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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只小狐暖被窩 第九章 女人倒貼必有鬼(2)

「他來了吧!」

林家大院的深處,傳出沉厚蒼老的聲音,千年古木雕琢的香檜大椅上坐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外觀看著老,但面皮並無一絲皺紋,油潤光滑得宛如打磨過的香楠木。

在他下首的是個面色愁苦的男子,發色以灰色居多,零星摻雜了白和黑,看來不年輕了,下垂的嘴角看起來經歷了不少事,行事很是嚴肅,一絲不苟,規矩得讓人覺得很乏味。

「是的,我從靈鏡中看了他一眼。」和老五果然長得很像,連性子也一模一樣的倨傲。

「不敢見他?」老者嘲弄。

林明遠臉色微微泛紅,略揚沉音。「是他沒臉見我才是,我們林家沒有這種不孝不義的子孫。」

「惱羞成怒了。」他低笑,但笑聲彷佛寺廟里的鐘聲,幽遠綿長,充斥一室,偌大的廳堂是沉厚的回音環繞。

「是你的話讓人覺得可笑,當初是我林家全心要栽培他,給了他最好的環境和修煉道場,可他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讓林家蒙羞,我有什麼不敢見他的。」林明遠說得理直氣壯。

「因為他母親。」

一提到出身低賤的趙玉娘,林明遠臉上浮現一層惱怒。「我仁至義盡了,是她一直不知分寸才會造成後來的憾事,我很後悔沒有早點趕走她,讓她多活了幾年。」

是她害他們父子間有了隔閡,讓他原本最有前程的兒子喪失上進心,沉迷在膚淺的男女情愛中。

他太看重那女人了,明明再修煉一百年也達不到金丹期,他卻視若珍寶的呵護有加,將修煉有成的靈力轉到她身上,助她進入凝神期,使得自己由金丹後期退到金丹初期。

世上怎會有這麼笨的人,偏偏那人還是他最得意的兒子,為此他差點氣出病來,不容許他倆在一起。

「你真認為自己沒錯?」林信志冷笑,大乘尊主的威壓立現,周遭的氣旋微微轉動起來。

已是元嬰後期的林明遠面色微白,幾滴冷汗冒出,來自父親的靈力他不敢硬接,天和地的差距如何能承受。

「我只做我覺得對的事,不針對任何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家能力最佳的後輩毀于女人之手。

「你還沒有覺悟?!」林信志幽然的嘆了口氣。

「父親,我有做錯的地方嗎?當初你也是這樣教我的,你說要謹守本分、循規蹈矩,一步一步腳踏實地,不可好高騖遠,把分內的事做好便是林家的好子孫。」他一直走得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輕忽,家大業大的林家是百年大樹,不可輕易動搖。

他依本心做了,受到族人的認同和肯定,他們愛戴他、信服他、服膺他所下的每一道指令,他在林家的地位穩若盤石。

如今父親卻問他有沒有做錯,那麼之前父親為什麼不管不問地由著他處理?其實他的所作所為父親也是贊同的,不然早就出手介入了,哪會等到十年後?

「你這是在指責我錯了?」林信志氣笑了,爍爍有神的雙瞳閃著厲光,又帶著一絲遺憾。

「孩兒不敢。」林明遠屈身垂目。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肯屈服,你總認為上位者沒有錯,做的全是對的,你照著做有什麼不對,我不該責怪你,怪你等于自打嘴巴。」他教出個好兒子,凡事以他為範本。

林明遠年輕的時候也有非常非常喜歡的小泵娘,他為她折花編草蜢,為她魂不守舍、日夜牽掛,喜歡她到想娶她為妻,讓她為他生兒育女,兩人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但是林信志以一句「她不合適」,兩人就被硬生生地拆散了,只因那女子是無靈力的普通人。

那時的他雖然痛苦不已,但也很快的娶了另一個家族安排的高門千金,漸漸地遺忘他以為愛得刻骨銘心的初戀情人,而後側室、小妾一個個迎進門。

可是不能擁有的永遠是最美的遺憾,他心里仍殘留當年那份美好的記憶,盡避他根本已經忘了那女孩的面貌,總之,為了肩負起家族的責任,個人私欲是可以舍棄的,女人是用來傳宗接代,並非人生的必需品。

