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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房這麼難 第5章(1)

殷遠注視著屋頂一會才轉開眼,彈指把前頭的護衛喚來。

周呈煦見狀,附耳低聲說︰「小姐,現在最好下去,否則待會同樣會被他的護衛發現。」

慶幸自己沒被發現,她趕忙道︰「那還等什麼?」既然殷遠沒事,她就沒必要再打探,最好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周呈煦隨即抱著她下到廊道上,動作飛快地開門而入,防備地看著四周,然一進屋就聞見陣陣藥味,教他微愕著。

周凌春比他還錯愕。「四哥,咱們不是要回去了嗎?」她壓低聲音哇哇叫著。

她跑進這屋子里不是更糟嗎?要是待會來不及走,她不知道這一次相公的眼楮會浮出什麼字了!

「人都來了,你不想一探究竟?」

「我……」是想啊,可問題是她不想引起軒然大波,想在相公面前建立起形象,一如當年她努力打造她當家的氣勢。

「動作快。」周呈煦催促著。

周凌春抽了抽嘴角,開始懷疑到底是誰想一探究竟。環顧四周,直覺得這是一間雅致不顯奢華的房,而右手邊的珠簾隔開內室,陣陣濃重的藥味就是從那兒傳出的。

里頭有養傷或養病的人?

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內室,就見一張四柱大床,而床上有個……小孩?

這是哪來的孩子,看起來也不過七八歲大而已,臉色慘白帶青,雙眼緊閉著,依稀可見俊雅面貌。

這孩子……「我沒听說過相公有孩子。」她近乎自言自語。

「不會是孌童吧?」周呈煦走到她身旁道。

周凌春頓了下,微微側眼瞪去。「四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在誤導我胡思亂想?」說殷遠喜男風,養了一票男寵就算了,現在連一個孩子也要說成孌童,她四哥什麼時候變得這般邪惡了?

「我只是隨口說說。」他不禁喊冤。

「可是听起來很真實。」

「多真實?」

柔滑的嗓音從背後響起,周呈煦詫異回頭,不敢相信自己竟沒听見半點聲響,而周凌春則是駝著背,死都不肯回頭。

嗚嗚,被抓到了……她好害怕,不敢回頭。

「好大的膽子,誰允你們踏進長壽居的?」他說著,目光落在她腰間那周呈煦的長臂上。

周凌春抿了抿唇,心想要是說自己迷路,他不知道肯不肯相信?

「小姐迷路,我來找小姐。」

一听周呈煦這麼說,她難以置信的回頭。難以置信的是連這種瞎眼鬼話,四哥都說得出口,更難以置信的是四哥把罪推到她身上……

「這麼了得,長壽居前我安排了十幾個人看守,你們可以一路迷進屋子里,是要讓我知道我養了一群廢物嗎?」

殷遠的話一如往昔夾諷帶刺,再看他面無表情的神情,周凌春怎麼揣測不出他內心的想法,壓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心想,她還是坦白從寬好了。

說謊很麻煩的,她不會記住自己說過什麼謊的,與其改天被戳破,導致人格受損,她倒寧可現在把話攤開。

「是娘嗎?」沙啞的細聲在靜寂中更顯刺耳,周凌春不由回過頭去。

她瞧見那孩子張開的眼,盡避眼窩深陷,卻完全無損那雙光彩奪目的黑眸,她這才明白原來有人能入睡時像路邊石頭,張眼時卻像沉蘊的玉,從內而外散發出己身的豐采。

這孩子真是漂亮得驚人,他不會是相公的孌童吧?

屋里鴉雀無聲。

周凌春不說話,因為她等著領罰,但那個擁有罰她權力的男人卻只是坐在桌邊不發一語,逼得她只能跟著沉默。

她坐在床邊,手被方才初醒的孩子緊握著,教她動也不敢動,只能不斷地偷覷殷遠,無奈地看了眼身旁的周呈煦,周呈煦朝她揚了揚眉,意味著就等她發話。

她發什麼話呀,她被人贓俱獲耶!

罷剛要不是這個孩子先出聲,硬是握住她的手,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被怎麼請出屋子外。

是說這個孩子……她垂眼看著好像又睡著的孩子,總覺得令人心疼,尤其他方才開口喊了娘,就像當年失去娘的她。

而他為何會在這里,他的爹娘又是誰?她更想知道的是,他該不會是被殷遠帶回府的孩子吧,如果真是如此,不管怎樣她都要帶這個孩子離開!

正暗下決定,門外便響起羅硯的聲音。

「爺,少爺的藥熬好了。」

「拿進來。」

羅硯開門,恭敬地將藥碗遞上,雙眼直睇著殷遠。

殷遠使了個眼色要他退下,端著藥碗走到床邊,周凌春想要退開,可她的手被緊抓著,不禁求救似的看著他。

殷遠把藥碗遞給她,俯近男孩耳邊,話還未說出口,她已經一把將他擒住。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側眼睨去。

「我才想問你在做什麼,沒必要這麼靠近這個孩子吧。」貼這麼近,他到底想對這孩子做什麼?

「與你何干?」他像是讀出她的擔憂,面色泛怒。

「我……」

「爹。」

周凌春愣了下,雙眼直直看著那孩子,就見他淺淺噙笑,「娘,你還在。」

「唔……」這種狀況到底要她怎麼回應,是說她剛剛听見他喊爹,那個爹……指的是誰?

