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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1章(2)

誰知說錯話的報應來了,一日她偶感風寒,本以為是小病,可之後越病越重,藥石罔效,她再也起不了身。

相傳,在別人的墓前要謹言慎行,不能隨便亂說話,無論是對墓碑評論是非或有所感嘆都不行,因為會發生自己想也想不到的境遇,至于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因人而異。

從睡夢中忽然驚醒過來的雲傲月失神的望著頭頂絛紫色的幔帳,她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好的軟煙羅為紗幔了,一來她負擔不起,二來沒人肯再嬌寵她、為她準備這些東西,她只能靠自己。如今她的手已因日夜操勞而粗糙不堪,彷佛老婦枯手……

咦,這是她的手?!

不可能,是她病糊涂,出現幻覺了吧!她竟然看見自己的手柔女敕白細,縴柔得宛若抹了一層香脂。

她難以置信地叫著,「鈴鐺、鈴鐺,你快來瞧瞧我的手,是不是我看錯了,居然白皙如少女……」這是她十來歲時才有的膚色。

她記得自己已經病得連薄粥也咽不下去,全身發軟地要人攙扶,大夫一個個來看診、開藥方,一碗碗濃稠的湯藥擺在面前,她一看就想吐,碗也拿不穩,只覺得身子時冷時熱。

一場突如其來的怪病擊倒了她,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盼著來世別再糊涂,定要看清楚皮肉底下的人心。

誰知她等來的不是死亡,而是叫人百思不解的突變。她的身子還是很虛弱,但不至于弱到起不了身,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變得不一樣,卻不曉得哪里不同,好像是……返璞歸真了。

「小姐,您怎麼了?頭還疼不疼,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大夫的藥小姐一定要喝,不然風寒好不了。」

「鈴鐺……」頭一抬,還有些暈眩的雲傲月整個人愣住了,久久回不了神,「你……你是綠腰?!」

綠腰不是被她前夫的正妻高安郡主朱月嬋以沖撞主子為由杖斃了嗎?死時才十七歲,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綠腰斷氣卻救不得。

可此時綠腰卻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容貌、身形約十二、三歲,還沒長開的五官顯得稚氣可人。

「小姐,您夢魘了嗎?青玉在這里陪您,別怕別怕。」說話的是一旁的青玉。身材高挑的她為人沉穩已十四歲了,胸前鼓鼓地。

雲傲月大驚,「青玉,你還活著!」

那一年,青玉被朱月嬋許給馬房的管事,那是個會虐妻的,瞎了一只眼,年已四十五,一年後,青玉死于早產,孩子是已成形的六月胎,沒活成,一尸兩命。

當時她去看了一眼,青玉渾身是傷,沒有一處皮膚是完整的,滿是咬痕、抓傷和房事過激後留下的淤痕,潰爛,不斷有血水流出,氣味十分難聞。

青玉一臉溫柔地揉揉她發冷的小手,「奴婢還要侍候小姐一輩子呢,哪能輕易言死。」她當雲傲月是發燒作惡夢了,語氣輕柔的安撫著。

「你們沒死,那是我死了?」除非她一命歸陰司,不然怎會再見到對她忠心耿耿,打小服侍她到大,卻死去已久的丫頭。

「呸!呸!呸!小姐在說什麼胡話,什麼死不死的,晦氣,小姐是當官夫人的命,此生富貴綿延,兒孫滿堂,才不會這麼早去世。」生性較跳月兌的綠腰拿了個秋香色靠枕枕在雲傲月的腰後,讓她靠著坐直身子好喝藥。

一說到「官夫人」,雲傲月臉色微變,將放在嘴邊的湯藥推開,忙道︰「給我取面鏡子來。」

「小姐放心,您只是生點小病,無損您嬌美的芙蓉面,多養兩天就不會那麼憔悴。」綠腰取了面磨得光滑的銅鏡,她以為向來注重面貌的雲傲月擔心變丑了,急著看自己的臉。

鏡面亮晃晃,照出一張羞花閉月的嬌顏,眉兒細長,眼眸似杏,瓖著兩顆琉璃珠子,小小的嘴兒如掛枝的櫻桃,鮮艷得叫人垂涎欲滴,滑細的女敕肌彷佛豆腐,找不到一絲細紋。

這……這是她?

