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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6章(1)

「大小姐,表少爺酒喝得有點多,醉得走都走不穩,夫人讓奴婢請大小姐弄一碗解酒湯。夫人說表少爺那性子看似隨和,其實十分固執,旁人無法近他的身,唯有大小姐你親自端去他才肯用……」

這話說得毫無瑕疵,把齊亞林這個人看得七分透,除了李新和雲傲月兩人之外,雲家其他人他一個也不信任,也不會輕易讓他們近身,十分提防,尤其是賀氏,更是重點防備人物,她多次對他下暗手,也差點成功了,他對她全無好感,只想遠離她。

梳著雙螺髻的丫頭看來年歲不大,頂多十歲左右,說話口齒雖清晰,但乍見傳聞中蠻橫無禮的大小姐,她還是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讓懷疑她有鬼的雲傲月放下戒心。

十七歲少年中舉是安康城大事,不等各家鄉紳大戶前來邀宴,經商返家的雲大老爺已席開百桌,從知府大人、縣太爺,以及縣衙內的各位官爺,到地方上稍有名望的大家,他一一下帖請人過府飲宴,以昭顯他對舉人老爺的看重。

新出爐的解元出在安康雲家,這是多大的榮耀呀!難怪雲大老爺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他一個個敬酒,要人一口喝干,接著轉身滿臉笑的接受賓客的溢美恭賀詞。

雖然不是雲家子弟出身,但好歹也是吃雲家的米長大,又是連著親的表佷,小輩有出息,他們還不是跟著沾光,都是自家人,沒差,沒差,日後成了天子門生,雲家也光采。

酒、是喝不完的,歌女、琴聲相伴,即使是自制力過人的齊亞林也禁不起黃湯杯杯下肚,因此雲傲月信了丫頭的話,但是她有些疑惑。

從後院走到前院,丫頭帶的路偏了邊吧?本該從湖面的拱橋經過才是最近的路,這丫頭卻帶著她從湖岸邊走小路,彎進離前院書房較近的園子。

這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家,幼時還滿園子亂竄,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些彎道,沒道理走這啊,該不會又是賀氏的陰謀?

一和賀氏扯上關系,她放下的心又提起,步伐慢了下來,連身後的青玉、綠腰也由她的神色察覺出一絲異樣,三人的腳步都變慢了。

走在前頭的小丫頭好像不知道她們變慢了,照樣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等到要入園子了,她才赫然發現後面沒人,一臉慌張地往回跑,「大小姐,您怎麼也不喊奴婢一聲,奴婢走得快了,沒顧及大小姐步子小,請大小姐饒恕奴婢。」她連忙跪下磕頭,是真磕,砰地好大一聲,前額都磕紅了。

