出皇上為何要栽贓陷害成國公府?」當今皇上早在太子之時就與他不對盤,滿朝文武只怕無人不知,有一回他隨工部侍郎去江南巡視堤防,半路遇到暗殺,父親便懷疑是太子派的殺手,因此給他弄了一隊暗衛,不過在這之後,他也不曾再遇到暗殺,暗衛便以在各處為他布下眼線打探消息為主。

「郎先生一直打探不到此事,不過郎先生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此事之後,皇上不但沒有牽連世子夫人的娘家,還讓齊家送了一個姑娘進宮。」

目光一沉,趙平瀾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齊家送了一個姑娘進宮?」

「是,是齊家四房的姑娘。郎先生親自去齊家老家一趟,听說這位齊姑娘自幼體弱多病,一直未訂親。」

他感覺得出來此事透著詭異。「成國公府遭罪,禍不及齊家尚能理解,但齊家從先帝時期就未見出色子弟,齊家何必急于送姑娘進宮?」

「郎先生對此也相當不解,更教人想不明白的是,齊家姑娘榮寵後宮,可是不見齊家受到皇上重用,而齊家四房也繼續待在老家,並未進京。」

「齊家四房一直待在老家?!」

趙平瀾的眼神更銳利了,後宮往往牽連前朝勢力的消長,受到皇上寵愛的妃子惠及父親兄弟,這有皇上的私心,更是帝王之術,藉由後宮平衡前朝。可當今皇上任性無能,不會懂得用帝王之術,寵愛一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單單喜歡她,不過,因為喜歡更會不知輕重的抬舉她的父親兄弟,不是嗎?

「請郎先生派人留意齊家四房,女兒被送進後宮,還榮寵後宮,豈願安安分分待在鄉下過日子?」

「是,不知皇上派誰追殺主子?」

「你知道皇上還是太子時的幾個心月復侍衛嗎?」

「知道,我會解決他們。」

趙平瀾搖了搖頭。「不可以輕易動他們,一旦驚動京里那一位,反而將危險引上門,你只要確定他們已經放棄追殺回京赴命即可。」

「我明白了。」

「炎赫,代我向郎先生他們致謝。」趙平瀾恭敬的對李炎赫彎身行禮。

「主子!」李炎赫驚叫道。

「理當如此,這三年來為了營救我,你們冒著危險四處奔波。若沒有你們,成國公府上百條人命永遠死得不明不白。」

「我們會做好準備,隨時听候主子差遣。」

趙平瀾拍了拍李炎赫的肩膀,揮手示意他該離開了,半晌,他緩緩繞著竹林走了幾圈,漫步返回小屋。

自從與趙平瀾成了對手,偶爾過上幾招,張柏斌就不再要求張水薇來竹林必須帶上自己,且趙平瀾以鴻叔遠房外甥的身分在眾人面前亮相,宣稱來此習醫,也不再成日困在竹林,漸漸融入這兒的生活,張柏斌對他的防備當然淡了幾分。

再說了,趙平瀾宣稱來此習醫,還住在種滿草藥的竹林小屋,跟在張水薇身邊也是理所當然,張柏斌若是再對他充滿敵意,反而教人起疑,于是張柏斌開始學著對他展現笑容,不知不覺,他的存在就如同莊子里其他人。

趙平瀾為了讓自個兒的存在不要過于突兀,平日除了習武、看書練字,他都會走出門,跟莊子里的人打交道,不久之後,就見到他有時候幫忙砍柴,有時候幫忙曬草藥,有時候幫忙喂馬洗馬,有時候幫忙撿雞蛋,有時候幫忙擠羊女乃……總之,他仿佛生來就是這兒的一分子,即使豎著耳朵偷听人家說話,也不會教人察覺。

「妞妞,我瞧見何縣丞從這兒離開,他找你何事?」張柏斌的動靜一向很大,一路沖進涼亭已經撞了好幾個僕婢,還好眾人早就習慣了,總能護住手上的東西。

「他請我驗尸。」炎炎夏日,張水薇最喜歡待在竹林的草藥園,可是如今有人住在那兒,她也不好頻頻往那兒跑,只能將消暑的地方改在荷花池邊的涼亭,而招待上門的客人也是在此。

輕風吹來,原可散去幾分暑氣,可是張水薇在涼亭弄了一個紅泥小火爐煮茶,不喝茶也覺得熱。

「這種事讓衙役過來說一聲就好了,何必親自登門?」當官的不是就愛擺架子,跑腿的事從來都是丟給下面的人嗎?

