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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榮華歸 第一章 高貴的病患(2)

養了數日,趙平瀾那張臉還是看不出美丑,可是,終于有力氣走出屋子了。

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趙平瀾感動得濕了眼眶。雖然曾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他要活著走出刑事房,可是他不敢去想要等候多少日子,就怕越想,越是絕望,真的有這麼一日嗎?如今,他可以抬頭望天,他可以看見蓬勃生機,他可以听見鳥兒在枝頭歡快的啾啾叫……以前,他總覺得鳥兒真吵,就像聒噪的女人,如今方知習以為常的平凡都是珍貴的存在。

趙平瀾打量這片竹林里的園子,左右兩側是一片片整整齊齊的園圃,種植的草藥相當多。靠近小屋的一角架了一個涼棚,上頭被牽牛花藤蔓爬滿,一朵朵紫紅色的花兒點亮了一片綠意,涼棚下擺了木制桌椅。

「趙公子看起來精神好多了。」伊冬端著湯藥從置物間的廊下走了過來。

「有勞伊冬姑娘了。」趙平瀾拿起托盤上的湯藥,一口氣喝了……以前,他連一點藥味都聞不得,而今雖然覺得藥味很苦,卻可以嘗到苦中的甘美。

「今日一早小姐還向奴婢提起,務必要提醒趙公子出來曬太陽,沒想到今兒個就見趙公子自個兒出了屋子。」

「今日怎麼不見張姑娘?」趙平瀾將藥碗放回托盤上,張姑娘每日辰時過來幫他把脈,可是這會兒都過了未時了,她卻還沒出現。

「小姐今日在前院為村民義診。」

「義診?」

「義診就是不收診金給村民看病,華神醫說這是敦親睦鄰。」

「誰是華神醫?」

「華神醫是小姐的師傅,不過華神醫總是說,再過個幾年,小姐一定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小姐一手針灸之術尤其厲害。」伊冬神氣得好像華神醫贊的是自個兒似的。小姐太了不起了!被夫君喂毒後遺棄,最後還被迫離開京城避居江南,這若發生在尋常女子身上,肯定鎮日以淚洗面,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可是小姐卻變得更堅強,學習醫術救助可憐人,還當仵作助縣令辦案,培育各種草藥……讓縣衙那些當官的見了小姐都恭恭敬敬喊一聲張大夫。

「我能遇到張姑娘,乃上蒼憐我。」

「這倒是,城里的大夫看診都先要診金,小姐明知你身無分文還救你,不能不說你真的命很大。」

這一路南逃他確實見識到大夫勢利的嘴臉,有許多時候,無人投靠,他不得不自個兒闖進醫館,坐堂大夫一邊向他要銀子,另一邊就讓人悄悄去告官,逼得他最後總是搶了藥就跑……從小生在鳳凰窩,一出生就得到世子的封號,他一帆風順不知天高地厚,看著名門世家的女兒為了嫁給他搶破頭而得意洋洋,最後還是請先帝賜婚才斷了媒人的腳步。

若非先帝突然駕崩,他與父親還沒理清楚新皇對成國公府抱著何種態度,就發生遭人陷害的事,讓當今皇上逮著除掉他的機會,他一輩子不會知道饑餓的滋味,不會知道為了活下來人可以不顧羞恥搶奪。

「做人要知恩圖報。」伊冬忍不住想提醒他,他應該很清楚自個兒在張家一日,張家就要承擔多大的危險,若是他還有一點良心,就趕緊走人。

「我會知恩圖報。」

「你何時要離開……」伊冬的聲音及時打住,這樣趕人的意圖好像太明顯了。

「我覺得這兒很好。」這幾日無須過著草木皆兵的日子,他終于可以靜下來思考,若皇上真的傾力追殺他,他不可能逃得了。這一路追殺他的人約莫四五個,且是皇上還在太子之位上的心月復侍衛,這是何意?皇上不能明著追殺他。在世人眼中,成國公府被抄家時他就應該死了,可是皇上不願意他死太快了,掩人耳目將他關在後宮的刑事房,這同時給了他活下來的機會。

皇上不能光明正大緝捕他,就不能驚動官府,只靠著那幾個侍衛暗中尋找,他們鎖定成國公府的舊友和醫館,因此他往往在一個地方躲藏個兩三日,他們就追上來了,這一次來到宜縣,他意外被張姑娘所救,他們不可能找到這兒,換言之,這兒是他尋到幾個侍衛幕僚之前最安全的藏身之處。