「起來,不怪你,是綠腰端著湯怕走快會把湯給灑了,這才小心翼翼的踮著腳走路。」如果連這心實的丫頭都利用,賀氏的無恥簡直是不要臉到極點。

小姐,您不厚道,干麼扯上我,青玉姊也在旁邊呀!端著解酒湯的綠腰很是無辜,她很想說她向來走得比風快,且從不踮腳。

一旁的青玉一臉正經,心里卻笑開了。

「原來是怕湯灑了呀,那我們慢慢走。」松了口氣的丫頭拍拍沾泥的裙子,現下她走得很慢,不時回頭一看。

殊不知她們在這兒慢得怕踩死螞蟻,園子深處的涼亭中,也有一名身著錦衣的男子正不耐煩的跟步。他一來一回的走著,顯得很沒耐心。

雲傲月等人走得再慢,會踫頭的人還是會踫頭。當她因園子里有人影晃動而緩緩抬起螓首,涼亭中等候已久的男子已大步跨出亭子,兩人四目對個正著,有片刻的凝滯。

一個訝異,難以置信;一個驚艷,見色心喜。

是他?!雲傲月大驚。

是她?男子心想,長得真清麗月兌俗,如畫般的美人兒,若再過兩年,肯定會出落得更明艷動人,嬌媚多姿。

「公子走錯地方了,宴客的席位在前院,你再往前走就入了雲家的後院。」力求穩定的雲傲月不讓自己發出過重的喘息聲,聲調不高不低,態度不卑不亢,也不卑躬屈膝。

這個人她很熟,熟到他身上有幾顆痣,長在什麼地方都比他自個清楚。他叫賀重華,是她重生前的第一個男人,臨川侯世子。

「小娘子長得真好看,本世……本人還沒見過比你更貌美的女子,敢問姑娘芳名?」這麼美的小妖精就該收入他的後院里,讓他夜夜寵愛,一生憐惜,恩愛百來回。

賀重華已經在想著把她壓在身下恣意歡愛的情景,他這人沒多少的偏好,唯愛美人。

原來他對每一名女子都般殷勤,她當初怎麼會以為她在他心中是最特別的,他身邊女人再多也舍不得不要她?她輕聲道︰「你逾矩了,公子,還請你快快回到宴席,勿做耽擱。」

一遇美色就挪不開腳的賀重華一臉迷醉的攔住她的去路,「小美人留下來陪哥哥說說話,哥哥給你買金釵頭面。」

「放肆,我家小姐可不是你能輕薄的,快快退去,免得徒增不快。」見他的手快模到自家小姐的臉,青玉趕緊跳出來,把雲傲月護在身後。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一臉不正經的邪笑。

「我管你是誰,只要冒犯我家小姐都該打出去。」她們有三個人,還怕打不跑一個登徒子?

「打?」他像听見好笑的笑話,冷不防的爆笑出聲,「本世子就站在這里,膽子夠大就來打打看。」

「世子?」聞言,青玉瞬間僵住。她還不致于無知到不知道世子是什麼,現今的夫人便是出自侯府,有個世子佷子。

但是小她兩歲的綠腰卻犯了糊涂,竟月兌口而出,「柿子要熟了才能吃,秋柿都掛果了。」她喜歡柿餅,尤其是上面一層白白的柿霜,可美味了。

「世子,柿子?哈哈有趣,真有趣,安康雲家真是一處令人開懷的寶地。」有美人兒還有用不完的金銀財寶,瞧這一家的奢靡用度真叫人嫉妒。

听聞首富家的銀子最多,他特地來瞧一瞧,沒想到正好趕巧遇上雲老爺在宴客,席開上百桌,每一道上桌的菜色都是佳肴,他大致算了算,沒有幾萬兩是撐不起賓客雲集的場面,而十道菜過後還繼續上菜,堪比宰相家的排場。

懶得應酬的他直接找上賀氏,由她來安排樓台會、花前訴情什麼的。他此番前來就是要拿下雲家大小姐的芳

心,讓她如痴如醉地為他傾倒,從此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看來眼前這位就是了,果然容貌不輸宮里的程貴妃,得此美人不虧,何況還有她身後幾十萬兩的陪嫁。

「臨川侯世子,如果您要尋母親,請走左側的月洞門到梨花院,想必母親會在那里等您。」賀氏竟敢用這麼下作的手法算計她!

「臨川侯世子?」後知後覺的綠腰發出驚呼,臉蛋一紅發現自己鬧了個笑話,羞愧得不敢抬頭見人。

罷才領路的小丫頭已經不見了,可見她也是機靈的,一見苗頭不對就開溜,也不知道是去找人求援還是一個人跑掉了。

賀重華笑得滿面春色,一副尋花蜜而來的蜂蝶似,趕也趕不走。他輕佻地道︰「徐娘半老的姿色有什麼好瞧,還不如多瞧兩眼小娘子的無邊嬌色,膚若凝脂,齒若編貝,明眸皓齒……」耐看,這是他給的評論。

雲傲月冷著臉道︰「世子爺若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請恕小女子告退。」她千防萬防,還是防不過有心人的心計。