「念玄,先起來喝藥。」殷遠溫柔地將他扶起,讓他的頭可以枕在自己的肩上,接過藥碗,吹涼了才送到他嘴邊。

殷念玄乖巧地將腥臭的藥一口口咽下,他喝得極慢,彷佛光是喝下這碗藥就要費上他大半的氣力,等到他把藥喝完時,臉色雖是紅潤了些,氣息卻亂了。

「爹,我想跟娘說說話。」他喘著聲道。

殷遠輕柔地將他扶躺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等你睡醒了再說。」

「可是——」

「爹曾經騙過你嗎?嗯?」他噙笑哄著。

「好,就等我醒來。」

「嗯,等你睡醒了,身子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周凌春不住地看著殷遠,那眸底眉梢滿是打從內心的笑,原來他也可以笑得如此溫柔,如此寵溺。

原來,這是他對待自家人時的面貌,而她一直不算是他家人之一。

這份認知莫名教她難受著。

待了一會,耳邊響起殷遠壓低的嗓音。「到外頭去。」

他一起身,她便乖乖地跟出去,就見他坐在外室的錦榻上,眸色不善地盯著自己。

「念玄是我的兒子。」他淡聲道。

「嗯。」她知道,剛剛听得很清楚,只是有點意外城里的流言未曾提過這一點。

「念玄的身子打一出生就帶病,他的心有問題。」

「原來如此。」她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什麼又道︰「所以宮里的郭太醫是你請來替念玄診治的,他可有什麼說法?」

殷遠沉默望著窗外,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低啞的嗓音說︰「打他出生,每個大夫都跟我說他絕對活不到十歲,我想盡辦法用盡手段為他續了十年的命,但十年的期限就快要到了,他發病的次數愈來愈多,間距愈來愈短……郭太醫說,他已盡力。」

意思是說,那漂亮的孩子已經……周凌春咬了咬牙,低聲對周呈煦道︰「四哥,差人把二哥找來。」她總算明白為何之前他要跟她要五靈脂了,原來全都是念玄所需要的藥材。

近百年的戰亂打亂了百姓的生活,有時明明是再普遍不過的藥,卻怎麼也尋不到蹤跡,戰亂的當頭,白銀黃金都買不了人命。

周呈煦嘆了口氣。「不用找,二哥之前就捎了信息,說是今年中秋會回豐興城。」就知道她肯定心軟,老愛攬些麻煩在身上。

「是嗎?」她想了下,干脆坐到殷遠身旁。「相公,郭太醫可有說什麼藥材可以讓念玄稍稍滋補養身的?我去找找,先把藥材湊齊。」

殷遠緩緩地調回視線,目光定在她臉上。她的神情極為真誠,像一心為他設想,反而教他困惑了。

「你為何要幫我?」

周凌春愣了下,隨即逸出苦笑。「都是一家人,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這不叫幫,而是一家子本該如此。」她知道,他並未視她如親。

「一家子?」他的一家子只剩下念玄,可念玄快要撐不下去了,不管他怎麼求,拿什麼去換,也換不來他下個十年。

「相公,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盡避說吧。」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念玄活下去。」他啞聲道。

「會的,念玄一定可以活下去。」

到底是誰說殷遠是個絕情絕義之人?要是有人瞧見他現在的神情,還有誰能說他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鬼?

他不是惡鬼,他只是一個教人心疼的男人。

「爺,周家三舅子回府了,帶了個人要見夫人。」外頭突地傳來羅硯一貫清冷的聲音。

「可有說帶了誰?」周凌春疑惑地問。

三哥向來與人不怎麼親近,怎麼會特地帶了人?

「說是周家二舅子。」

一見周呈陽和周呈曦出現在長壽居門前,周凌春像蹦跳的鳥兒跳到周呈曦的面前。

周呈曦有些受寵若驚,雙臂正要環抱住她時,手卻被她緊握住,他愣了下,心里感動得喔喔叫。這孩子打從及笄後就不能抱不能親了,抱得最多次的那回,還是她傷重時呢。

可瞧瞧,眼前她緊握著自己的手,真是令人太滿足了。

就知道小別勝……隨便啦,橫豎他跑去巴烏城跟雙面人大哥住一陣子,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二哥。」周凌春軟軟喊著,水眸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嗯?」周呈曦的心都快融化了。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這個忙只有二哥幫得了,其它哥哥沒辦法的。」她嬌軟的聲音央求著,水眸放射出無比崇敬。

周呈曦一整個心花怒放了,胸膛一拍,萬夫莫敵地道︰「別說一個忙,十個忙百個忙,二哥都幫你!」

一旁有抹輕飄飄的嗓音掠過。「話別說太滿呀,二哥……」

「二哥,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周凌春揚著笑,橫眼瞪向那輕飄飄嗓音的主人。

「當然,其它哥哥都沒我疼你,你知道就好。」周呈曦雙臂一探,準備來個久別後的擁抱,豈料她身形一縮,拉著他的手便往屋里走。

「二哥,我知道你的醫術最好了,猶如再世華陀,經你的手,哪怕閻王也不敢搶人的,對不?」

周呈曦忍不住撥了撥發尾,被哄得都快飛上天了。「凌春,你把二哥捧得太高了,待會二哥要是摔下來怎麼辦?」

「在下會把二舅子接住。」

周呈曦俊臉上的三八笑容在對上殷遠的眼時,瞬地收拾得一干二淨。「你哪位,跟你熟嗎你?」

「二哥……」周凌春輕輕拉著他的手,可憐兮兮地抿著嘴。

周呈曦被一聲二哥喊得心都軟了,不禁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凌春,那個男人壞了,二哥醫不了他。」一想起他最可愛的妹子竟落進惡狼手中,他就想將那男人碎尸萬段。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別為了藥草到處奔波,如此一來就來得及回來阻止這門親事,而不是在無力回天之後才氣得留在巴烏城。

對喔,他還在氣這件事,偏一見到凌春之後就把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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