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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御史的心機 第2章(2)

「這個想必涂姑娘自有打算。」袁熹明淡然道,擺明不想和他多費口舌。

趙富貴臉皮厚,被這麼冷冷打發也不惱,只說了下回再來,拋了個眼色給身後幾個小子,讓他們跟著往回走。

涂千雪就站在袁熹明的身後,看著原本不可避免的一場爭執,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化解了,眼里不由染上喜意。

袁熹明一回過頭,就看見滿面笑顏的涂千雪,忽然之間,他覺得眼前的女子像是春雪化成的春花,細小嬌女敕卻惹人憐愛,在他心湖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隨著漣漪蕩開,他也忍不住對她綻出一抹勾人的微笑。

那抹微笑讓涂千雪不由得一怔,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她竟不曾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居然這麼像記憶里的那個人……一個她一直不願去想,卻深深刻在心里的人。

「劭希……」她忍不住低喃記憶里的那個名字,卻在最後一個字差點逸出嘴角的時候猛然回神,臉色大變,急急的退了一大步。

「怎麼了?」袁熹明不是不知道剛剛那種氣氛是什麼,他只是不想打斷,她卻臉色突然一白,往後退了一大步,就像是想急著跟他拉開距離一樣。

「沒……沒什麼!罷剛只是不小心迷了眼……」她知道這理由有些拙劣,但她卻顧不得了,也不敢抬頭,急急地往屋里走,「兩個孩子還在浴房里頭,我去瞧瞧,你幫著栓門。」說完,她轉身離開,那背影用一句落荒而逃來形容也不為過。

袁熹明就這樣看著她離開,心里忽然有種無法控制的感覺,似乎有野獸想要月兌閘而出一般。

他猛然伸手壓住自己的胸口,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壓下那讓人惶恐又害怕的情緒。

會嚇到她的,他的腦子里突然閃過這一個念頭。只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嚇到?還有他這股無法控制的情緒又是為何而來?

這時,袁熹明才發現,自己失去的記憶里似乎還隱藏著什麼重要的秘密—一個足以毀壞所有平靜的秘密。

滿天璀璨的星子,像是一盞盞漂亮的夜燈,垂掛在天空這一大片的黑幕上,點亮山村的一角。

涂千雪在兩個孩子睡下後,披著衣裳走到屋外,她仰頭看著璀璨星光,心頭的煩悶卻揮之不去,打從穿越後,這樣的心情還是第一次。

或許是她神經太粗了,都已經過幾年了,她直到現在才有了穿越的真實感。也或許是之前那些苦難都不算苦,她也能夠好好應對,並在這個小村子里不算艱困的活下來,因此當她真正感受到這時代的一點險惡時,才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明白自己一個現代人在這里也不是無所不能這一點,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呀!

就在涂千雪邊看著星星,邊反省自己的自大時,一道男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沉思,並在涂千雪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撩了衣擺,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的長凳上。

涂千雪不敢側頭看他一眼,假裝自己很認真地在看星星,卻不知道越是這樣,越顯得欲蓋彌彰,更凸顯出她心中有事。

「你想好該怎麼辦了?」袁熹明不去戳穿她那股心虛,而是跟她一樣的動作,看著星星,淡然地問著。

「什麼該怎麼辦?」涂千雪模不著頭緒,這袁書呆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

「你的戶籍問題。」

「你今天不是把趙富貴那人給說走了?總之,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不在趙家村,天下之大,難道我還沒地方去了?」涂千雪想自己靠的是手藝,又不是靠戶籍謄本吃飯,這個問題感覺不大。

不料袁熹明卻是搖了搖頭,「沒有一個明確的戶籍,說不得你連鎮上都無法待下去。」或許是看涂千雪真的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他好心地解釋起來。

大金朝周遭有許多小柄環繞,在開國之初就因為戶籍混亂,吃過大虧,打那之後,戶籍制度就變得特別嚴明,連前朝因為附庸問題而導致人口、稅收連年遞減的事情也迎刃而解,也因為如此,很多人難以想像朝廷對戶籍制度的掌控有多嚴明,而這個很多人,多半是指那些一輩子也不會離開自己出生地的老百姓。

涂千雪在听完他的解釋後,也理解到為什麼自己就算有原身的所有記憶,卻沒在一開始就認知到戶籍的重要性。

她之前的戶籍掛在涂家,出嫁後應該轉到黃家去的,但因為中間出了那一串變故,所以她並沒有入籍黃家,而涂家老大離開趙家村的時候,肯定把她的戶籍弄出來了,等于她現在是一人一戶的狀態,也就是俗稱的女戶。

雖說她之前也幫兩個孩子辦過入籍,但是孩子們的戶籍比較簡單,她也只是領人到衙門,走進去辦個戶籍證明而已,衙門里的師爺、小吏又怎麼可能說得那麼仔細。

「所以說……如果不解決這個戶籍問題,那趙富貴說的話,的確是有可能的?」涂千雪悶悶地問著。突然從良民一夕之間變成流民,任誰都高興不起來吧?

