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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國師 第7章(1)

霎時間,議政殿內群臣噤聲,氣氛竟有些凝滯。

穿著一身絳紫錦衣的白珞行姿優雅,不請自入,徑自步行到金殿之下,下巴微揚,墨潤的雙目直望著坐于殿上的晏蒔青。

「桃仙,別來無若?」白珞雖然嘴角噙笑,眼里卻是全無笑意,僅有懾人的寒光。

晏蒔青面無波瀾,淡定不減,眼神微微一斂,無笑無怒的回道︰「麒麟國太子駕臨吾國,卻未事先告知,這似乎有違兩國邦交來往之禮儀?」

「我此行前來,非是以太子身分來訪,而是以晏國師故友的身分而來。」

視線一轉,白珞望著金鳳椅上怔忡出神的葉淺綠,雙手作揖,勾起唇角。

「白鳳神女在上,在下乃是麒麟太子白珞,幾年前,四靈諸國調停戰事時,曾有過一面之緣,不知神女可還記得?」

這是試探!葉淺綠在白珞眼中清楚看見狡黠之色,且不管他究竟來意為何,他身上散發出太明顯的敵意,無論是對晏蒔青,抑或是對她。

縴白素手下意識地撫上胸口處,那塊可以引魂定軀的麒麟玉便藏在她錦繡華服之下,恐怕白珞此行前來,目的之一,便是奪回麒麟玉。

定了定心神,葉淺綠露出尋常的傻笑,文不對題的應聲道︰「麒麟太子前來拜安,甚好。」

白珞一笑,眼神滿是譏諷,擺明已看穿了她的偽裝。

葉淺綠的額際微微沁著汗珠。萬一白珞在滿朝文武前揭穿一切,那豈不是讓薛昆坐收了漁翁之利?

不成,眼下應該快些找個借口散朝。

「眾卿若無事稟報,使退朝吧。」葉淺綠用著鳳梓該有的語調揚聲宣告。

此時,薛昆卻忽然高聲道︰「既然麒麟太子駕臨吾國,方才下臣稟報的和親一事,何不選在此時一同商議?」

這只可惡的老狐狸!奸詐狡猾的賊人!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才剛說麒麟太子有意求親,下一刻白珞便現身?分明是串通好的!

白珞身姿頎長,雙手負手腰後,瓖嵌著異色珠玉的發冠甚是絢目,即便身在他國的金殿,睥睨傲人的氣勢也分毫未減。

這樣出色的男子,又怎可能想娶痴兒為妻?況且,他身為麒麟國太子,日後將繼位稱帝,又怎麼可能甘心入贅成為白鳳國的皇婿?

葉淺綠氣結,一沖動起來,連傻樣都忘了扮,忿忿地道︰「孤的皇婿孤自會擇定,無須太師憂心。」

話方落,便見薛昆雙眼一抬,露出了得意之笑,白珞則是低斂下玉石般的雙眸,唇上兀自噙笑。

她心下暗驚,深知自己一時大意中了他們的詭計,在百官面前自曝馬腳了。

雙手握緊了雕金扶把,葉淺綠面色僵白,輕咬下唇,一時間也亂了頭緒。

存心挑釁似的,白珞目光直視著晏蒔青,笑道︰「素聞白鳳神女心智未開,如今一見,原來那些傳聞都是有心之士造謠生亂,神女說話的神色分明與常人無異,又何來痴傻之說?」

不等在場他人有何反應,薛昆即刻接道︰「太子有所不知,前不久,神女前往神宮祭拜遇襲,此後心性略轉,言行舉止也與從前大不相同……真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滿朝百官頓時心生狐疑,齊齊打量起殿上的神女。

葉淺綠被眾人揣測懷疑的目光瞅得頭皮發麻,縱然心知自己是鳳梓千年之後的轉世,但說到底,她畢竟已不再是那個痴兒。

況且轉世之說,說出來又有幾人會信?