張水薇倒了一杯茶,問張柏斌是否要來一杯,張柏斌皺著眉搖搖頭,她只好獨享,喝了茶,方才不疾不徐的道︰「這一次驗尸是在應州。」

「什麼?」

「這是個大案子,已經死了好幾個女子了。」

「應州那麼大,幾個仵作都是你的前輩,哪用得著你?」

「死者皆為女子,劉刺史便找上了吳知縣,想請我出面。」

「你不能去,應州太遠了。」張柏斌皺眉。

「我已經答應了,明日就跟何縣丞一起前往應州。」

「妞妞,若是為了救人性命,還可以商量,叫你去看死人……難道不能交給其他人?這太可笑了,應州那麼大,仵作有三個,為何他們不能驗尸,非要你出馬?」張柏斌的性子再急,也不敢對張水薇疾言厲色。

可是這會兒完全顧不得了,父親和兩位兄長不在,妹妹就成了他一個人的責任,她少了一根頭發,他都會月兌了一層皮,若是她傷了病了,他還要活嗎?平日他可以由著她到縣衙驗尸,一是張家在宜縣是大族,又有張家鏢局護著,她不小心落單,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二是來回不過幾個時辰,不至于太過折騰。

「我不是說了,死者皆為女子。」

「我怎麼記得你說過——死人就是死人,不分男女?」

頓了一下,張水薇只能堅持道︰「我已經答應了。」

「我待會兒親自進城找吳知縣,代你回絕他。」

「我們平日受吳知縣照顧,今日他找何縣丞求到我這兒,我豈能不管?」

「父親有言,妹妹出遠門必須有兩人保護,我得看著武館,兩三日就要去一趟鏢局,無法跟著鴻叔陪你一起去應州。」三年前妹妹雖然逃過死劫,可是,不但喉嚨傷了,身子也傷了……說不定她的身子比起那個撿回來的趙遠還糟糕呢!總之,父親格外保護妹妹,倒不全是擔心她遇到危險,更害怕她過度勞累染上風寒……這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我可以代替三少爺跟著鴻叔陪小姐去應州。」趙平瀾跳出來道。

張柏斌一時怔住了。這個家伙從哪兒蹦出來的?

「不行,你的身子不好,不宜出遠門。」張水薇反對道。雖然鴻叔再三確認,未見可疑人物在查探他,可是,如今不過是過了一個多月,追殺他的人只怕還沒撤退,他還是盡可能不要在外人面前出現。

「他的身子不好?」張柏斌忍不住跳腳。他還不樂意這個家伙陪她去應州呢,她干麼當成矜貴的人兒袒護?如今他們已經可以過上百招了,這個家伙哪有病人的樣子?

「每日吃你炖的藥膳,身子再不好,其他人還要活嗎?」

經過她細心調養,再加上趙遠本身勤于鍛鏈,身子確實已好轉許多,不過,這並非她不讓他出遠門的原因。「……我比三哥哥清楚他的身子是否禁得起折騰。」

張柏斌惡狠狠的瞪了趙平瀾一眼。「我瞧他身子好得很,你何必為他操心?」

「他是我的病人。」

「你這個大夫就喜歡大驚小敝。」

「大驚小敝又如何?難道我應該輕賤生命嗎?」

「我……我哪有教你輕賤生命?我只是教你不必對他太好了,好吃好藥養著他就夠了,用不著當成金絲雀呵護。」張柏斌激動得臉紅脖子粗。不過是一個撿回來的麻煩人物,有必要如此護著嗎?