「不合適卻敵不過情深難斷,你真阻止得了嗎?你當年的情形和震天不一樣,我不想你以後為了妻子的早亡而喪志。」靈修者的壽命很長,少則數百年,而普通百姓命如蜉蝣,不足百年,有的甚至短暫到過不了七十。

林明遠有七個兒子五個女兒,長子、老二、老五都是嫡妻所出,其它是庶生子女,林震天是他第五個兒子,從小就天資過人,靈力非凡,是被重點培育的幼苗。

「我不會。」他修仙的意念強烈,沒有人能令他停下前進的腳步,妻子、兒女只是附屬品。

「你不會,是因為你愛得不夠堅定,為了達到你的目的,舍下誰都能狠心。」

「父親是來教訓我心太狠嗎?」他要族長之位,也要修道成仙,不該存在的絆腳石總要搬開。

林信志略帶滄桑的眸光看著梁柱上棲著的那只嘲風獸。「你知道那孩子已經快凝珠了嗎?」

「什麼,那麼快?」林明遠難掩驚訝。

通常從煉氣期到凝神期,一般靈修者約花十五年到二十年時間還不一定能成功,若要進入築基期更難。

當年被譽為天才的林震天二十三歲凝珠,花了三年慢慢穩固,凝成金丹,年僅二十五歲便到達金丹期,震驚了靈修界。

而林震天的兒子更勝一籌,還不到二十歲就有可能結丹,靈力更勝他許多,將來修行有成可見一斑。

「而他進入那門派不到三年,之前都是自行修煉,無人引導。」沒人教還能學得那麼好,果然是奇才。

林明遠一听,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我現在只問你,這個天賦異稟的孫子你還要不要?」要就要有要的規章,不要他就袖手不理。

聞言,林明遠眉頭一皺。「林家的子孫豈有流落在外的道理,他不認祖歸宗都不行,我林家是他最大的庇護傘。」

他以己度人,認為不會有人願意放棄勢力強大的萬獸山莊做靠山,在靈修界,林家可是屹立千年、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

「恐怕由不得你作主。」林信志有些幸災樂禍。

林明遠一听,惱怒地橫了父親一眼。「我是他祖父,我說了算,他還敢拂逆我的意思嗎?」

只要是林氏子孫都得听他的,因為他是一族之長。

林信志不予置評,似笑非笑的收起精銳眸光。「我得提醒你,他身邊有個女子,靈識很強,卻是無靈根的廢柴,同時還是無品級的煉毒師。」

煉丹師分為九個品階,越往上品階越高,也是越少見的頂極煉丹師,而無品級是什麼毒都能煉,只要給她材料,她就能煉出幾近完美的毒丹,無法以品階來論定。

「煉毒師……」怎麼會是煉毒師,還是無靈根的廢柴,他們父子倆是生來要為難他的嗎?讓他做棒打鴛鴦的惡人。

「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之後好好想一想,琢磨琢磨,看要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別又重蹈覆轍。

林明遠似有話要說,但話到嘴邊卻又遲疑,他看了看已身居大乘的父親,波瀾不興的眼神最費疑猜。

林明遠離開後,垂地的綃鮫紗冪無風自揚,斜曳的金陽透紗而入,隱約可瞧見一道人影隱于幕後,頭上戴了一頂斗笠。

「去看過你兒子了?」

「不敢見。」見了也是無語。‘

「為何不敢?」

「因為我已是死人。」死了的人如何重生?他又該怎麼向活著的人交代?