葉淺綠心一沉,額上冷汗涔涔。

晏蒔青倏然起身,邁步行至神女身前,替她擋去了眾人審視的目光。

他在保護她……這個念頭如暖流滑過她心底,惶然的心緒也安定了不少。

是的,有青青在她身邊,她不怕。

他會幫著她一起守護白鳳國,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不離不棄,而她亦然。

晏蒔青面不改色的揚聲道︰「遭逢災厄,神女的身體與心智皆受到極大的傷害,太師此言,莫非是在質疑神女的身分?」

「質疑又如何?」薛昆聲色嚴厲地反問。「晏國師深諳黃老之術,又師拜乾坤老人門下,如果暗中對神女施以妖法,蠱惑操縱,也並非不可能。」

胡扯!葉淺綠暗暗斥道,若不是晏蒔青及時擋在她身前,她早不顧一切痛罵薛昆這只老狐狸了。

「桃仙,事已至此,你就從實招認了吧。」白珞揚起了利刃般的鋒眸,冷瞅著仍然鎮靜的晏蒔青。「那日你夜闖麒麟國皇宮,盜走了麒麟玉,目的就是為了偷天換日,將早已死去的神女換一個靈魂,從此淪為你一手操縱的傀儡。」

話音方落,殿下群臣嘩然。

身為麒麟國太子的白珞斷不可能無的放失,倘若他說神女已死,那麼勢必有其根據。

這一回,是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樣,三言兩語、做做樣子便可以蒙混過去。

晏蒔青目光瞬沉,心思擬定,按下了身後想起身的葉淺綠,微撇頭輕使眼色,示意她莫要添亂。

只見他不疾不徐的環視眾人,揚聲宣告,「不錯,神女確實曾經死過一回。」

話音一落,便可听見殿下傳出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但是,就在我施行了能夠續命的陰陽術法,將神女從垂死邊緣救回來後,神女的心智也已經一並清醒。」

「胡言亂語!」薛昆嚴聲痛斥。「當年神女被毒害,受傷過深,請遍四靈諸國的諸多神醫都還是束手無策,怎麼可能光憑國師一人之手就讓神女恢復心智?她分明就是個冒牌貨!眾位務必擦亮雙眼,莫讓晏蒔青這個妖師以及這個冒牌貨奪權纂位!」

「薛昆,你這個混帳——」葉淺綠氣得口出惡言,這個時候她卻覷見白珞從手腕上解下了一串珠玉,噙笑的嘴似是念起了某種古怪咒語。

晏聶青面色倏變,轉身想護住她,可惜為時已晚。

霎時之間,整座議政殿忽然陷入了一陣詭譎的白霧中,伸手不見五指。

「青青……青青!」葉淺綠惶然的四下張望,本應該近在咫尺的晏蒔青,一轉眼竟不見蹤跡。

恐懼如潮水般淹上了她怔忡的雙目。

這是什麼妖術?僅僅是眨眼間,議政殿便墜入了濃煙迷霧之中,耳邊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聲,其余的她一概听不見。

葉淺綠心焦如焚,急急奔行,卻不小心被曳地的裙擺絆倒,吃痛地趴臥在地。

一道絳紫的身影驀地映入眼里,她怔忡揚眸,心下一悸,怎會是白珞?

白珞黑眸低斂,俯視身子臥伏在地的葉淺綠,朝她伸出了手掌心。「把麒麟玉交出來。」

她咬唇,寧死不從的搖頭。晏蒔青的目說過,倘若不是麒麟玉發揮它的靈力,她的魂魄無法順利依附在鳳梓軀殼上,一旦拿走了麒麟玉,她將會魂不附體,後果不堪設想。

「交出來,否則下場自負。」白珞噙著狠戾的冷笑,步步朝她逼近。

葉淺綠打了個寒顫,膝頭發軟,一時之間爬不起身,抖著嗓子大喊,「這里是白鳳國,你不能亂來!」

「區區一個白鳳國,我根本不放在眼底。桃仙盜我麒麟玉,污辱我麒麟國的國威,也是對我這個同門下了戰帖,既然如此,我就先奪回麒麟玉,再奪白鳳國!」

原來白珞的野心如此之大,居然還妄想侵吞白鳳國?萬一真讓他得逞,白鳳國豈不是要生靈涂炭?