「小姐,我的身子自個兒很清楚,陪小姐去一趟應州不至于過累。」趙平瀾趕緊出聲緩和他們之間的爭執。雖然見到李炎赫了,可是他從不會被動的靜待人家遞送消息,他要主動掌握京城的局勢,因此他不能錯過進城的機會,特別是應州城這樣的大城,更容易打听到京城的消息,而張姑娘因為驗尸與官府多有接觸,經由官府可以打听到不少朝廷的事,刺史可以取得邸報。

「听見了嗎?人家好得很,哪用得著你當成金絲雀看著?」

「我一直覺得自個兒在這兒白吃白住的,很過意不去,當小姐的護衛,我應該可以勝任。」

張柏斌哼了一聲。「還算識相,知道自個兒不應該在這兒白吃白住。」

張水薇懊惱的一瞪,示意張柏斌閉上嘴巴,轉而直視趙平瀾,暗示道︰「每次去應州我總要待上三四日。」

「我早想一游應州城,這是個好機會。」若能在應州待上三四日,他可以打听到的消息一定很多。

見他顯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只好說得更明白。「你不擔心遇到‘熟人’嗎?」

趙平瀾一頓,反應過來了,伸手模了模臉上的胡子。「我如今這個樣子不會遇到熟人。」

雖然她早發現他留起胡子,但沒想太多,原來他是有計劃的藉此改變面貌……乍看之下,確實月兌去貴公子的俊逸風采,可是他那雙眼楮特別深邃明亮,很容易引人注意。

「出門在外,總是多了幾分危險。」

「若小姐信得過我,我可以向小姐保證,我的威脅已經解除了。」根據李炎赫送來的消息,那幾個追兵已經返回京城了。這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們想必不樂意為他遠離皇上太久,就怕他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被其他人搶走了,不過,他們會不會向皇上坦白追丟他,或者索性扯謊騙說他掉落懸崖之類,這就不得而知了……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否則差事沒辦好不但沒了功勞,還落下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張水薇有許多疑問,但是她從不過問。「若是你覺得妥當,你就跟著鴻叔陪我到應州城吧。」

「不知小姐明日何時出發?」

「明早城門一開,我們就上官道與何縣丞會合,何縣丞會護送我們去應州。」

這個情況好像不太對哦……張柏斌看著他們完全不理會自己的達成協議,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事,他根本不同意趙遠陪妹妹去應州,這個家伙在他眼中就只有兩個字——危險,可是這會兒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只能交代她出門在外一定要住最好的客棧,還要有單獨的小跨院,別省銀子,一切安全至上。

從宜縣到應州要半日以上的車程,張水薇他們一進應州城,就先去府衙拜見劉刺史,在府衙稍作休息,便到了建在西郊的停尸館驗尸。

張水薇當仵作一兩年來,這是第一次接觸女性的尸體,還是青樓女子,死狀極慘。其實劉刺史請她驗尸之前,已經讓應州其他仵作驗過尸,皆言遭到鞭打凌虐致死,可是遭到鞭打凌虐,總會掙扎,她們身上並無任何掙扎痕跡,劉刺史才會派人到宜縣找吳知縣幫忙,請她前來解剖驗尸。

按理,仵作不能解剖尸體,可是華神醫驗尸老愛提出要解剖尸體,有一回吳知縣受不了她纏磨,便答應了,不料那一回因此順利破案,幾次之後,吳知縣遇到華神醫和張水薇提出解剖尸體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其他仵作還是不會要求解剖尸體,這也是無計可施的劉刺史找她的原因。

由于尸體腐敗程度太大了,只能根據尸體各個內髒不同程度的出血狀況判斷是中毒,但具體是哪一種毒物,不能確定。換言之,幾位青樓女子皆中毒而死,再遭鞭尸,嫌疑犯從其他仵作原來認定的男性變成男女都有可能。

「若能早幾日驗尸,就可以更詳細的辨別。」雖然知道抱怨沒用,張水薇還是忍不住提出看法,套一句師傅的話——不說,就不會有機會變成常理。

應州刑獄判司楊判司無奈苦笑,上頭不願意,他又能如何?