或者說是十三歲的她。她記得那一年自己跑得太快,途經碧水湖時,不知怎麼地,好似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時沒站穩撲通落湖,湖深,她身子輕,載浮載沉的被人救起。

她不記得救自己的人是誰,只知道事後她輕微發燒,不礙事,姜湯一喝、汗一出,一會便生龍活虎。她外表看起來很嬌弱,但極少生病,而且一生病也很快就好了。

雲傲月是安康城首富雲老爺的嫡長女,安康城離京城約一百里路,一日快馬可來回。

四歲那年,她娘因難產而過世,剛出生的幼弟也沒撐過去,後來她被抱養在祖母雲老夫人跟前,七歲以前住在雲老夫人的院落,雲老夫人十分疼愛這個沒娘的長孫女。

雲老爺的元配逝去未及一年,一日他路過濟州,巧遇與自家姨娘返鄉探親的臨川侯庶女賀荷玉,兩人一見看對眼,沒多久他便遣媒婆上門提親,並許以二十萬兩聘金。

臨川侯府雖然看起來是一片錦繡,公侯之家,但內里早已腐爛不堪,缺銀子缺得慌,眼看著一座大金山送上門,老侯爺二話不說就讓賀荷玉嫁了,反正只是一名生母出身不高的庶女而已。

于是,元配去世滿一年的隔月,雲老爺便迎新人入門。七個月後,賀氏產下一女雲惜月,換言之,早在婚前他們便勾搭成奸,賀氏是懷有身孕上花轎的,因此雲傲月多了一名小她四歲半的妹妹。

雲家是商賈,在禮法方面不像官家那般嚴苛,什麼都不及佳人在懷重要,才會發生這種事。雖然雲家族人偶有閑言閑語傳出,但木已成舟,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睜一眼閉一眼地當作不知情,心想咱們又不當官,只賺銀子,管他逾不逾矩。

所以雲傲月多了一名日後帶歪她的繼母。

「我沒有死……」這是她十三歲時的模樣,綠腰和青玉還活著,她並未嫁入沈家藥鋪成為沈二老爺的續弦。

那不是她第一次嫁人,卻是她死前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雖然繼子、繼女對她頗不恭順,但比起在臨川侯府……

一想到自己最犯傻的那段歲月,她眼神一黯,流露出苦澀,她甚至不願承認那個傻瓜是她。

打從雲傲月懂事後,因為被嬌慣得不像話,性子越發驕縱,眼高于頂,一心想往高處攀,雲老夫人見她實在太任性了,怕她嫁人會受氣,因此一再提起要為她招贅,將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招惹是非。

表面上賀氏不動聲色地嬌寵著元配嫡女,對雲傲月比對自己的兒女還好,私底下卻一再慫恿涉世不深、心性單純的她要嫁給高官成為官夫人,如此既風光又威風,沒人敢再瞧不起商家出身的她。

受了蠱惑的雲傲月根本不願「將就」雲老夫人選定的人選,她要自己選丈夫,在賀氏的牽線下,認識了臨川侯世子賀重華,便自以為是「一見鐘情」,鬧著非他不嫁。

雲老夫人被她鬧得氣病了,只好由著她去。

因為兩家家世不相當,一為侯府世子,一為平民百姓,對方無法娶她為平妻,只能納她為妾,一開始她也很猶豫,因為賀重華已有妻子,她有些不能接受,但賀氏勸她說她以貴妾的身分入門,只要趕緊生下孩子,再憑著龐大的嫁妝,日後地位自會凌駕于主母之上,要讓賀重華休妻也不無可能,于是她歡歡喜喜地應了。

只是婚後的日子並未讓她如願過上官夫人的生活,且她因行事作風太張揚,被正室朱月嬋及其他妾室記恨上,不知是誰在她的冰糖蓮子湯里下了絕子散,從此她再也不能生孕。

之後過沒多久,雲家不曉得得罪了哪位貴人,教他們接連出事,或關或敗落,漸漸失了往日的榮光。

雲老夫人因病餅世後,雲家一夕垮掉。雲傲月在侯府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娘家人許久沒來見她,嫁妝又被賀重華花得差不多了,使她沒錢打點。沒娘家可依靠的她很快就被朱月嬋發賣掉,這才徹底地體會到人情冷暖。

「小姐,您肚子疼嗎?」青玉看到雲傲月撫著小骯發呆,以為她是癸水來發脹,關心地問著。

雲傲月來初潮時是十二歲,她嚇得大哭,以為自己要死了,把雲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一邊抹淚一邊解釋她長大了。