「嗯。」

兩個人瞬間又沉默了,涂千雪也不抬頭看星星了,低頭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涂千雪不是性子軟弱的人,既然知道問題在哪里,她自然要認真的想出一個解決的法子,可她想來想去,覺得這戶籍最大的問題,就是要有另外一個戶主出現,而且一定要一個性別為男的。

只是親戚牽扯太多,她也沒認識幾個,那最好就是要……

「我,你覺得如何?」

涂千雪還沒想到最後一個答案,袁熹明突然就插了這麼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疑惑道︰「什麼什麼如何?」

「我說,我來當這個戶主,你覺得如何?」他的眼神真摯,看不出任何的玩笑意味。

只是這樣的認真對涂千雪來說,只能算是驚嚇。「等等!你明不明白當戶主是什麼意思?」

她被嚇得往後一倒,忘了自己是坐在凳子上,整個人幾乎就要摔了下去,但幸好袁熹明手腳很俐落,見狀,雙腳先穩穩地穩住凳子,大手再一勾一拉,她人就又坐回椅子上,只是回來的時候狠狠撞上他的胸膛,扯痛了他身上的傷口。

「我知道。」他是提議的人,自然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你……」涂千雪結巴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旁的心思,我只是暫時需要一個棲身之所,而你剛好也需要一個男人不是?」袁熹明認真的指了指自己,「我是個男人吧?」

涂千雪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竟然被一個傻子給糊弄住,甚至還有一點慌亂心動的感覺……她難道比傻子更傻嗎?

不對!這傻子剛剛還特地澄清,說他對她沒有別的意思,這代表他怕她會有什麼不軌之意嗎?

涂千雪猛然站了起來,低頭睥睨著他,「我知道你是個男人,但我也不是饑不擇食的人,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的。」

袁熹明黑沉沉的眼眸就這麼平靜地看著她,像是看穿她的虛張聲勢,以及背後所有的隱密心思。

「不是我,你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可以解決這一切的「男人」?」他特地在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

涂千雪剛剛的氣勢瞬間被打落成一地的碎片,是啊,現在要找一個不計較她名聲的男人只有一個,而且重點是,就算有別的男人,難道她要因為這該死的戶籍而隨便找一個嫁了?想想她就忍不住渾身發寒。

不過他……涂千雪認真的打量起他來,坐在長凳上的他,不能說是玉樹臨風,不過那一身長衫的確把他身上的冷酷氣息減低了幾分,而且劍眉星目,高鼻薄唇,若是不說話,也算是一個俊朗公子。

「打量得如何?可堪配你一個村中姑娘的夫婿?」

听到這話,涂千雪額頭上的青筋一跳,咬著牙忍住想打人的沖動,「我是一個村姑又怎麼了?你這個不會說話的傻子!」

袁熹明反倒皺著眉看著她,「我會說話,我也不是傻子,我只是失去了過往記憶。」

「那還真剛好,就只忘了自己姓啥名誰,也忘了自己是何處人,偏偏就記得什麼該死的大金律例!」涂千雪一氣之下,把自己最早的疑惑也給問出口了。

想想也知道不對勁,一個人連自己叫做什麼都不知道,還能夠把一本大金律例給背得清清楚楚的嗎?

「豎子無知!大金律例于我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自然,我沒忘記該如何自理,自然就不會忘記大金律例的條條款款,明白了嗎?」

涂千雪扯了扯嘴角,然後一個栗暴敲在他腦殼上,「懂你個大頭!別以為我听不出來你第一句話在罵我,哼!」說完,她扭身就走。跟著一個傻子看星星,果然只能看出一肚子火。

只是走沒幾步,她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看他還坐在那里,只是看的不是星星,而是她時,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袁書呆,就算掰,也要把你的名字給掰出來。總之,明兒個就去把我們家給立戶了。」

袁熹明點點頭,不知死活的回答,「涂姑娘這是個理智的決定,對我們兩個人來說……」

話還沒說完,里頭飛出一本書,還有涂千雪冷冰冰的警告聲,「再說廢話,你今兒個就抱著書在外頭睡了。」

袁熹明倏地起身,手腳飛快地接住書本,一邊搖頭晃腦地走進屋子里,「愛書乃是讀書人該有的本分,豈可這樣糟踐書籍?涂姑娘即使不是讀書人,也該好好的愛書敬書……」

「閉嘴!」

院子里終于安靜了,滿天星辰跟著偷偷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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