離開停尸館,住進一進城就請劉刺史安排的客棧,張水薇在伊冬的侍候下洗去一身塵土疲憊,便推說太累了,不想用膳,直接倒在床上,可是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索性坐起身斜倚在床上看醫書,直到伊冬的敲門聲響起。

「小姐睡了嗎?」

張水薇隨手將醫書擱在床頭,下了床,開了房門,就見伊冬笑盈盈的舉起手上的食盒,走進房內,將食盒里面的點心擺上桌。

「我想小姐應該沒睡,這會兒一定肚子餓了。」伊冬很了解她,知道她驗尸之後需要沉思。

張水薇坐下,舉箸吃了一塊酥餅,便道︰「折騰一日,你也累壞了,去睡吧。」

略微一頓,伊冬點了點頭。「小姐有事再去敲隔壁的房門。」

「用不著擔心我,你好好睡上一覺。」張水薇起身送走伊冬,卻沒了胃口,便披上外衣出了房間。

今夜月色很美,可是她的心情異常沉重……是因為那幾具女子的尸體嗎?看著那些尸體,想著她們曾經如何美麗燦爛,想著她們面對死亡那一刻的脆弱無助……一切皆不由己,如同她一樣,不過,至少她重得活下來的機會,而她們已經成為腐爛的尸體……師傅總是說,無論生前多麼美艷,身材如何完美,死後都只是一副雙目怒睜、唇舌外翻、面目猙獰可怕的「大頭鬼」,她無須太過感傷。

「小姐還未安置?」趙平瀾走到張水薇身邊,遞了一包東西過去。

張水薇見了一怔,兩眼在聞到那撲鼻而來的香氣瞬間一亮。「灌糖香!」

「是,灌糖香。」趙平瀾取出一顆栗子,兩三下就剝開,遞給她。

張水薇將栗子放進嘴里咀嚼,栗子的香甜在口中散開來,感覺胸口的沉悶也隨之散去。

「你上哪兒買的灌糖香?」

「我請掌櫃買的。」住進客棧,首要與掌櫃打交道,他先從吃的下手,接下來就可以慢慢打探其他的事。

張水薇拿起一顆栗子,可是指甲戳了又戳,怎麼也剝不開,趙平瀾伸手拿過來,兩三下又剝開了,遞給她。

「你為何輕而易舉就剝開了?」張水薇稀奇的取餅栗子吃下。

「小姐的指甲太短了。」趙平瀾看著她的手,細致白皙,指甲並未涂上蔻丹,這與他過去接觸的女子截然不同,她們喜歡用各種美麗的色彩為自個兒增艷,可是看著看著,竟成了一種庸俗。

張水薇看了他的手一眼,噗喃一笑。「你的指甲還真長。」

「我不會剪指甲。」從小,他身邊的小廝和丫鬟就是最出色的,他們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他要做的是大事……是啊,也因為如此,竟然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做。

「我……剪指甲無須技巧,剪短就好了。」她對他是不是太缺乏防備了?她差一點就月兌口說要幫他剪指甲。

聞言一怔,趙平瀾笑著搖搖頭。「是啊,剪短就好了,我竟不知道這麼簡單!」

「師傅總是說,世上的道理很簡單,只是人的腦子不簡單。」

趙平瀾細細品味一番,點頭道︰「華神醫所言妙極了!」

「師傅就是這麼奇妙的人,記得她第一次帶我去驗尸,我嚇得連吐了好幾日,後來我忍不住問師傅,她不怕嗎?師傅卻說,活人往往比死人更可怕,相較之下,她更怕活人。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道理,活著的人可以為了私欲有無數的算計,而死人不過剩下一副由著仵作各自解讀的尸體……對了,我都忘了你,你還好嗎?」今日他堅持陪她進去驗尸,她不便當著楊判司面前說什麼,便由著他,當時她心思全在那幾具尸體上面,也沒心思留意他有何反應。

「我與華神醫想法一致,死人並不可怕,倒是你,應該已經習慣接觸尸體了,今日為何如此難過?」

「……何以認為我今日很難過?」她還以為自個兒沒有透露出一絲異樣,就是伊冬也沒發現。

「你看著她們的眼神很哀傷。」

她還以為自個兒面對尸體只有一個想法——找出致命的原因,沒有個人的情感,師傅說,這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死者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死得明明白白。

半晌,張水薇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悵然的道來。「她們如此年輕,不過才十八九歲。」

離開勤國公府,她只有十七歲,雖然沒有犯了七出之罪,卻無法擺月兌被遺棄的事實,面對未來,她不知何去何從,若非父兄和伊冬死死守著她,來到宜縣又有師傅開導,說不定她會因為郁郁寡歡而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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