對了,記得上古神話中,麒麟與鳳凰這兩只神獸相爭甚劇,即便是千百年之後的今天,麒麟與白鳳兩國的邦交情形依然不甚樂觀。

眼見白珞將她逼入濃霧深處,身後已是退無可退,正在危急之時,一只手臂忽然圍上了她的腰。她後背發涼,以為是白珞的人馬擒住了她,別首一睞,看見心心念念的淡雅俊顏,她眼眶一熱,反手抱住了及時闖入迷魂陣的晏蒔青。

「青青……」她一出聲,方驚覺自己的聲嗓喑啞。

「莫慌,有我在,誰也不能動你半分。」晏蒔青攬她起身,目光如冰,冷冷掃過同在迷魂陣中的白珞。

白珞眯了眯眼,道︰「桃仙,我敬你曾經是同門,當初屢勸你莫入白鳳國干政,可你偏不听,為了這個鳳氏女子,不惜逆天招魂,還盜走了麒麟玉,你此舉豈不是想與我為敵,就是想挑起兩國紛爭。」

「當初我欲商借麒麟玉,你不願通融,無奈之下我只好出手盜取,真正不顧同門之情的人是你,白珞。」

「桃仙啊桃仙,你費盡心力,機關算盡,莫非全是為了鳳氏女子?」白珞笑問,見晏蒔青並未出聲否認,沉吟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如果鳳梓不在了,你能否還這麼沉著?」

還未意會過來話中涵義,就見白珞伸指,憑空畫了一個八卦圖騰,須與,無形化為有形,八卦竟然成了實體,冒著詭異青煙,直朝他們兩人飛來。

晏蒔青眉心一攢,只手揚高,擋住了八卦突襲,怎知那八卦圖騰一沾上他的袖口便化作了千縷蛇煙,順著他的手臂纏繞而上,迅不及防。

生怕這個古怪的術法纏上葉淺綠的身子,晏蒔青當機立斷的推開懷中人兒,殊不知,白珞盤算的便是這一刻。

猝然被推開的葉淺綠身未著地,反而落入了守株待兔的白珞懷內,她驚呼一聲,心神未定,雙眼忽然被一陣黑煙蒙住,意識便墜入了無邊黑暗。

「鳳梓——」昏迷之前,她听見遙遠的彼方,傳來了晏蒔青的急喚。

好痛……

馬車輾過碎石小徑,發出嘎咿嘎咿的聲響,搖搖晃晃間,葉淺綠逐漸恢復意識,一清醒,痛楚鋪天蓋地的漫上四肢百骸。

水眸微睜,坐直身子,她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車上。

「青青?」她焦急低喚,回應她的,卻是一道低沉的輕笑。

她心一緊,別首望去,一身紫色錦服的白珞就坐在對面,冷冷的揚眸睨她。

敵不動,我不動。葉淺綠暗暗咽了口唾沫,按住發顫的心口,模索了一陣,確認麒麟玉還系在身上,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白珞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了不禁失笑。「如今你人在我手中,我想怎麼處置你都隨我高興,麒麟玉遲早都要歸還,眼下不取,也不過是讓你多苟活一段時間。」

葉淺綠咬咬牙,瞪著他。「你千方百計把我綁走,究竟想算計什麼?」

當今之急,她唯有自保方能逃出生天,否則一旦麒麟玉離身,魂魄離了體,那就什麼都沒得談了」。

「我想知道,桃仙為了你,能做到何種程度。」白珞微微眯眼,打量起她。

論相貌,鳳梓確實生得極好,可論才情,一個僅有十歲心智的痴兒能有多少能耐?能讀書識字,習得禮節,已是最好的狀態。

可晏蒔青卻能夠為了這樣一個痴兒強奪麒麟玉,逆天道而行,施行了當年師尊只傳授他一人的招魂術。

晏蒔青若不是蠢,便是對鳳氏血脈動了真情,要不,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思及此,白珞的眼神微變,葉淺綠也察覺到了,心頭一凜,萬分戒慎地瑟縮了子。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痴兒鳳梓,什麼大難不死、一朝醒來忽然恢復心智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白珞語帶嘲弄道。

「我是不是鳳梓,那又與你何關?」

「當然有關系。」白珞勾唇淡笑。「麒麟玉一離身,你的魂魄從何而來,便會回哪里去,屆時,白鳳神女只剩下一具失了靈魂的軀殼,縱然晏蒔青再有什麼通天本領,也難以抵擋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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