伊冬驚愕的瞪大眼楮。「什麼?難道你要在這兒住下來?」

「若是張姑娘不願意留我在此,我也不敢打擾。」

「你剛剛不是說要知恩圖報嗎?」

「伊冬!」張水薇略帶責備的聲音響起。

伊冬懊惱的一瞪,他想必早就看到小姐了,卻不肯提醒她。

「若趙公子放心留在這兒調養身子那是最好。」她救了他,當然不願意將他推回刀劍底下。

趙平瀾第一次仔細打量張水薇。生得很嬌弱,可是眼神堅定飛揚,這正是她給他的感覺,柔軟中透著剛強,似水又似鐵。

「在下想先請問張姑娘一件事。」

「請問?」

「這幾日可有陌生人上這兒打探?」

「沒有。」

「若是如此,我就厚著臉皮請求張姑娘讓我待在此地養好身子,我會付銀子。」

伊冬忍不住哼了一聲。他有沒有搞錯?如今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三少爺的。

張水薇瞥了伊冬一眼,伊冬立刻模模鼻子返回置物間。

「這里既安全又隱密,村民幾乎出自我們張氏,一有生人出現,村民就會奔走相告,這也是為了防盜賊,公子可放心養傷。」

頓了頓,趙平瀾忍不住問︰「張姑娘為何願意幫我?」

「師傅說過,今日你能助人,他日也許是他人助你,誰都無法預料明日如何,為何不給自個兒留下更多機會?」

她與師傅相遇在父親奉命戍守南蠻邊城之時,當時南蠻不時小辨模的擾邊,師傅在逃亡之時遇到她,隨後來到他們家。那時她年紀還小,又因為母親的遺願,一心一意只想當個端莊賢德的女子,師傅有心教她醫術,她卻無心學習。

來年先帝親征南蠻,父親在一場戰役中救駕有功,將大梁幾乎全軍覆沒的劣勢轉為勝利,得到先帝賞識,他們得以返回京城,而師傅不喜歡北方,便听了她的建議來到張家老家。三年前元韋洲喂她毒之後,伊冬喂了師傅留給她的保命丸,因此保住了她一條命,這不是正應了師傅的話,當初她救了師傅,成就了師傅救她的機會。

趙平瀾細細一想,從刑事房一路到這兒,有許多人幫助他,而這些人不也是當初爹或他幫助的人嗎?

「你師傅真是一個奇人!」

「師傅確實是一個奇人,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可是,卻很有道理。」若不是師傅,她很可能陷在自憐自哀當中,讓身邊愛她的人傷心難過。

「張姑娘放心,若是我待在此地會給你們帶來禍患,我一定會離開。」他手下的人一旦找齊了,他會徹底解決那些追兵。

雖然狼狽落魄,依然高傲自信,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突然很好奇,他究竟是何人?

「你只要安安分分待在這兒別輕舉妄動,我們絕對有本事護住你這條小命。」張柏斌每次看到趙平瀾總是臭著一張臉,沒法子,他這個人藏不住真實的感覺。他懊惱的拉了拉張水薇。

「你這個丫頭為何不等我就跑來了?不是說好了我們要一起來嗎?」張柏斌堅持妹妹來這兒一定要帶上他,雖然這個自稱趙遠的家伙一張臉腫得像豬頭,可是那雙深沉黑亮的眸子實在太耀眼了,一看就是個會勾人魂魄的。

「我看三哥哥正忙。」張水薇實在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前告訴三哥哥,每日大清早的還不是她獨自來這兒侍弄草藥。

「再忙也沒你重要。」

「我無須你時時跟著。」

張柏斌掃了趙平瀾一眼。「爹說你太善良了,很容易被人家欺負。」

「沒有人會欺負我。」

「我們當然不敢欺負你,你一根針扎下來,我們就痛得哇哇叫,不過,有些人不長眼楮,不知道你的厲害。」

張水薇噗哧一笑。「我怎麼成了凶神惡煞似的?」

「不是,你是我們村子的仙女,不過整人也很厲害。」他可是嘗過那種被整的滋味,一次而已,至今想起來都還冷汗直流。

「知道我厲害,就別再說個不停,小心我拿你試針。」張柏斌聞言立刻蔫了,張水薇見狀一笑,轉向趙平瀾。「進屋吧,我幫公子把脈。」

「有勞張姑娘了。」趙平瀾拱手行禮,請張水薇先入屋,他跟在身後。

走出屋子後,趙平瀾首要就是鍛鏈身子,因此他向張柏斌要了一把劍,另要了一把小刀和整套雕刀。張柏斌對此頗有意見,覺得他是個不安分的病人,可是嘀咕歸嘀咕,還是給他準備了,要不然一狀告到妹妹那兒,他肯定挨罵。

趙平瀾一開始只在天未亮時起來練一次劍,過了幾日,身體能自由駕馭手上的劍後,增為一日兩次,再過幾日,增為一日三次,不過其中一次,是練習射箭。

雖然一出生就是尊貴的世子,可是為了讓他成為足以支撐整個家族的繼承人,父親對他極其嚴厲,文與武皆為他請最好的先生和師傅,每年皇家狩獵他皆奪第一,先帝大肆賞賜,還不忘了訓誡皇子們以他為榜樣……若知這份名聲會帶給成國公府滅頂之災,他寧可不要!

他要復仇,他要為成國公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討回公道……趙平瀾的劍勢越來越凌厲,身輕如燕的穿梭在竹林間,令人眼花撩亂……

「好!」張柏斌見了忍不住拍手大叫,不曾想到這個傷好後長相俊得教他倒盡胃口的家伙有如此身手。

收劍,趙平瀾順了順氣息,走到連袂而來的張柏斌和張水薇面前。「獻丑了。」

「我們來比劃比劃吧。」張柏斌興致勃勃的道。

張水薇懊惱的斜睨他一眼,以一個大夫的口吻道︰「趙公子的身體尚未痊愈,宜多靜養。」

「張姑娘放心,我不敢貪多,每日一兩回,倒覺得身子越來越輕松了。」

這會兒張柏斌看趙平瀾更順眼了。「習武之人不能當姑娘家嬌養,每日鍛鏈上幾個時辰,更是有益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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