「你不愛听?」他一蹦一竄繞到她面前。

雲傲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您說的是小女子該听的話嗎?」

「為何不?」多少女人吃他這一套,甘心走入他懷里。

「那不是我。」她已經吃過一次顧了,知道女子該自重,重生前的她便是為花言巧語所惑,才會失心瘋的自誤,如今看清了,她不恨他,至少沒她以為的恨。

再一次見到相同的面容,她已經沒有當時的悸動,也很殘酷的發現她從未愛過他,她只是被他的外表迷惑,太相信他永不變心的誓言,以及她渴望擁有的官夫人身分。

真的很可笑,他成了她一生不幸的源頭,可是她卻不愛他,在重活一回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自始至終她都在自欺欺人,作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把自己的渴望托付在他身上,認為這個人會像祖母一樣的護著她一生,但她錯了,他有妻有妾,被無數的美女圍繞,一顆心分得跟發絲一般細,怎麼可能只屬于她一人。

所以她不需也不恨他,至少在剛進府的前幾年,他的確十分寵愛她,讓朱月嬋也比不上她受寵,因此更養大她的張狂跋扈,一心想把一位皇室郡主拉下位,好讓她這個商家女上位,一腳踩下皇室顏面。

那時的她是多麼不自量力,朱月嬋乃現今皇上胞妹城陽公主之女,是一國之君的外甥女,她一個平頭百姓哪來的膽氣敢蔑視高高在上的皇權,跟找死一樣。

賀重華沒有虧待過她,他只是不愛她而已,在朱月嬋發賣她之前也曾試圖攔阻,不過他更愛權勢,郡主妻子能讓他官升一級,因此他放手了,轉身奔向他的前程。

他哼笑,「你倒是挺硬氣,如果本世子執意摘下你這朵橋花呢?你跟不跟本世子走?」

「世子爺府中的花夠多了,不缺我一朵。」她是被賞玩的玩物,花未凋零便先讓,連當護花泥都不夠格。

「就缺你一朵,本世子看上你了。」快感動得痛哭流涕吧!他一臉自得的揚起嘴角,不信有女人不願入侯府。

看他自鳴得意,雲月舉住想打擊他的自信,出言譏諷,「是看上我雲家的銀子吧!听說侯府的庫房空虛得很,想找幾名冤大頭填滿它。」而她就是那個冤大頭。

他驟地臉色一變,語氣嚴厲,「是誰胡亂造謠,我臨川侯府豈會缺錢,光看城陽公主為女兒準備的嫁妝,就曉得府里的庫房滿得裝不下。」

但事實是有錢的朱月嬋一向不恥向來風流多情的朱重華,因此她一文錢也不肯出,不願替丈夫養女人,老是故意在他面前花錢,表示她寧可把銀子花在自己身上,也好過他將一個個女人接進府。

臨川侯府里什麼沒有女人最多,一妻多妾已是府中男子的傳統。為了這些女人,府里的銀兩快被掏空,可男人們仍樂此不疲,絲毫不苦惱無銀錢可用,頂多想著再娶一名多金的妻妾來填窟窿,用她的銀子來改善青黃不接的財務狀況。