「但你還活著,並未完全死去。」樹大有枯枝,家大有惡蛆,都是自家人惹的禍事。

「可是死去的人無法復活,一壞黃土已經埋了她。」他指的是他的妻子,一個溫暖的女人。

「她的命數已定,誰也改變不了,即使多活幾年也是短命之壽。」兒女情長最是害人,他從不認為有遠大志向的男人該時時牽掛家中家小,當以修行為先。

「就算多活幾年也是在我的庇護下壽終正寢,而不是死時潦倒,連個象樣的墳塋也沒有,只有一塊字跡潦草的墓碑。」看得出是小孩子的筆跡,一筆一筆刻在扁平的石頭上。

男子憤然的取下斗笠,斗笠在他手中瞬間化成細沙。

他的模樣儼然是二十年後的林綠雲,老了些,滄桑了點,左邊臉頰有三道熊爪抓過的猙獰疤痕。

他不是別人,他便是據說已死去十年的天才靈修者林震天,也就是林綠雲的親生父親。

他回來了,帶著滿身的傷痕和愧疚回來了。

當年林明遠為了拆散他和趙玉娘這對少年夫妻,特意命人至萬獸叢林引起獸群騷動,他再令林震天前去平息,藉此調開不願與妻子分開的兒子,接著派人去說服趙玉娘離開。

無論是威逼、恐嚇、誘之以利、動之以情,幾乎可以說所有手段都用上了,他只有一個目的——趕走趙玉娘,林震天的妻子只能出自高門大戶,不能是身分低賤的趙玉娘,因為他已選定了林震天為下一任家主。

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從誰的嘴巴里走漏,林家其它的兄弟也像萬獸叢林里的野獸一樣騷動了,為了家主之位,他們也顧不得兄弟之情,一個個起了歪念頭欲置他于死地。

原本只是小群的公獸互相廝咬,為爭母獸歡心而起的戰斗,可是加入了人為因素,撒上大量使獸群脾氣變暴躁的迷情花,一大半的野獸都瘋了,見到活的生物便猛烈攻擊。

林震天去的地方是獸群聚集的區域,他一到了萬獸叢林就設法安撫獸群的情緒,使其恢復平靜。

可是他一使出靈力欲降服獸群時,這才發現他所帶的靈器都被動了手腳,不但靈氣盡失還反過來追殺他,把他追進獨眼熊的巢穴,身高八丈的熊掌一落下,他想逃也逃不了。

他受了很重很重的傷,幾乎致命。

此時,他于祠堂里的靈牌被其中一位兄弟調換了,上頭的靈牌已碎,因此他被宣告死亡。

為了深愛的妻子,為了再抱抱可愛的兒子,危急之際他將自己包覆成一顆石頭,朝東方射出,被一個散修所救,將他帶回靈修洞府,以千年寒玉溫養他受創的靈脈。

這;躺下他就沒起來過,足足昏迷了七年之久,外界發生什麼事他一無所知,直到林信志的靈識找到他。

清醒至今已三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他的妻子,從南邊壯闊的平原找到北方大陸的冰川,再由水涌狂潮的東方找回黃沙漠漠的炎熱西境,他找得身心俱疲。

找呀找的,他最後找到了刻有妻子名字的墓碑,立碑人是他的稚子,他抱碑痛哭三天三夜,哭得雙眼流出血淚。

「不能怪你爹,是她太頑固了,在所有跡象都已顯示你早就身亡,她仍堅決的相信你尚在人世,每隔兩、三天就來求見你父親,求他派人去找你。」

趙玉娘明明生病了仍不放棄,上門要見林明遠,被拒于門外的她堅持跪在門口,而且一跪就是一整天,說句不客氣的話,她的身體就是給自己折騰壞的,若她好吃好睡的養著,哪會病了一場就每況愈下,久久也好不了,拖累了不懂事的孩子,還把自己給拖死了。

「我不該怪他嗎?都是我太弱了,護不住妻子、孩子,讓他們為我吃了不少苦……」他的玉娘就這麼給熬死了,林家的人沒有一個人出面為她延醫治病,就等著看她死。

他不怨嗎?

怨!

他怨自己愚不可及,竟沒看出林家人的冷血無情,不做防備的置妻兒于險地,因自己而導致他們被排擠。

「你幾時要與你父親相認?」林家是一棵生了蛀蟲的大樹,需要更強大的靈修者來支撐。

「我是死人。」他再一次強調。

「還說氣話,你已經不是孩子了。」該為家族做點事。

「我說的是實話,從得知玉娘死訊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也死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你連兒子也不顧了嗎?」林信志微帶怒氣。

「綠雲……」玉娘為他生的兒子。

他再沒有開口,沉重的空氣中彷佛能听到他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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