回過神,她兩眼亮閃閃的盯著眼前的丫頭,問道︰「你們活著,我也沒死,我只是作了一個可怕的夢,是不是?」

青玉、綠腰對視一眼,一同點頭,一個喂藥、一個用擰吧的濕巾為她擦拭額頭和香頸間的薄汗。

「嗯,很好,大家都在,我很高興。」從醒來之後,她第一次綻開一抹如百花盛開般甜美的笑靨,眼兒發著亮光。

現在什麼都能挽回,她不會再做錯事,祖母依然身體康泰,不會再因她的頑劣而一病不起,落下難以痊愈的病謗。

此時一道聲音響起—「高興什麼,是病好了又能淘氣了是吧!瞧你把老夫人嚇得,她這一回可氣得不輕。」居然沒死,她運氣真好。

見著蓮步款款而來的嬌艷女子,雲傲月嘴邊的笑意一隱,故作傷寒未愈的病重模樣,叫道︰「母親,我頭疼。」

「不是喝了藥嗎,怎麼還沒好?該不會是你們這兩個丫頭偷懶,沒好好照顧小姐吧。」賀氏一捉住把柄就開始喝斥這兩個她掌控不了的丫頭,想趁機換掉,好換上她自己的人。

青玉、綠腰連忙屈膝一跪,表明盡心盡力。

「奴婢不敢。」

「小姐剛喝完藥。」

雲傲月微微皺眉,「沒她們的事,別罰了,我看了頭更疼。」她的人還輪不到別人做主,她已經害了她們一次,如今重來,她定要護全她們。

賀氏面露慈祥的一揮手,「起來吧,別跪了,你們該慶幸自己遇到一位心善的主子,否則沒侍候好,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是,謝小姐、夫人。」丫頭低著頭,起身退到一旁。

「母親,甭再嚇她們了,我頭疼得厲害,您幫我揉揉。」你想裝賢良我就讓你裝,看你能裝到幾時。

「我幫你揉……」賀氏目光一閃,低視著剛上了蔻丹的縴縴十指,「你喲!一生病就嬌氣,要人寵著才安心,來,躺好,母親幫你揉一揉,一會兒就不疼了,先忍著。」

一同進來的雲惜月開口,「娘對大姊真好,我上回生病時要喝苦苦的藥,我不喝娘還罵人,說要用竹板抽我,可是一踫上大姊就好聲好氣的哄著,我吃味!」雲傲月憑什麼佔得所有好處。

已經九歲的雲惜月長相秀美,精致的五官有七分肖母,但眉毛太細,嘴巴有點大,不及雲傲月的三分嬌色。

「呿,還吃味呢,就會說孩子話,你們哪個生病做娘的不心疼,你看你大姊多乖,一生病就吃藥,哪像你,怎麼哄都不肯喝藥。」賀氏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疼愛。

「那是藥太苦了,我吞不下去嘛!若是有甜甜的藥,我一定吃得比誰都快。」她眼一眯,笑得好似天真無邪。

「良藥苦口,不苦的藥還能治病嗎?你若像你大姊一樣乖,娘也就省事多了。」賀氏不輕不重的揉著,手法熟練。

她便是用這一招揉按把雲老爺哄得服服帖帖,少去妾室的屋子,常宿于她那里。有一子一女的她並不安心,打算再多生幾個兒子好固寵,一心想著將來雲家的財產都要歸她兒女所有,旁的人休想分一絲一毫,這旁的人也包括雲傲月。

若雲傲月哪一日真的招贅了,這偌大的家業她兒子接得了嗎?只怕會落入外人手中。一定要盡快處理,不能留她,連「嫁」都不行,不然光是那嫁妝就能把雲家的家底掏空。

「誰說大姊比我省事,您瞧她走個路都會被撞進湖里,好危險呢!要是是我,肯定直接沉到湖底。」雲惜月仰著巴掌大的小小臉蛋,說話時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到某個方面。

賀氏嘆口氣,在自家女兒後邊添點柴,把禍水引過去,「唉,也不曉得齊家那孩子在想什麼,好生生地干麼撞你,就算起點小口角也不能下手這麼狠啊,咱們雲家好心地收留他,他卻反過來恩將仇報,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齊家那孩子?齊家……齊亞林?雲傲月驀地睜目,想起前世她小病裝大病,誣賴齊家哥哥,害他被罰跪在祠堂一整晚,而後染上風寒,差點趕不上今年的秋闈。

「母親,我困了,想睡覺。」她不能讓無辜的人受罰,前一世他為了尋她而終生未娶,她有愧于他。

賀氏假意在她額頭一覆,模模她體溫有沒有降低,「嗯,不燙手了,你好好休息,晚點母親再來看你。」

「嗯,我睡了,青玉,你送送母親。」她要確定賀氏離開才成,不然賀氏來個回馬槍當場揭穿就糗了。

「是,夫人慢走。」青玉送她們離開。她是老夫人給的人,若無犯錯,賀氏也動不得她。

賀氏一走,雲傲月就如擺月兌枷鎖的野猴子,顧不得胸口還有點悶,扶著床頭柱子想下床更衣。

「小姐,你想干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就成了。」綠腰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一扶。

雲傲月沉聲道︰「我要見祖母,要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前世時賀氏在祠堂外上了鎖,不到天亮不開鎖,生生折騰人,她絕對要阻止齊家哥哥入祠堂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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