待過臨川侯府後院的雲傲月最清楚這件事,因為她也是用銀子買貴妾之位的傻子,直到被賣還沒醒悟,喊著世子的名字盼他來相救,甚至一直到逃走前她都以為他會來尋她。

人要遇到挫折才會成長,她是棍棒加身才知男人的寵愛有薄弱,唯有自己懂得進退才有活路,靠得住的不是別人,而是想活下去的堅韌動力,那時她才知道光是活著有多麼不易。

她就是學會了生存才想進繡坊為自己謀個出路,雲家倒了,最疼她的祖母死了,其余的親族走的走、散的散,學一門技藝也好養活自身,盼著能苦盡笆來,重振雲家。

但她最後學是沒做到,被坊里的姊妹陷害,再度遭發賣,她又步上無處可安家的顛簸日子,在藥材中過完余生。

「城陽公主?」雲傲月假意不知皇家兒女之事,神情困惑的等人解釋,但她明白賀重華為了得到她身後的財產,絕計不會明言他已有妻妾的事實,準備等把她騙到手再告知。

當年便是如此,他先把她哄得團團轉,讓她相信他每一句說詞,而後才滿月復委屈的訴說他被「逼婚」的過程,與郡主妻不睦等等,唯有她這朵解語花才是他真心所戀。

她信了,也因一句門戶不相當而甘于成為貴妾。

等到一頂小轎進府後,她才赫然發現受騙,他哪里與妻子不睦,分明是唯唯諾諾的應聲蟲,後院有名分、無名分的鶯鶯燕燕多達十來個,個個都是與他心有靈犀的解語花,而她不過是其中帶有財庫的一朵,得他看重。

賀重華如雲傲月所料般含糊帶過,「不重要,一位皇室貴人罷了,小娘子無須掛懷,只需感受我的真心就好。本世子就愛你這種身形柔弱的小嬌嬌,你跟我回府吧,本世子一定會好好對待你……」他說著就準備動手動腳,想一次就成好事,把雲家大小姐當成好上手的傻子。姑姑告訴他這是一個單純、好哄騙的閨閣千金,只要亮出身分她就傻了,一心只想要個威風十足的身分。

即使有兩個丫頭在身邊,他照樣色欲燻心地想一親芳澤,吃不到肉先喝口湯也好,女子不是最重名節嗎?一旦有了肌膚之親,她還不得乖乖的從了他,當他第五房小妾。

「世子爺,您喝醉了。」

咦,小娘子的聲音怎麼變成男的?正在自我陶然的賀重華一抬頭,眼眸倏地一眯,仔細一瞧,他居然捉了只男人的手,還在上頭模了幾把,頓時犯惡地把手放開,連退了好幾步,心中暗罵真晦氣,含怒問道︰「你是誰?」居然敢壞他的好事。

「在下是新科解元齊亞林。」他一面回答一面猜測,是誰放男客進園子,不用多說,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賀氏。

「齊家哥哥,他調戲我!」雲傲月見他出現,二話不說立刻告狀。

未來的首輔大人可是無所不能的能人,他連某皇子都能扳倒,把他屬意的皇子推向九龍寶座,何況是處理賀重華這種貨色。

「調戲?」齊亞林聲一冷,目光凌厲的看向眼神閃避的賀重華。

賀重華似躲不過的十分狼狽,「誰、誰說本世子調戲她了,分……分明是她行事不端正想勾搭男人,本世子正巧經過被她纏上,這女子忒無恥,竟然敢誣蔑本世子,該重打三十大板。」小美人,是你自找的,要是你溫順地從我不就沒事了,不過你好聲好氣的求我,也許我會饒了你。他在心里冷笑,仗著臨川侯府世子的身分施壓平民百姓。

齊亞林沉聲道︰「在罰她之前,請世子爺看看你站在什麼地方。」真當自己欺了人之後能全身而退嗎?

賀重華一怔,不太明白其意,不就是書房旁的小園子嗎,他臨川侯府多的是這樣的院落,「小小的解元也敢質疑本世子?」

「公道自在人心,世子爺所處的位置乃是女眷居所,你已經過頭了。」他的意思指賀重華是逾越禮法,任何一位稍有廉恥心的男人都不會擅入女眷的後院,這人根本是于品德上有瑕疵。

「這……」書房不是男人作息之處嗎,怎麼才走幾步路就成了女子的花園?還說是什麼首富之家,宅子也蓋得太小了。

他這是遷怒,怪罪雲家先人沒把雲家大宅蓋出富豪之家的規模,讓他堂堂一名世子爺遭人奚落,但事實上是他錯了,雲家再富有也不能逾越禮制,朝廷有規定平民百姓的住家不得超越有品官員,只能在一定的畝數內建宅,城內可蓋屋的地不多,被你一人佔盡,要別人住哪里?

倒是一到城外便沒有這個限制,你想蓋多大的莊子都成,就算整座山包下來也無人有異議,只要你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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